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它移動以後,她看到它身後還有許多綠色的眼睛。她想起來了, 這附近的狼從不會獨行。
她想:韃靼那麼凶惡, 她都沒有死, 如今要葬身狼腹了嗎?當狼群忽然飛奔向她的時候, 她揮起了手中的獵刀…
這一切像一場冗長無用的夢, 她察覺到身體火燒一樣地疼,而周遭的風一直在不停地刮著。劈裡啪啦的篝火聲帶來一絲暖意,她費力睜開眼,想看看自己究竟在哪裡。
周圍很安靜,火光照到岩壁上,將它烤紅了。
應當是在山洞裡。
草原上有山洞嗎?她想。
這時一個人從篝火邊上站起來,走到她身邊。那人像野人一樣,黑色的雜亂長須,當他在她面前蹲下的時候,擋去了所有的光亮。
他幾乎沒有長相,他的長相都在黑暗之中,唯有那雙沉靜又帶著殺氣的雙眼,在黑暗之中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我在哪?”她問。
“葉華裳,你差點被狼吃了。”
“你認識我?”她費力想坐起來,被他一把按住:“你受傷了,眼下最好彆動。”
“你是誰?”葉華裳問他。
而他停止動作,隻那樣看著她。見她搖頭,無奈說道:“好歹年少時在京城有過幾面之緣。”
葉華裳聞言又盯著他看了許久,震驚道:“穀為先?!穀為先你怎麼在這裡?你不要命了?”她聲音很急,因為受著傷,劇烈咳了起來。穀為先輕拍她後背,待她氣順了才答她:“我來這裡自然有要事要處理,隻是沒想到會遇到你一個人隻身穿越草場。發生了什麼?他們會任由一個王妃自己跑出來?”
葉華裳想起那件事,蹙起眉頭。
那一日醉酒的烏魯斯闖進了她的寢殿之中,要對她行苟且之事。烏魯斯覬覦她由來已久,隻是近幾年礙於夫君阿勒楚的赫赫戰功不得不收斂了起來。
初冬時候阿勒楚奉命回額遠河兩岸駐守,不巧臨行前葉華裳生了一場重病,便先將她留在城裡休養。不料這是葉華裳噩夢的開始。
起初遇到烏魯斯,他隻是當眾嘲笑她一番,說些漢人女子以及漢人賤如貓狗之類的話。葉華裳對這類言語素來充耳不聞,倒是下人不滿意,嚷嚷著要寫信給阿勒楚,讓阿勒楚為她做主,被葉華裳攔下了。
葉華裳說:“王爺在前方打仗好生艱難,不必再令他憂心。”
烏魯斯見葉華裳不敢理他,漸漸便放肆起來,直至有一日將她堵在圍牆邊上,強行摸她的腰身。葉華裳驚聲尖叫,大聲訓斥,聲稱要去君主那裡告狀,惹來眾人圍觀。
烏魯斯則對此毫不在意,捏著葉華裳的臉惡狠狠道:“娼婦,早晚入了你!”
這事傳到君主那裡,君主震怒,為了平衡兄弟情感,安撫阿勒楚的情緒,賞了烏魯斯十杖。
然而此事遠遠不是儘頭。
那一日,烏魯斯大醉,突然帶人衝進了葉華裳的寢宮,將葉華裳壓在了床上。葉華裳哀求他打他都無濟於事,她終於忍無可忍,摸到一把剪刀戳瞎了烏魯斯的眼睛,而後趁亂逃出了皇宮。
她沒找任何人,徑直奔向一望無際的草場。穿過白天和黑夜,起初還有牧民,漸漸地,越走越遠,杳無人煙。她憑借自己的聰慧辨明方向,憑借自己的韌性抵禦寒冷,憑借自己的果敢與小獸周旋。
她將這些與穀為先說了,穀為先認真聽著,十分同情地問她:“從前聽聞烏魯斯在韃靼橫行,竟不知到了這步田地。”
葉華裳則歎了口氣。
穀為先將她扶坐起來,為她喝一碗熱湯。葉華裳看到穀為先充血的眼睛,以及那張被風沙平添了溝壑的臉輕聲道:“大將軍,辛苦了。”
穀為先的手頓了頓,抬起頭看她。
葉華裳當年在京城亦有名號,燕琢城裡也曾有她“打春日經過,步履生香”的美談,如今不仔細看,她幾乎與韃靼女子無異了。
可她的眼眸仍乾淨,若笑那麼一笑,還帶春風。穀為先便問她:“在阿勒楚那裡,可受了委屈?”
葉華裳沒有回答他,隻是再笑那麼一笑。她問穀為先救她多久了,穀為先答:“三個時辰。”
葉華裳想起身趕路,無奈她力氣用儘了,隻得再歇片刻。她又睡了許久,而後請穀為先將她送到大路上去。
他救了她,她沒說什麼感激的話。少年時候有過幾面之緣的人在他鄉相遇,心中總有感慨,也因這些年各自的顛沛流離而化成一聲輕歎。她看著穀為先帶著的穀家軍,這支神奇的軍隊,擾得韃靼不得安寧。守著一條流淌不息的鹽河,漸漸把握了一些人的命脈。
三年了,有人十年臥薪嘗膽,有人三年以求生路,他何其不易。穀為先知她也不易,卻也深知人各有宿命、各有誌向,他不知該如何幫她。
然分彆之際葉華裳卻道:“穀將軍,能得幸被穀將軍所救,華裳感激不儘。此番匆匆一面,雖交談無多,但華裳素來欽佩穀家軍,欽佩穀將軍的人品。請穀將軍等華裳為您獻上一份謝禮,以謝穀將軍出手相救。”她微微欠身,而後又費力走入風雪中。
穀為先不知她所言何意,但曾聽聞葉華裳是了不起的女子,他不想她葬身草場,便派人暗暗護著她。
葉華裳一直向額遠河走,一直走,幾經生死,她挺過來了。當她遠遠看到額遠河大營的炊煙,眼中竟湧起了熱淚。她耗儘最後一點力氣狂奔至大營門前,大喊:“阿勒楚!阿勒楚!阿勒楚!”而後一頭栽倒下去!
當她醒來,感受到營帳裡無比的溫暖,而阿勒楚擔憂地坐在床邊看著她。葉華裳淚如泉湧撲到阿勒楚懷裡,緊緊抱著他哭出聲。
葉華裳沒這樣過,她嚇壞了阿勒楚,讓他的手攤在她身邊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葉華裳哽咽道:“阿勒楚,抱著我,抱緊我。”
“我想你,阿勒楚。”
“我好怕,阿勒楚。”
她抱緊阿勒楚,去尋他的嘴唇,一遍一遍親吻他。阿勒楚的心融化了,終於抱緊她,罕見地安慰她:“王妃,我在,我在。”
葉華裳察覺到安慰,終於在他懷中漸漸安靜下來。她的淚珠還掛在皴紅的臉上。阿勒楚抬起她的下巴為她擦眼淚,她如今已沒有了當日的美貌,草原的風雪將她變成了一個韃靼女人。可阿勒楚卻覺得她有另一番好看。
他臨行之前是與她大吵一架的,近三年來他對她與白棲嶺的事耿耿於懷,時常與她吵架。他走後甚至多次想賭氣再找個女人,但每每想起葉華裳,又都作罷。他為自己找借口:好男兒誌在四方,豈在兒女情長!
此刻抱著孱弱的葉華裳,聽到她喃喃道:“王爺,華裳惹事了。華裳知曉若華裳自己不說,遲些父親也會送信來的。”
阿勒楚知她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