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是追風！”
潘佑辰拉著韁繩，當場給宋家二姐妹表演了一個飛身上馬，那動作迅捷得真的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已經端坐在馬背上，劃出一道弧度的發絲還未落定，神采飛揚的潘佑辰已經對宋婉露出笑容來，伸手示意。
含情脈脈的追風跟主人一樣看過來，宋婉忍不住唇邊同樣揚起的笑意，想都沒想就直接伸手搭住了潘佑辰的手。
“六妹妹。”
“佑辰！”
宋如和潘佑科異口同聲，卻都沒來得及喚醒那兩個沉醉馬上的人兒。
宋婉是被拉上馬的，因動作所限，是側坐在潘佑辰身前，潘佑辰還是個少年，胳膊上並沒有很厚實的肌肉，甚至因為正在抽條而顯得身材過分瘦削，手臂也細，可力量不容小覷。
被拽起來的宋婉很了解這條胳膊的力量，坐上去之後，為了安穩，就伸手搭在了潘佑辰的胳膊上，扭頭看他的目光都在發亮，像是在說“跑起來試試！”
“駕！”
潘佑辰跟宋婉四目相對，似乎讀出了她眼中的話語，口中呼喝一聲，追風就十分通人性地揚蹄飛奔。
潘佑科手疾眼快，拉著身邊的宋如避讓了一下追風，兩人眼睜睜看著追風把宋婉和潘佑辰帶走。
那櫻草色的裙擺被風揚起，搭在潘佑辰褚青色的衣上，有一種攬花入懷的美好。
“六妹妹！”
宋如萬萬沒想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還有人能把宋婉給帶走，她恨得咬牙，顧不得指責宋婉的大膽，扭頭就瞪了潘佑科一眼，這是遷怒了。
“抱歉，舍弟魯莽……”
潘佑科無奈，他歉然行禮，依舊是斯斯文文的樣子，卻讓宋如給打斷了，“先把人找到再說，你弟弟學騎馬多久了？可曾帶過人？”
安全問題才是第一要務！
“這……”潘佑科的神色變了變，愈發有些心虛和擔憂，他能說潘佑辰學騎馬才一月，從未帶過人嗎？
馬是從後面跑出來的，穿過中間庭院，直接從前門衝出去。
本來正在前院和衛明閒聊的宋宣看到那棗紅色的駿馬衝過來，微微怔了一下，不等他反應過來，那馬兒就已經躍出了門去，很有些撒歡兒的意思。
“光大，我是不是看錯了，那馬上是我……六妹妹？”
宋宣遲疑，在他的刻板印象之中，宋如和宋婉都是那種柔弱端莊的大家閨秀，標準的官家小姐樣本，這倒不是說她們不能騎馬，而是跟男人共騎這種事情……呃，也不是說未婚姑娘不能如此，而是吧，它就有那麼點兒出格，屬於一般想不到的意料之外，這、真的不是他看錯了嗎？
在宋宣懷疑自己的時候，衛明已經看得很清楚了，他甚至看清楚了宋婉這位六姑娘肆意的笑容，也聽到了那比黃鸝更悅耳的笑聲，天然純澈，若山澗清泉，叮叮咚咚，自有一派天然之態。
那種毫無扭捏避諱的姿態，那純粹自然的神情，以及那足夠動人的笑容，都讓衛明深深一怔，他像是頭一次意識到原來這位六姑娘已經如此美貌了。
“是，你沒看錯。”
“那，那馬上的人是……”
宋宣還要再問，眉目已經多了些沉凝，這驛站之中理論上不應該有敢擄走官家女眷的，但，萬一呢？
“四弟，可看見六妹妹？”
宋如從後面快步走來，她少有這般速度，已經接近小跑，發上那並不穩固的金釵都有些鬆動，欲墜不墜，看得人擔憂。
潘佑科大步跟在後面，他的速度其實能夠更快一些，卻似為了顧忌宋如，並未趕超，始終就在宋如身側錯開半步左右的位置，在一個若是宋如有危險，快要摔倒的時候他能扶一把的位置上。
“可是在馬上？”
宋宣和宋如都為留意到潘佑科的這份細心體貼，宋宣再次提問跟宋如確認，他至今還是不敢相信。
在家裡循規蹈矩，偶爾有點兒小機靈的六妹妹怎麼一出來就成了這般皮猴子？
“就是那馬，快快找人追上攔下，莫要讓他們跑遠了，萬一……”
宋如不敢再說，生怕一語成讖。
宋宣也才反應過來，急忙有所動作，四下看看周圍的人，一時間不知道該找誰，這種緊急狀況，他是全沒有經驗的，以往學堂所學也不能讓他冷靜，頭腦都跟著發昏。
“我去找人吧。”
衛明主動請纓，側目看了一眼潘佑科，詢問，“馬上的可還有潘家二少爺？”
“正是二弟，抱歉，給諸位添麻煩了。”
潘佑科上前一步，拱手為禮，表達了歉意。
