葉華裳要將阿勒楚再引到那條路上去,帶到那個要塞,用他的韃靼鐵騎來對抗霍家的百萬雄師。
在葉華裳心中,這真是一場舍命的豪賭。她的頭腦不停在轉,將阿勒楚所有活著的兄弟、還有他的母親、都城裡的每一個人都想了一遍。她知她這樣算計阿勒楚,會被很多人唾棄:一個女人對自己的丈夫尚且不忠誠、心狠手辣,對彆人又該如何呢?葉華裳不在乎,她隻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女兒茶倫。茶倫那樣聰明、勇敢、美麗,她是這草原上最好的女子。葉華裳仿佛能看到她長大後的模樣,英姿颯爽、美豔無雙,是草原的月亮。
阿勒楚多偏愛茶倫。
這幾日茶倫因著夜風睡不安穩,阿勒楚便把她抱在懷裡,用手捂著她的耳朵,直到她沉沉睡去;茶倫想養一隻小狼,阿勒楚親自帶著她,走了很遠的路,帶回一隻小孤狼。那小孤狼不過幾天大,在茶倫的臂彎安靜趴著,像她的孩子。
唯有對茶倫,阿勒楚最真。
因此葉華裳覺得自己對不起茶倫,她怕茶倫失去她最好的父親。
想到茶倫,葉華裳的心就柔軟起來,她緊緊抱著阿勒楚,聽到阿勒楚在她耳邊說:“華裳,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吧。”葉華裳點頭,偎進阿勒楚懷中。唯一一次有了動搖,想了償阿勒楚再有一個孩子的願。
三日後,外頭風平浪靜,再沒有人來尋他們了。他們知道了阿勒楚的態度,不與任何人為伍,而阿勒楚的大軍早已悄然北上,再過十日就可先行到達都城。
出發前茶倫拒絕坐車,她要背著自己的小狼騎她自己的小馬,阿勒楚同意了,要茶倫跟在他身邊,父女二人看起來氣勢洶洶。茶倫不停地要求她的馬兒快些跑,她喊:“駕!駕!殺!”
阿勒楚被茶倫英勇的憨態逗笑,而葉華裳皺著眉頭一直看著外面。初夏的草場草長鶯飛,牛馬成群,遠處的群山沾染了綠色,開始蓬□□來。
葉華裳看到很遠的地方站著一隻老虎,她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那虎已經消失了。她心裡惦記那隻虎,休整之時借故解手向遠處走。草越來越深,她回過頭去,看到阿勒楚正看著她。她指指腳下,而後蹲了下去。草遮掩了她整個人,有東西滑到她腳邊,她撿起來,抬頭張望,看到遠處的那棵樹上,依稀掩映著一個人。阿勒楚他們那個位置卻看不出什麼。
膽子太大了!
葉華裳心裡一驚,拿起那個東西,看到上面寫的字,而後將紙吞吃了。穀為先他們來了,約葉華裳在下一個城鎮相見。
葉華裳起身向回走,一把抱起來尋她的茶倫親了一口,看到阿勒楚的目光在草場上逡巡,就將茶倫放到他懷裡,說:“出發吧!不然晚上到不了。”
阿勒楚看了一圈並未發現異常,舉手命大軍開拔。葉華裳坐在馬車裡,看了一眼那棵樹,生怕穀為先他們被發現。小狼在茶倫懷裡不太安穩,發出小小的叫聲,好像很怕。
阿勒楚說:“這裡沒有野獸,你不必害怕。”
怎就沒有野獸?在不遠的地方,一隻老虎臥在那裡,盯著阿勒楚大軍身後的羊群,正準備大快朵頤。若不是它身上坐著的人一直按著它的腦袋,那片羊群恐怕已橫屍遍野了!這樣一隻虎深入到草原腹地,卻不被人發現,穀家軍的人有如天兵神將了!
他們的大軍在疾行,葉華裳看到阿勒楚的神情,隨著他們距離都城越近而愈發顯露出一種王者之姿來。葉華裳知曉阿勒楚對王位已是唾手可得,而她的頭腦中已有了一個非常危險的計劃。
三天後,他們於一個城外整頓。茶倫吵著要去城內玩,小家夥許久沒見過那麼多好玩的東風了。阿勒楚拗不過她,允許她抱著自己的狼崽、扛一把小劍隨他去。葉華裳跟在他們身後,看前面父女兩個打鬨著進了城。
說是城,不過是相較牧區的人多了些,房屋多了些。走進去,仍可見凋敝。牛馬的味道撲鼻而來,蚊蠅到處亂飛。儘管如此,茶倫仍舊很開心,要阿勒楚為她買一個小風車,她不停奔跑著玩。葉華裳借故累了,拐進一家茶樓。
那茶樓簡陋,不過三兩張桌子,隻有一個看起來像牧民的人坐在桌邊打盹。她擇了個靠窗的位置,夥計招呼她時那人睜開了眼。
葉華裳看到他眼睛的一瞬間就認了出來,是穀為先!而那夥計對葉華裳嘟囔幾句韃靼話,轉身走了。葉華裳明白了,這是穀家軍在城裡安插的暗哨。
穀為先徑直問葉華裳:“那條要塞,是白棲嶺要你們去的嗎?”
“是。”
“為何不要我去?”
“因為白二爺認為穀家軍另有他用。”葉華裳輕聲說:“大將軍莫不是因為此事對白二爺生了嫌隙?”
“並非如此。我了解他。”穀為先喝了面前的碗茶,簡單幾句講了他對白棲嶺的判斷。他說的是真話,他就是信白棲嶺。
“那便好。”葉華裳說:“我有一事要請大將軍幫忙。”
“請講。”
葉華裳說了自己的疑慮和打算,穀為先認真聽著,最終葉華裳說出自己的計策之時,穀為先無比震驚。他能想象葉華裳這樣做會有割肉之痛,可她的神情那樣篤定,仿佛那不過是一件尋常小事。
“就這樣吧,大將軍。”葉華裳起身告辭:“十日後,都城外,以放箭為號。”
恰在此時,阿勒楚帶著茶倫走進來,阿勒楚看了眼那茶樓,伸手攔住葉華裳,說了句:“站住!”
作者有話要說:
第120章 吹夢到西洲(十九)
韃靼戰神阿勒楚和穀家軍大將軍穀為先相距不過幾步遠。葉華裳聽到這句“站住”後笑著問阿勒楚:“茶倫是不是渴了?那坐下喝點茶罷!這家的茶很是好喝, 許久沒喝過這樣的茶了。”
阿勒楚將茶倫的手遞給葉華裳,一步步向穀為先走去。戰神敏銳的嗅覺察覺到這個男子不一般,儘管他穿著打扮、身形都如韃靼人一樣, 甚至身上還帶羊膻味, 但阿勒楚就是覺得他不一般,哪裡不一般?他的眼睛過於亮了。
阿勒楚太熟悉成年韃靼的眼睛了, 因著常年喝酒而晦暗的眼神,絕不會有這樣的光。他走到穀為先面前, 用韃靼語問他:“你是哪裡人?”
穀為先忙站起身來, 用韃靼語回他:“家就在城外的草場。”他比劃著給阿勒楚指, 甚至彎了下腰。曾經他們也打過照面, 但阿勒楚完全沒有認出他來。或許在阿勒楚心中,穀大將軍不該是這副窩囊神態。
現在阿勒楚再看他的目光, 也覺得不那麼亮了,他的多疑收斂了,卻還是問了穀為先幾個問題。譬如家中是為哪位王爺在放羊,可有兄弟姐妹, 諸如此類。穀為先一一答了,阿勒楚當即派人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