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君宴(1 / 1)

滄州大陸,北天城。

剛入臘月,梅花盛開,漫天飛雪。

繁華昌盛的都城更加熱鬨,九州四海的高階修士,齊聚於此,慶賀樞珩仙尊邁入大乘之境。

成為滄州第一人,接十方帝君之印,繼任滄州之主。

山頂雲台之上,雪霧縹緲。瀑布傾下,衝散山體兩側將將凝結的冰霜,掀起一團團水霧。

上有仙人推杯換盞,下有眾生把酒言歡。

“你們可曾聽說過,滄州玄海邊上的玉林穀?”

“怎會沒聽過,最近這事兒,街頭巷尾都在議論。隱世仙門,人間仙境。”

“聽說周家得了這仙門庇護,那之前平平無奇,沒有一點根骨修為的周林,轉眼間,就成了活死人肉白骨的醫修。”

“這事我目睹了!有一位金丹修士,在對戰妖邪時受了重傷。我們齊家商行,正巧和周家商隊同路,前往臨城。那周林,現在也該稱呼一聲周仙師了。那周仙師,就坐在馬背上,手指那麼一劃,就在妖邪嘴裡留住了修士一命。”

“確定不是你看錯了?”

“那怎麼能看錯,我眼瞅著那綠光就衝修士飛過去了。若不是周仙師出手,那位修士必死,暴走的妖邪勢必也要傷到我們這些凡人。”

“周林,進了一趟玉林穀,就得此機緣。”

眾人聽罷,皆是內心升起一絲向往。

若他們也能入穀,是不是便也能拜托凡塵,踏上仙路。

這時,又有人出言,潑下一盆冷水。

“玉林穀,也不是想進就進的。那迷霧之後的景象,除了周家人,無人見過。或者說,其他見過的人,都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此話怎講?”

說話那人,特意放低了嗓音,周圍幾人立馬湊近,豎耳細聽。

“知道風雨樓嗎?”

聽見風雨樓三個字,眾人心頭一跳。

修真界存在百年的神秘組織,專接殺傷擄掠的勾當,隻要給的報酬夠高,他們什麼都乾。

且樓內皆是高階修士,樓主修為更是深不可測。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面貌,更不知風雨樓到底在哪兒。

像他們這些凡夫俗子,怕是連打聽的資格都沒有。

那人見眾人表情,便知這些走南闖北的世家子弟,必然也是聽說過的。繼而神秘道:“風雨樓上百位殺手闖入迷霧,想要入穀一探。”

“上百位?!”

“噓!”

眾人連忙噤聲,湊得更近了一些。

“這百位殺手,修為皆在金丹之上。可他們,連玉林穀的大門都沒見到,便被守穀之人,一招,如數斬殺。”

“一招?”

“一招百名金丹?不信不信,這太扯了。”

“有何不信的,風雨樓傾巢而出,如今卻無一人歸來。風雨樓樓主成了光杆司令,碎了樓牌,隱姓埋名了。”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那人嗬嗬一笑,拿起酒杯裝腔作勢地抿了一口:“這就不能告訴你們了,知道太多……”說著,他抬手衝著脖子比劃了一下,“……可是活不長的。”

話音一落,瀑布之音突然暴起,激流濺起大片水花,濺在了幾人身上。

他們隻覺得寒冰刺骨,渾身發寒,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哆嗦。

“不可言說,不可言說。”

念叨幾句,眾人急忙散開,各自吃酒。

雲台之上,仙人耳聽八方,下方眾生所雲,皆入耳中。

“嘖,一群道聽途說的凡俗之人。一招斬殺百名金丹,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那玉林穀,我倒是去看過一眼。”

說話的正是淩雲宗一位長老,道號墟辰,在修真界地位不低,九州修士皆稱他為墟辰道君。

各方修士聽到他的話,不禁轉身看向對方。

墟辰道君面容不過二十出頭,但卻是實打實活了上千年的,如今分神巔峰之境,與樞珩仙尊差了一整個大境界。

墟辰道君靠在椅背上,半眯著眼睛,欣賞著遠處飄揚的梅花飛雪。

“穀口那迷霧陣,我解不開,也無法窺探一絲霧後景象。”

眾人嘩然。

墟辰道君以陣入道,這九州四海,竟還有他看不透的迷陣。

這玉林穀,究竟是何模樣,幕後的主人,又是怎樣了得。

“所以,諸位還是少去打探了。穀主布下迷陣,本就是為了圖個清靜。惹惱了對方,落得和風雨樓一個下場,就不好了。”

墟辰道君拿起酒盞,仰頭飲儘杯中仙釀。

“道君說的是,我等也不過是好奇,隨意問上兩句罷了。”

“不說玉林穀了,仙尊怎麼還沒有來?我可聽說,仙尊換了命劍,是當世不可多得的神兵。”

墟辰道君淺笑出聲,手中把玩著酒盞,羨慕道:“這普天之下,也就他,本命劍說斷就斷。斷了之後,立馬就能找來一把更好的。如此機緣,真是讓人嫉妒啊。”

眾人震驚:“如歸劍斷了?怎會如此?!”