宋如忍不住又隱蔽地瞪了他一眼，知道給人添麻煩，還不快點兒解決，在這裡廢什麼話。
驛站的驛丞聽到動靜，連忙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幫助，就直接被衛明詢問了一番周圍可以跑馬的地點，然後衛明又找了管事，讓他抽掉出人手和馬匹來，速速尋找。
潘佑科跟在一旁，看著衛明這般越俎代庖，指揮宋家的人手，微有詫異，又看了看毫無疑問的宋宣和宋如，跟著說出了自己的安排，在跑出來的時候，他也已經跟自家管事說過了，讓他們速去尋人。
“他們更了解追風，想來能夠更快找到。”
潘佑科心中著急，面上卻很沉穩，還主動請眾人到廳內說話，也免得站在門口，影響來往的人行事。
“舍弟頑劣，卻並無惡意，不瞞諸位，舍弟自幼好武，在外防身不成問題……”潘佑科給大家倒了一圈兒茶，主動說到潘佑辰的好處來，所謂“防身不成問題”，那麼，保護一個人，應該也就不成問題，這是讓宋家姐弟莫要擔心的意思。
衛明心中沉吟，讀懂了這番話外之話，他想起那刹那所見，要說宋婉是被強迫上馬的，那絕對不可能開心成那樣，所以……你情我願，似乎也沒什麼責怪的必要。
想得通，就是還有哪裡不太願意放下，衛明開口：“能自保是好事，就是未必還能顧及旁人，溺水之人更易拽施救者入水，萬事還當小心。”
“說得是，萬一他騎術不成，我妹妹該如何？”
宋宣反應極快，更像是以前都跟衛明配合默契，習慣了，這會兒接話也快，迅速把宋婉定位為“施救者”了，好像下一刻，潘佑辰那個衝動小子就會把宋婉拖下水一樣。
宋如是親眼看著宋婉如何主動搭手上馬的，實在是沒好意思說自己的六妹妹是“施救者”，看了看衛明和宋宣，頓感兩人虛偽，這麼違背事實的話都能說出口，可見一斑。
潘佑科心中也擔憂，萬一潘佑辰失手，騎術不佳導致馬有失蹄，受了傷或者怎樣，那可真是……恐怕後面的同行都不能夠了。
他們在這裡有商有量，還有人已經去告知潘大人和潘夫人，聽到這突發的變故，兩人都是驚詫又無語，知道人跑出去還沒找回來，也是無計可施，隻能繼續找人。
追風身上，已經跑遠的兩人卻沒想那麼多，潘佑辰是腦子裡就少那麼一根弦兒，不然他一個文官之子，厭文喜武，非要跟家中路線背道而馳，多少也是有幾分自廢武功的愚蠢。
宋婉是壓抑太久了，成天規行矩步，好像在方正的圓圈之中綁了腿小步挪移，怎麼都跳不出線外，舉動都被多少雙眼睛看著，看似是被伺候的享受的那個，其實多少也有幾分不能展現自我性格的鬱氣。
一個衝動被拉上馬背之後，視野不一樣了，好像整個人也跟著開闊了，等到馬兒跑起來，不說風馳電掣的酷炫，就是那種同起伏的同頻之感，也讓宋婉有了一種全新的感受。
“哈哈，哈哈……騎馬真好玩兒！”
宋婉止不住地笑，風拂過耳邊的發絲，發絲擦過臉頰和脖頸的微癢，連那淡淡彌漫的煙塵氣，都成了自由的感覺，她忍不住側身看向馬前，伸展雙臂，寬袖兜風，那鼓蕩於袖管之中的風似乎把她的衣裳都吹起來，席卷身體的肆意亂流的風，帶來的瘙癢和暢快，也是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你不怕嗎？”
潘佑辰是藝高人膽大，第一次帶人，臉上全是興奮，見宋婉比他還大膽，不由好感倍增，反而想要嚇唬她一下，“這是我第一次帶人，小心摔了你。”
“你敢。”
宋婉收回手臂，轉頭看他，一手已經防範性拽住了潘佑辰的腰帶，示威般揚眉，“小心我拿你墊背。”
她沒有騎馬的技術，難道沒有拽人下馬背的技巧嗎？
“不敢，不敢，你快鬆開，鬆開！”
宛若被拿住了要害，潘佑辰的臉瞬間紅了個通透，被姑娘家抓著褲腰帶，這種體驗，恐怕不是誰都有的。
純情少年在線羞窘，恐怕很想線上求助，可惜沒網，無法聯通心情。
潘佑辰目光都飄了，不敢看前方近在咫尺的宋婉，他才發現自己的舉動多冒失，而身前的人又多有存在感。
無孔不入的淡淡芳香，和那總是被風吹來撩撥他的發絲，潘佑辰有點兒後悔，他到底是為什麼要帶她上馬的？炫耀嗎？
“啊啊啊，看路，你看路！安全駕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