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銜蟬抱著她心愛的書本喚她一起出城找照夜他們挖野菜。她看到這些,已然分不出真假。
恍惚之間聽到有人問她:“你來自何方?”
“將去往何處?”
“你會做些什麼?”
她的意誌將要消沉,卻被白棲嶺一聲嗤笑拉了回來,她想起他們初相見,他那雙鷹一樣嚇人的眼睛總是盯著她,他總要試探她,總將她送往絕路。再也沒有比白棲嶺更嚇人的人了。
那些問題的答案已在她意識最深處了,在她離開狼頭山前,穀為先問了她幾十上百次。她微微睜開眼睛、看到太後探究的目光,想起風月樓裡聞到異香的人漸有的癲相,口中呢喃道:“好熱啊。”而後掙紮著,想將繩子掙脫。
太後朝那女子使了個眼色,女子走上前去為花兒鬆綁。她顫抖著雙手解自己衣扣,褪下了那件外褂;又大叫著喝水喝酒,起身去撓牆壁……
她癲狂了。
太後一直看著她,覺得時機差不多,又要那女子給她灌了一碗藥,如此三回。奇怪的是,花兒的心智愈發清明,狼頭山的大霧似是早就預知她會有今日這等遭遇,早早在她體內種下了解藥。但她依舊配合著,將自己愈演愈顛。太後再問她什麼話,她便真假參半地說,慢慢地,太後便不再問了。
“再留她幾滴血,天黑以後殺了送到白府門口。”太後臨走前這樣說道。她對花兒好生失望,以為她是一個多麼厲害的江湖兒女,能在無形之中抵禦那異邦的神藥,又或有什麼特異的本領,想來許是白棲嶺教化了她,給了她解藥。
白棲嶺,最終又是白棲嶺。一個賤商,究竟要攪弄多少風雲!
太後走了,花兒在心中罵她:老妖婆果然心狠手辣,見她沒有大用,就要天黑後殺她。
屋裡恢複了靜謐,獨留她一人思索。她是死不了的,太後多少忌憚白棲嶺,不然不會天黑後再殺她丟到白府。而白棲嶺,不會等到天黑,就會撒潑使橫把她帶走。花兒不能跟他走,她好不容易成為局中人,她得待著。
頭微微痛著,腸胃裡像燒了一把火,那妖婆給她灌的藥藥效太強,剮著她的五臟六腑,疼出她一身又一身汗。飛奴許是也受過這樣的苦罷,一次又一次,不然他身上的香氣不至於經年不散。
這樣的折磨一直在持續,久不見緩。她躺在那裡強迫自己靜下心來,聽外面的響動。這皇宮裡的人怎都跟長了翅膀一樣,走路躡手躡腳,好像走出動靜就會遭天譴一般。周圍是水的聲響,在臨年的隆冬裡能有一個不凍的水係,權貴者是有怎樣的福氣。可那太後那樣畏寒,卻還要泡在這水汽之中,太過奇怪了。她怕是有怎樣的執著,絕非外人所言的水能旺她。
外頭傳來走路聲,那輕微的拿著腳的走路聲,像鬼一樣很難落下真正的聲響。婁擎來了。花兒的腹痛隱隱減弱,她的頭發衣服全都濕透了,背對著窗子躺在那,在彆人眼中如一隻喪家之犬。
她閉上眼睛,察覺到那窗外的人影投了進來,一雙冷森森的眼睛透過壞了的窗紙向內打量。儘管她看不到,但那目光的溫度她能體察到,婁擎身體自帶的寒意,不輸這隆冬天氣。
他一直站那看著,花兒一直痛苦地輕哼著,裝出沒有察覺他到來的模樣。
他走了,片刻後她聽到飲茶的響動。那茶杯似乎是太燙,有人將它摔在了桌上,緊接著是長久的沉默。
婁擎看著太後,歎了一句:“母後昨晚好大的陣仗,親自出宮抓人,還要搶兒子的人。”
“你抓那人有何用?”太後笑了聲:“你知那人與彆人不同嗎?你不過是要折磨她,跟那賤商白棲嶺置個氣罷了。”她講話語調平靜,如從前一樣掩藏了自己不屑。在她眼中,她這一生經曆的男人全然都是廢物,沒有一個能站上高台,包括眼前這位被她一路送上去的。若非朝綱不許,她自己倒想做一個女帝,俯視那些螻蟻。
婁擎並未爭辯,隻是在心中想著:自己對母後太過尊重謙卑了,以至於母後如今把他真的當成廢物了。他將茶杯放在桌上,對太後說道:“那人我要帶走,母後要她有母後的用處,兒子也有兒子的用處。”
“那你且等等。”
“等不了。”婁擎哼了聲,像是身體哪裡開始疼一樣,癱在了那裡。兒時他這般,定要開始吃戒尺了,那戒尺專打在彆人看不到的地方,母後的長指甲也擰在彆人看不到的腿心,他若喊疼,一根細針就紮進去。從前他想:母後是為我好;現在他想:我果然不是母後的兒子。
“兒子知曉那坊間的傳言非常可怕,是以母後親自動手去查了。但母後未免有些沉不住氣,若放任它去,沒人想到這會是皇家的事;查了,彆人未免多想。更遑論那都是假的,母後是不是兒子的母後,兒子最清楚不過。”婁擎歎了口氣:“今日早朝後,右相特意來找兒子說起此事,說京城裡的風言風語更甚昨日了。”
“你不必信他們。我出手是為幫你,你我母子連心,那些人不過是嫉妒罷了。”
“若真母子連心,就將那人給兒子帶走。”
“不可。”
“母後是要兒子動手搶麼?”婁擎冷笑了一聲:“母後這樣執著麼?要把兒子逼瘋麼?”
“你究竟要她做什麼?”
“她夫君有我要的東西。”
太後看了眼自己的宮女,見後者微微點頭,便擺了擺手:“罷了,罷了,把人帶走吧!”她折騰了一宿,屬實也有些累了,眼睛裡起了一層水霧,起身向內裡走。宮女忙上前扶住她,手指順道指了指。
花兒隱約聽到這裡,知曉自己要到婁擎手裡了。那母子的對話暗藏玄機,她察覺到他們已經暗生了嫌隙。聽到婁擎走路的聲響,又慌忙閉上眼睛。
片刻後,門開了,進來了兩個小太監,先是拍她臉,見她沒有反應,就一個抬著她的肩,一個抬著她的腿,將她抬走。期間還不忘抱怨一句:“比宮裡的女子重。”
花兒故意將身子往下沉,兩個小太監抬不動,險些摔了她。她忍住不笑出聲,都這個時候了,突然玩心大起。婁擎抱著手爐坐在轎子上,見狀斥那兩個太監:“廢物!”
小太監有苦難言,彼此看一眼,低下頭費力抬人小跑幾步。花兒玩鬨歸玩鬨,心中卻在思索婁擎要如何對付她。眼下她知曉了,昨夜裡八成是婁擎的人和太後的人在她身後打起來了,太後的人打贏了,抓走了她。可分明還有其他人跟著她,那又是誰呢?
她被丟到一個轎子之中,轉眼間就被人敲暈了。在她睜眼後,察覺到她身體的疼痛已消失了,隻是整個人輕飄飄的。周圍一片漆黑,有一個輕微的呼吸聲進到她的耳中。她費力睜開眼,適應了許久,才朦朧看到一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