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1 / 1)

淩晨時分, 謝景行迷迷糊糊間聽見了院子裡的聲響,很快就被沉重的睡意壓倒,翻身又睡了。

早間將屋裡都收拾乾淨後, 謝景行望向小舟山後,那裡有一大片綿延起伏的山脈, 一眼望不到頭,周家村人稱之為大舟山。

他們居住的小舟山, 甚至大舟山三分之一的高度都不到。

得知謝定安準備進山,謝景行昨天晚上用糧缸裡的面粉給謝定安烙了餅子,餅子烙得乾乾的, 就算在這個大熱天氣也能保存好幾天, 不然謝定安在山上又是有一頓沒一頓的.

也不知道謝定安現在到了何處?

謝景行正思慮著謝定安的事情,外面忽然傳來了方安成的聲音,“謝景行,我們今日再去抓魚呀。”一大群男娃女娃混在一起,跑進了他家院門。

“不成, 昨天剛抓完,今日肯定沒多少魚。”謝景行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就算還有魚順著河遊到那處淺灘,肯定也不多,去了也是白費功夫。

孩子們面面相覷,昨日他們將魚帶回家後,很是挨了一番誇讚,有的家裡孩子來得多,魚分得多的人家,就算惦記著親戚往外送了一些,家裡也還留著有, 當晚便做了吃了,吃得這群孩子們口舌生香,都多久沒沾過葷腥了,今日一早就滿懷期待地來找謝景行,想讓他帶著他們再抓一回。

“啊,可我昨日還沒吃夠!”其他人跟謝景行不熟,沉默著沒好意思說話,倒是方安成很是自來熟地抱怨。

“那也沒招,能抓魚的就那麼個地方,其他地方那麼深,你敢去嗎?反正我是不去的。”

院子裡的孩子都很失望,但也沒有辦法,他們也不敢去。

“那你跟我們去玩吧,我們去山上找野果子吃。”

謝景行仍然拒絕,“我等會兒準備去河邊把家裡的臟衣裳洗洗。”

“怎麼是你洗?我家衣裳都是我阿娘洗。”

“阿父去山上了,得過段時日才能回來,阿爹現在身體不好,當然不能讓他洗。”就幾件衣裳,有什麼大不了的?看方安成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居然有點可憐他的樣子,謝景行無奈道,這孩子一天天的心裡都在想些啥。

“哦,那我們去玩兒了,等你忙完了再來找我們。”很快,這群孩子就呼嘯著跑走了。

謝景行沒騙人,以前都是謝定安洗衣裳的,現在謝定安不在家,他總不能把衣服存著,等謝定安回來再洗吧?

他之前看見過村裡人洗衣服,大概知道在河裡哪個位置,其實他也可以在河溝裡找個地方洗,不過,總覺得河裡水多洗得乾淨些。

謝定安力氣大,不用其他東西,隻用手使勁搓搓,衣裳就乾淨了。

他可不行,他記得在堂屋木架上放著有皂角,去搜了下,果然找到了。

謝景行還算晚的,村裡的婦人們此時早就拿著木錘和洗衣盆,各自占好位置,開始洗衣服了,嘴裡說著閒話。

“昨日你家娃娃也往家帶魚了。”雖是閒聊,手裡的動作也沒停。

“是,有兩條半大的和好幾條小的呢。”她家去了兩個孩子,所以分的魚多些。

“我家沒你多,就一條大的和幾條小的。”

“你們家也有啊,我家孩子也帶回來了。”旁邊的婦人接嘴。

“聽說是謝家那神童帶著他們一起抓的,看來村裡傳的果然沒錯,不然河裡那麼多魚,他一個孩子居然隻帶著一群娃娃,全抓了回去,我們這些大人還抓不著呢。”

“哼,不就是抓個魚嗎?要抓個魚就算神童,那這世上神童不遍地都是。” 一個瘦得臉脫了相,顯得有點刻薄的婦人說,她的位置在最邊上,從剛才聽到彆人嘴裡說魚時,臉上就帶上了明顯的酸意,昨晚她鄰居家也有,那香味一路傳到她家,害得她家裡人吃飯都心不在焉的,淨惦記彆人家的魚了。

