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1)

“什麼?吳老大夫去縣城了?”謝嬸子驚叫出聲。

謝景行也是一愣,撐直身體直愣愣地看向面前的城衛,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城衛凝神回想了一下,確定地說:“確實是昨個兒上午去的縣城,我記得辰時初他和他那小藥童一起,駕著馬車出的城門。”看面前兩人一臉焦急,心下不忍,“我今日輪守,一直在城門看著呢,吳老大夫確實還沒回來。要不你們等城門開後,去找另外兩位大夫試試?”

氣氛一時沉凝下來,謝景行望向破舊不堪的城牆,心裡幾近絕望。

謝嬸子看向謝景行蒼白的臉,猶豫著說:“景娃,現在趕往縣城無論如何是來不及的。我們隻能先等著,看待會兒能不能請到保安堂其他大夫出診了。”

寧和鎮下屬吉安縣城,相距約二十裡,路倒是不遠,現在趕過去說不定正能趕上進城。但兩人根本不知曉吳老大夫在哪兒,去了找不到人,白白浪費時間,還不如在保安堂試試。

謝景行也清楚這是現在最好的辦法,隻能先耐著心中的急迫。

謝嬸子見謝景行沒說話,便知他是同意了。

入城費一人五個銅板,謝景行見謝嬸子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數了十枚銅板出來,遞給了城衛,隨後才帶著自己走到靠近城門的地方站定,等著城門一開就進城。

情況緊急,兩人也沒有再交談。

謝景行隻覺得度秒如年,心中的不安感也愈來愈重。

城門開後,兩人即刻衝向了離著不遠的保安堂。

保安堂大門緊閉,謝景行還沒站定就立即敲響了大門,砰砰的敲門聲響徹大街。

不多時裡面傳來了應答聲,“誰呀?”

謝景行嘶啞著聲音忙回答:“豐裡村那常來看病的傻子。”謝定安和周寧每月定時帶謝景行來保安堂找吳老大夫看診,保安堂所有人都認識他。

這個時候,謝景行根本顧不上“傻子”這個名頭好不好了。隻要能開門,說他是瘋子都行。

“咦,真是你啊!”裡面的藥童揉著眼睛打開了一扇門,驚奇地看向謝景行,“你這是突然變好了?”

謝景行沒回答,而是迫不及待地問:“現在保安堂的大夫在嗎?”

“就隻有王大夫在後院歇著。”藥童將門徹底拉開,“縣城裡藥材行來了一批不可多得的藥材,聽說還有幾根上了年頭的老參。吳老不放心采購的,怕看走眼,帶著徒弟親自去挑了,還不知今日能不能回來呢。”

“那勞煩小哥請王大夫出來一趟吧。”謝景行忙打斷他。

“你不都好了嗎?而且以往都是吳老大夫給你診的脈,這你突然改找王大夫,他也看不出你身體的變化啊。”藥童眼睛把謝景行掃了一圈,嘴裡說道。

“不是我,是我阿爹。”謝景行焦急說明情況,“我阿爹早產了,想請王大夫跟我們去豐裡村看看。”

“那不可能,王大夫從不出診。”藥童搖頭,脆生生地回拒。

“你幫我去問問吧,萬一可以呢!”謝景行哀求著,他阿爹還等著救命啊!

“不行,不行。”藥童忙搖頭,“王大夫脾氣可大著呢,要是我這時辰因著這去叫醒他,肯定會挨一頓好罵。”說完忙要關門。

謝景行見著藥童動作,急伸手想阻攔。

藥童一時不察,就這麼將門扣了上去。

“嘶!”十指連心,擋在門框上的四根手指被扣過來的門猛地撞上,瞬間讓謝景行疼地叫了出聲。

“景娃。”邊上的謝嬸子忙把謝景行的手抓過來查看,心疼地看著手指迅速變得紅腫。

“唉,你這…你這也不像是傻子了啊,怎地還能把手撞上來呢?”藥童上下打量著謝景行。

謝景行可顧不得手指變成啥樣,甩開謝嬸子的手,撲上去一把抓住藥童的手臂。

“你這是要乾啥?”藥童忙往後退。

謝景行沒鬆手,“你幫幫忙,我阿爹真的情況緊急,你幫我叫王大夫出來吧,他會去的。”

