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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京都,禪院家。

浮雲縹緲,層層堆疊,透過禪院家那一方被院牆圍起來的天空望去,倒另有一番韻味在其中。

禪院直毘人今天難得沒有飲酒,而是閒閒地坐在矮桌邊,觀賞著院子內雅致又秀麗的風景,身旁一個身穿和服的中年女人,正侍奉他用膳。

見家主今日心情看起來不錯的樣子,女人將竹筷輕輕地放在他手邊,小心翼翼問道:

“家主大人,直拓少爺他……到達東京了嗎?”

“嗯,東京正好有些事需要處理,直拓是個穩重的性子,交給他最好不過了。”

禪院直毘人連頭都沒抬,隨口回答道:

“正好緣丫頭也在東京,那丫頭消失大半年,都不知道回禪院家一趟,讓直拓去看看她,我也放心。”

聽到想要的答案,女人鬆了一口氣,臉上也不自覺帶出幾分笑意。

她是禪院直毘人的側室,也是禪院直拓的親生母親,但按照禮法,她甚至不能直呼自己兒L子的名字,隻能稱呼其為少爺。

好在直拓爭氣,不僅覺醒了家傳術式,還懂得抓住機會,在家主大人考慮為八神緣重新擇婿時,積極爭取。

一想到她未來的孫子,極有可能繼承到威力驚人的術式,甚至成為下任家主,女人就覺得心頭一陣火熱。

咚咚咚——

急促的腳步聲從簷廊另一側傳來,禪院直哉的身影,逐漸出現在兩人視野中。

金發的美男子穿著傳統的黑色寬袖羽織和寬鬆淺袴,從古典院落的風景中漫步而來,那略顯倨傲驕矜的神色,在這張姿容昳麗的臉上,都顯得頗為賞心悅目。

隻可惜,好好一個帥哥,竟然長了張嘴。

“老爸,你是不是讓禪院直拓那個廢物去找八神緣了?!”

他氣鼓鼓地站在禪院直毘人面前,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旁邊的女人。

“那是我的未婚妻,你什麼意思。”

驕傲的兒L子被人說成廢物,女人的臉上劃過一絲不忿,卻不敢出言反駁,隻能默默捏緊手中的托盤,期待自己的丈夫能說句話。

禪院直毘人抬起眼,懶懶地看了一眼自己這個糟心的兒L子,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我可從沒有說過緣丫頭是你的未婚妻,還有,直拓是你的兄弟,好好說話。”

聞言,禪院直哉輕蔑一笑,徑自坐在矮桌另一側,理所當然般說道:

“側室生的雜種罷了,術式還那般沒用,稱呼他為廢物,都是看在他身上有你一半血的份上。”

兒L子被再次詆毀,女人有些忍不住,剛想開口反駁,卻被禪院直毘人一個輕飄飄的眼神製止住。

“你先退下吧。”

女人沉默片刻,最終還是伏低身子,低低回了聲“是”後,便無聲地撤走了,背影像是個沉默的影子。

直哉撐著頭,無所謂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再

次問道:

“你說八神緣不是我的未婚妻是什麼意思?禪院家養她,不就是看在她特殊的體質份上嗎,我和她的結合,才能誕下最優秀的後代。”

你也知道啊……

那你是怎麼能作到現在這個地步的?

禪院直毘人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給了自家美貌卻實在愚蠢的傻兒L子一個白眼。

本來還以為這小子的臉至少還算看得過去,緣丫頭說不定能看在這張臉的份上,給他一個機會。

可結果呢,直接被閹了!

他雖然兒L子多,但對這個繼承到他術式的小子,確實傾注了更多的心血。要是真一不小心被緣搞死,老頭子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抉擇。

禪院直毘人眼神一沉,更關鍵的是,那孩子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隻能依附禪院家生存的小女孩了。

特級咒術師背後代表的意義,早已擺脫家族的束縛,甚至能夠聚攏追隨者,成立自己的勢力。

這位被稱為最強一級咒術師的老者,無聲地歎了口氣,他是看著八神緣長大的,看著她如何從一個任人欺淩的孤女,成長為如今這副樣子。

沒有誰比他更清楚這孩子的能力,也沒有誰比他更希望,對方能夠成為禪院家未來的主母。

心性、智謀、手腕、實力無一不備,還能確保後代具有最純正優秀的血統,在民間術師崛起,禦三家逐漸式微的現代,有這麼一位主母在,至少能保證禪院家三代興盛。

彆以為他沒察覺到另外兩家的小動作,那群老不死的家族長老,都暗戳戳想著摘桃子呢!

呸,想得倒挺美!

五條家現在就隻有一個五條悟拿得出手,就算那群老家夥不顧及師生關係,也得想想一個快奔三的老男人,能不能讓小姑娘動心。

更彆提加茂家了,他們這代唯一一個年紀能力都合適的,就隻有身為次代家主的加茂憲紀。

有些不知當年內情的加茂族人倒想要試試,那些知道內情的敢嗎,血緣關係擺在那兒L呢!

禪院直毘人越想越生氣,多完美的條件呐,從小長在禪院家,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隻要這臭小子爭口氣,不妥妥能夠順利成婚嗎。

現在呢,高專優秀又適齡的小夥子多了去了,緣丫頭也不再受禪院家轄製,之所以還能保持現在的關係,全靠他一張老臉撐著。

他和對方都清楚,哪天這份從小養到大的恩情耗完,就是二者分道揚鑣之際。

看著還跟個傻子似的在那兒L抱怨的蠢兒L子,禪院直毘人心頭一梗,一時衝動,抬起手便狠狠削了他一下。

最強一級咒術師的名頭可不是虛的,更何況是被譽為“最快”術式的【投射咒法】,禪院直哉還沒反應過來,後腦勺便傳來一陣鈍痛。

他委屈地捂住腦袋,不滿地嚷嚷道:

“老爸,你做什麼!”