“祥嬸子,要真像你說的那麼容易,你怎麼不去抓幾條?彆是昨日你家沒人帶魚回家,你才這麼說的吧?”洗衣裳的一乾婦人一陣擠眉弄眼,最後,一個打扮得和其他村婦一樣,卻顯得更利落的大娘嗆聲回去。

“不就是幾條魚嗎?當誰稀罕呢?”把手裡的衣裳扔進木盆裡,祥嬸子搬起洗衣盆,氣衝衝地準備回家,她家孫子已經十五了,昨日跟著家裡大人乾地裡的活,哪能跟一群半大娃娃一樣到處玩。

“你跟她說這些乾甚?村裡誰不知道她什麼性子,誰過得好一點她就不高興,就希望所有人都跟她家一樣窮呢。”

一婦人撞了撞旁邊人的手臂“唉,那不是周嬸子嗎?”

抬頭看過去,果然是,眾人齊齊往邊上挪了一下,把中間的位置空出來,招呼到周嬸子到這兒。

陳孝珍過來時剛好撞到了祥嬸子,正想跟她打招呼,她卻將臉偏到了一邊,理也不理她,弄得陳孝珍心裡莫名其妙,最近也沒得罪她,平時見面好歹還能打個招呼,今天怎麼這副樣子。

看那邊都在招呼她,喜形於色地道:“來啦。”

“周嬸子,你快跟我們說說你家那神童。”還沒等陳孝珍往外拿衣裳,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同她說。

陳孝珍一怔,心裡樂開了花,嘴裡還是謙虛說著,“可彆叫‘神童’,大家喊他‘景行’就行,這‘神童’、‘神童’叫著,顯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心裡卻想著,他家景行福氣大著,可彆被大家把福給叫薄了。

“還是你有先見之明,當初誰都不看好你家寧哥兒嫁給謝定安,沒想到嫁過去後居然生了個福娃娃,而且我看那謝定安將你家寧哥兒看得可重,連洗衣裳都是自己動手。”

陳孝珍聽得高興,“那是現在寧哥兒身子不好,定安肯定要顧著點兒。”

雖是這麼說,這裡不少夫人可是連月子都沒坐滿,哪家漢子就是再心疼媳婦兒,也沒見把家裡所有活全包乾淨的。

周家村人自從搬下山立了村,因為人少,全村人抱團得緊,才沒被周圍村的人欺負,雖然心裡羨慕,但也沒說酸話。

更何況,昨日他們還從謝家得了好處呢。

再說,有這麼一個神童在自己村裡,說不定哪日他們也能跟著沾點福氣。

謝景行過來時,就看到陳孝珍和一群婦人熱熱鬨鬨地洗著衣裳,一起高聲說笑,他在原地站著,猶豫著到底該不該去跟她們擠。

說笑著的陳孝珍隻是隨便一抬眼,沒想到就看到了謝景行,也看清了他手裡端著的木盆,“景娃,怎麼是你來洗衣裳?”

看來不用猶豫了,大家都看了過來,他總不能還轉身就走,隻能走過去,“阿父去山上采藥了,我想著把衣裳端來洗洗。”

“那他怎麼不跟我說一聲,隻留你一個孩子顧著家,還要照顧你阿爹他們,那麼多事,你一個孩子怎麼成?”陳孝珍急聲說著,站起身,幾步走到謝景行面前,一把將他手裡端著的木盆搶了過去。

謝景行一時不察,手裡的木盆就沒了,“外祖母,我能自己洗。”

“洗什麼洗,小孩子家家的一邊玩去,我洗好了給你一起端回家去。”

看謝景行站著沒動,又推了推他,“不然你去找秀姐兒,她在那邊山坡上割豬草。”

謝景行沒法,隻能往陳孝珍指的方向去了。

路上居然遇到了方安成,“你不是去玩兒了嗎?怎麼一個人在這邊?”