墟辰道君嘖了一聲:“我哪裡知道,咱們家這位仙尊的性子,你們還不知道嗎?想從他嘴裡問出個一二三四,比登天還難。”

眾人乾笑兩聲,卻不敢附和。

放眼整個滄州大陸,也就墟辰道君敢和樞珩仙尊沒大沒小了。

酒意正濃,飛雪稍緩。

一道清風掠過雲台,卷著漫天冰霜,將一抹雪白身影送入雲台高座之上。

周遭霎時一靜,無形靈壓隨著那人轉身落座,鋪天蓋地,無聲卻沉沉地壓了下來。通體漆黑的靈劍發出陣陣嗡鳴,自那人背後陡然飛出,刺入高座之側,入玉三分。

大乘之境,靈壓即便有意收斂,也能壓得人望而生畏。

就連這漫天飛雪,都被這強大靈氣逼退,瀑布傾然而下,激流之聲喚回眾人心緒。

山上山下,齊身而起,躬身山呼:“拜見樞珩仙尊。”

“起。”

短短一語,震徹天地。

傳遍雲台之上,瀑布之下。

席間眾人,無人敢拒。紛紛垂首順目,重新落座。

“喲,這就是你新得的命劍?叫什麼名字?”墟辰道君放下酒盞,傾著身子看向那把刺入雲台的靈劍。

樞珩仙尊聞言淺笑,修長的手指輕撫劍身,道出它的名字:“燭煌。”

“這名字真不錯。”

墟辰道君誇讚道,順勢又倒了兩杯酒,指尖一動,一道靈力將白玉酒盞送到了樞珩手邊。

樞珩握住酒杯,長睫微垂,面容溫柔,卻讓人看著格外疏離。

“這身法袍也不錯,若我沒看錯。你那腰間鑲嵌的靈玉,是定魂珠?誒?袖口的銀絲刺繡,是鮫人絲?哇哦,領口的繡紋,讓我看看,讓我仔細看看!”

墟辰越說越激動,不知不覺間,已然站起身,閃到了樞珩身邊,半跪在他的身前,瞪大眼珠細看對方領口的繡紋。

樞珩面帶微笑,轉頭看向墟辰:“墟辰。”

輕輕二字,滔天靈壓便已向著墟辰覆壓而下,將人硬生生地從半跪變成了全跪。

墟辰梗著脖子,紅著臉激動道:“這上面的陣法!這陣法是上古天書中所記載的禦靈陣!這法袍,這法袍是從何得來?這九州之中,竟然還有大能繪此陣法?!”

樞珩看向周圍豎起的隔音陣,無奈搖頭,這墟辰鬨歸鬨,還好腦子還在。

“你不是前幾日剛去那裡探過?”

“玉林穀?!”

樞珩溫聲道:“法袍神兵,皆是玉林穀所贈。”

墟辰又是羨慕又是嫉妒,揪著自己的袖口,咬牙切齒道:“我進不去玉林穀,但是你這身袍子上的陣法,借我抄錄!謝晏禮,你不答應,我就撞死在你面前!”

樞珩整理了一下領口,道:“你若能拓印下來,隨你。”

高深陣法,並非想複刻便能複刻。

若是修為道法不夠,細看一眼,便會頭暈目眩,更彆說剖析其中玄奧。

琉璃仙子會把這身衣服賜予他,讓他穿出玉林穀。

便不會在意上面的陣法符紋能否被人學去。

思至此,樞珩長袖一揮,破了隔音陣,順手又將墟辰送回了座上。

“墟辰道君還是少吃些酒吧,醉話太多。”

墟辰冷哼一聲,剛想再次舉杯,身形一頓,又將酒盞狠狠放下,拎起葡萄吃了起來。

席間彆人再說什麼,他都沒有心思去聽了。

滿腦子都是那法袍上的陣法符紋,心中一遍遍催促著宴席趕緊結束。

沒過多久,前任滄州之主登上雲台,遞交帝印,鐘鼓齊鳴,仙樂響徹。

在帝印融入樞珩身體之時,一道道天光落下,冰雪瞬間消融。

仙人凡人,齊聲祝賀,山呼樞珩帝君。

先州主躬身一拜,朗聲道:“生機回相,帝印方成。”