“沒什麼,看到有隻蟲子。”

不動聲色地收回手,禪院直毘人輕咳一

聲,掩飾般喝了口身前的清茶,老練地轉移話題。

“你不是不喜歡緣丫頭嗎,現在又來鬨什麼。”

似乎是沒想到他會忽然這麼問,禪院直哉猛地一頓,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結結巴巴回答道:

“是,我是不喜歡她啊,笑死,誰會喜歡那種女人啊,連溫順聽話都做不到,從禪院家學到的東西都進狗肚子裡了嗎……”

漸漸的,他的聲音越來越連貫,最後甚至斬釘截鐵地下定結論。

“我是不喜歡她,但屬於我的東西,就一定得是我的,彆人不能搶!”

金發的美男子驕橫又跋扈,陽光穿過簷廊,灑在他的臉上,奪目到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禪院直毘人盯著看了他許久,才極為認真地一字一句說道:

“幸好你老子遺傳給了你一張俊臉。”

不怪緣想要閹了這臭小子,要不是那為數不多的父愛攔著,他也很想揍對方一頓。

不是,怎麼就能這麼欠呢?

不管是自己還是他母親,都挺正常的啊,基因變異了?

*

東京的街頭車水馬龍,紅綠燈閃爍,行人站在馬路兩側,等待信號燈轉綠再通行。

有在人行道旁等待的母親,趁此機會拉開嬰兒L車的頂棚,想看看心愛的孩子。

視野驟然變亮,媽媽的臉出現在眼前,小嬰兒L“咯咯咯”地笑開了花,卻在見到她身後的東西時,驀地停了下來,好奇望過去。

注意到孩子不同尋常的舉止,這位母親同樣轉過頭,順著其視線望去。

不知為何,周圍都站滿了要過街的行人,她身後卻空空蕩蕩的,隻有一個俊朗的年輕男人。

目光從他額上的那道縫合線掃過,這位母親有些猶豫,大概是因為對方的笑容太過親切,看著並沒有什麼攻擊性,她漸漸放下戒備,笑著搭話道:

“我們家孩子很喜歡你呢,一直看著你。”

“是嗎?”

男人早就注意到身邊人的注視,面對搭話也並不驚訝,隻是彎下腰,看著繈褓中的嬰兒L,笑得如沐春風。

“我也很喜歡小朋友呢。”

常人不能見之視界中,三個外形可怖的詛咒圍繞著小小的嬰兒L,開始七嘴八舌。

“普通的人類幼崽能看見我們嗎,這幼崽有咒術師的天賦吧?”

長著個富士山腦袋的詛咒趴在嬰兒L車邊,緊緊盯著對方,好奇地伸出手指,想要去戳一戳。

然而,漏瑚的手指還沒完全碰上,就被另一邊的花禦給中途攔了下來。

“!¥@(*&%@—5!-&@”

意味不明的囈語從高大蒼白的咒靈嘴中冒出,這語言拗口又晦澀,不屬於當今世上任何一種語言體係,漏瑚卻像是聽懂了般,悻悻地收回手。

“知道了,我又不一定會弄死這隻人類幼崽,哪有這麼容易被咒術師注意到。”

“噗~噗~

最後一隻詛咒仍是咒胎形態,外形有點像是隻肥嘟嘟的紅色章魚,身上還蓋著塊白布,時不時發出奇怪的聲響。

大概是幼崽之間的互相吸引,小嬰兒L一直伸著手,試圖去夠到小章魚(劃掉)陀艮的觸手,卻總是被其躲過。

一個追,一個躲,玩得不亦樂乎。

看的漏瑚都有些生氣,嚷嚷著身為詛咒的自我修養,絕不能對人類幼崽心軟!

目送這對母子走遠,額上帶著縫合線的男人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幾隻詛咒,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淺笑。

“很久沒見到真人了,他最近在做什麼?”

“誰知道他,又去研究人類了吧”

漏瑚撇了撇嘴,看著男人的這張臉,有些不習慣地移開眼。

“怎麼忽然換了張臉,有夠奇怪的。”

“是嗎。”

男人輕笑一聲,指尖撫上臉龐,像是觸摸藝術品般小心又謹慎。

他微微眯起眼,掩住眼底深色,似是感慨般歎道:

“為了塑造出這張臉,我可花了不少力氣,這些年的藏品都消耗掉不少。沒辦法,誰讓這張臉方便呢~”

“那現在我們要稱呼你什麼,還是之前的名字?”

“不,就叫我……夏油傑吧。”

他搖了搖頭,額前的一縷碎發掃過狹長的眼尾,眉目流轉間,仿佛含著萬般情意,風流韻致。

“畢竟,我可是參考著對方的長相,一比一塑造出來的這張臉。”

漏瑚有些無語,深覺這家夥簡直比詛咒還變態,正經術師誰會這門手藝啊,但想到他們屬於合作關係,他還是忍住回懟的衝動,敷衍著應了下來。

倏然,【夏油傑】像是感覺到什麼般,身形微頓,陡然停下腳步。

面對著疑惑地看著他的幾隻詛咒,他歉意一笑。

“誒呀,得先告辭了。”

“你又搞什麼?”

漏瑚站定在原地,不耐煩地詢問出聲。

回應他的,隻有【夏油傑】轉身的動作,和不大不小,正好能讓他們幾個聽見的聲音。

“咒具顯示八神緣就在附近,抱歉啦,我現在這副樣子,可暫時不能讓她看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