方安成無精打采地說:“沒有魚可抓,有些人也不想去山上摘野果子,最後隨便玩了會兒就散了。”

“那你回家吧,我先走了。”

“你去哪兒?我跟你一起去。”

這孩子怎麼跟個跟屁蟲似得,說不動方安成,兩人隻能一起去找秀姐兒。

小山坡上樹不多,隻零散分布著一些矮的灌木叢,還有的都是些鬼針草、牛筋草之類的雜草,當然,豬能吃的野草也不少,可大多都被割了,隻留根部還長在地裡。

謝景行帶著方安成爬上山,四處張望著找秀姐兒的身影,山坡也不大,謝景行想著隻要爬到頂上去,一看就能看到,也沒必要喊,悶頭就往上爬。

謝景行沒注意周圍,就一個小山坡,也沒什麼好看的。

快到山頂時,一直東張西望的方安城倒是一眼看到了兩個身影,“唉,那不是石頭哥嗎?”

謝景行跟著看過去,還真是,除了石頭哥,另一人就是秀姐兒。

兩人之間隻隔有一人的空隙,秀姐兒正拿著自己的手帕給石頭哥擦汗。

“他...他們...”方安成也看到了,正欲大聲說些什麼,謝景行一把捂住他的嘴,將他扯著蹲下身,“你給我閉嘴。”

“嗚嗚。”

謝景行用地勁兒大,將方安成的嘴和鼻子一齊捂住了,弄得他喘不過氣,好不容易才把謝景行的手扯了下去,開始大口喘氣。

方安成十二歲,正是對男女之事一知半解的年紀,都這樣了,眼睛還沒移開,目光炯炯地看向對面兩人。

謝景行推了他一把,“彆看了,我們快走。”說完就拉著一步三回頭的方安成下了山,沒有驚動秀姐兒兩人。

下山後,看方安成蠢蠢欲動地想要說話,謝景行先開口警告,“把剛才看見的給忘掉,不許給任何人說,你家裡人也不能說。”

雖然村裡人不重男女大防,可就怕事情被村裡人傳著傳著變了樣,影響了秀姐兒的名聲,謝景行是做記者的,太清楚傳言的威力了。

到時候兩人就算成了,村子裡也得傳些不好的話出來。

見謝景行面上的神情很是嚴肅,方安成不敢反對,隻能委屈道:“好吧,我不說就是了。”

現在謝景行看不得他,將他趕回了家,自己卻守在山下,怕又有人像他剛才一樣闖上山去,發現些什麼。

兩人還比較謹慎,沒有一起下山,秀姐兒先背著豬草出現在路口,看見謝景行在山下驚訝地問:“景娃,你怎麼在這兒?”

“我剛來找你,沒找著就在下面等著了。”

不知想到什麼,秀姐兒臉上泛起了絲薄紅,本就秀麗的臉上更顯嬌俏,見謝景行臉上帶著不自在,顯然是剛才看到了什麼,不好意思的垂下頭,“你...你看見了。”

見秀姐兒都問了,謝景行也實話實說,“嗯。”

隨後就不知道說什麼了,兩人一時無話。

“那你先彆跟爺爺他們說。”還是秀姐兒先開口打破了沉默,雖然很不好意思,還是沒有羞到話都說不出來的地步。

“那你們是什麼情況?大舅不是想讓你招贅嗎?石頭哥知道嗎?”

“他知道的,也同意入贅,之前我們還擔心他阿父不同意,沒成想他阿父去世前跟他說,早發現了他的心思,不介意他入贅我們家。”兩人沒有在乾站著,秀姐兒背著豬草,跟著謝景行往前走,邊說:“他還在守孝,他阿父去世後,他找對面村子裡地主家借了銀錢,才把他阿父厚葬了,現在還欠著銀子,他想趁這個冬日出門去做活,多掙點錢,先把賬還了,到時候再存點銀子才好來提親。”

謝景行才放了心,隻要不是不想負責就行。

突然想到之前那兩竹籃山莓,冷不丁地出聲問:“那竹籃山莓好吃嗎?”

“好吃。”秀姐兒反射性地答了話,回答後才反應過來謝景行問這話的意思,剛剛消下去的紅色猛地又浮在了兩頰上。

謝景行面無表情,看來在他毫無察覺的時候,他居然還充當了一回鴻雁傳書中的雁,他這業務範圍還真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