謝晏禮手持燭煌劍,身影翩然,飛入雲間。一道道靈力隨著劍身揮動而出,化作靈雲,降下靈雨,回饋蒼生。

九十九道劍意,霞光漫天。

細雨之中,白衣仙者踏風而行,重新邁入雲台。

眉心丹頂紅印,隨著那震徹天地的鐘聲散去,化作一團火焰,正是帝君之印。

墟辰捏著葡萄粒,看著那滿臉和煦笑容的帝君,微微一歎。

一個月前,謝晏禮莫名失蹤三日,歸來第二天,樞珩宮就傳出仙尊嫡傳弟子隕落的消息。

那可是謝晏禮一手帶大的徒弟,竟然說死就死了。

怎麼死的,屍體在哪兒。

樞珩一個字沒說。

一個月後,他還能面帶微笑地參加賀君宴。

要說此人,當真是心硬如鐵,無情至極。

金烏落地,夜幕降臨,大雪再次灑落人間。

這持續了一整天的賀君宴終於落下帷幕,仙人禦器而歸,凡人徒步遠離。

先州主也告彆眾人,準備閉死關,不入大乘永不出關。

本以為一切皆已結束,墟辰道君滿心滿眼地等著看衣服。

卻不料,那凡眾之中,突然有人低聲道:“真的?那玉林穀中,有一位容貌絕世的仙子?堪比九天玄女,神女臨世?”

“我也是聽人說的,唉,真想見一見。你說,我若是裝作重傷,進入迷霧之中。那仙子,會不會救我?說不定,還會摸摸我的手,嘿嘿~親親我的嘴…”

墟辰身子剛剛站起,刹那間,天地變色。

一道靈風將偌大的雲台碎裂成兩半,傾湧的瀑布驟然靜止。

那笑容和煦的帝君已衝破層層風雪,骨節分明的手掌扼住了方才說話之人的脖頸。

一切發生得太快。

周圍凡眾顫抖著跪地,甚至沒辦法發出恐懼的呼聲。

天空之上,那些離開得慢的仙師紛紛僵住身形,被這靈壓震懾得好些沒從天上掉下來。

“汙言穢語,竟敢妄議仙子。”

樞珩帝君緩緩道出,嗓音平和,卻字字冷得叫人心驚。

“……帝……君饒……命”

被扼喉之人,面色漲紅,渾身顫抖。

“樞珩帝君,何必與一個凡人計較。今日是你的賀君宴,來此眾生,皆為向你道賀,還是不要見血比較好。”

墟辰腳步生風,急急趕來,乾笑著勸說。

謝晏禮晃若未聞,指尖自虛空一劃,靈力劃刃,齊齊削斷了求饒之人的雙手。

慘叫之音還未出口,一道靈光再次閃過。

斷了的手掌重新歸來,完好如初。

可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卻叫人生死不如,對方癱倒在地,額頭滿是豆大的汗珠,一聲聲慘叫,久久難抑。

謝晏禮溫柔笑著,輕聲道:“若再敢褻瀆玉林仙子,下次,必誅之。”

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駭人的話。

地上的人顫抖著雙手,疼痛難耐,卻還是咬牙認錯,一遍遍哭喊著,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墟辰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拽著謝晏禮的手腕,打出一道傳送陣,將人帶回了樞珩宮。

“你說你,為難一個凡人作甚?!”

“凡人,也有該說的,和不該說的。說錯了話,我教訓一二,有何問題?”

謝晏禮淡笑著,眸中情緒平靜無波。

與此同時,神諭宮中。

藍音在仙客身體中,懶洋洋地躺在軟榻之上,牙齒咬著冰淇淋木棍,蹺著二郎腿看向眼前的信徒界面。

琉璃文文靜靜坐在一旁,淡笑著指向貢獻點排名第一的名字:“他是如何做到,一個月的時間,刷出一萬貢獻點的?”

仙客嘖嘖兩聲:“同樣是救命之恩,謝晏禮一個月漲了一萬點,郭碩怎麼三個月了,還隻是三千點?”

藍音繼續吃了一口冰淇淋,竟是百思不得其解。

九冥:“明日,帶郭碩去靈山劍塚。”

仙客:“對,把謝晏禮走過的流程,再走一遍。”

琉璃:“誰帶他去?”

九冥仙客同時看向琉璃,一人伸出一隻手,捏住了琉璃的臉頰,齊聲道:“當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