上輩子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奮鬥,就算是被生活撞得頭破血流,謝景行也不曾求過誰。但現在,彆說是低頭求人了,就算是下跪都成。

“是啊,小哥,等著人救命呢,你幫著去問問吧。”謝嬸子在旁邊跟著說。

藥童看上去頂多十三、四歲,看著面前謝景行青白的臉,到底還是心軟了。

咬咬牙,藥童壯了壯膽,吩咐道:“你們倆先在這等著,我去幫你們問問吧。”

“謝謝!謝謝!”兩人忙道謝。

約莫過了一刻鐘,藥堂裡總算是傳出了窸窸窣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到底是什麼著急情況,用得著你天沒亮就叫我起床。”一個中年男人嚴肅的聲音傳了出來,“要是我休息不夠,明天沒精神影響了看診,耽誤了病情,你擔待得起嗎?”

“真的情況緊急,您就去看看吧。”藥童的聲音跟著響起。

沒多時,一個四十來歲,滿臉嚴肅的中年男子領著藥童走了出來,這便是保安堂另一位坐堂的王大夫了。

王大夫走近兩人,見是謝景行和一陌生夫人,皺了下眉,眉間的紋路顯得愈發深刻,“是你啊。有什麼事嗎?”

王大夫和吳老大夫雖然都在保安堂坐診,一起共事了快二十年,按理說關係應是不錯。但王大夫這人心眼小,容不下人。

王大夫在保安堂從藥童做起,一步一步成了正式大夫。當時的保安堂隻有他和他師傅,他師傅年事已高,王大夫就想著過兩年等他師傅退了後,保安堂不就是他做主了嗎?

沒兩年,他師傅確實是因著年紀太大,跟掌櫃的請辭回鄉了。

見保安堂隻剩自己一個大夫,王大夫的態度便端了起來。結果還沒等他高興兩天,掌櫃的居然從縣城請回了吳老大夫坐鎮保安堂。

他的如意算盤全落了個空,心裡能待見吳老大夫才怪。

不過王大夫要臉,平時面上對吳老大夫倒是尊敬。

吳老大夫本是縣裡仁和堂的大夫,當時仁和堂當家作主的是他的大師兄劉大夫。兩人師從同一人,吳老大夫天資弱於他師兄,醫術也及不上,雖然吳老大夫醫術也是極好的,可大家還是更信任劉大夫,這就導致他在仁和堂受了好些病人的冷待。

劉大夫見不得他這樣,加上認識寧和鎮上保安堂的掌櫃,知曉他四處求人,想要找個醫術好的大夫回去,好撐起保安堂的招牌。便將自己師弟引薦給了他,並說好了不限製師弟的去留。

劉大夫本是想讓師弟去曆練曆練,過個幾年就讓師弟回來,畢竟縣城裡的醫館怎得也比鎮上的強。

出乎意料的,吳老大夫來了保安堂便不回去了,一待便是近二十年,看樣子是打定主意就在保安堂坐診,不挪窩了。

劉大夫也拿師弟沒法子,隻能任他去了。

這次藥材行的消息就是劉大夫傳信過來的。吳老大夫接到信後,馬不停蹄地就趕過去了,就這麼好巧不巧地錯過了。

謝景行是吳老大夫的病人,王大夫看向他的神情也是淡淡的。

謝景行看清了眼前大夫神情中隱藏的不悅,心中不安的感覺更甚。

語氣焦急地說明了家裡的情況,“我阿爹他昨個中午早產了,情況不好,村裡的大夫說需要找鎮上的大夫去看看能不能保住命。”

王大夫聽完後一臉不悅,“我從沒出診的習慣。更何況,聽你的意思,你阿爹的情況那般嚴重,我去了多半也是白搭。你們回去吧。”說著便要離開。

謝景行忙往前幾步,張開雙手擋在了王大夫的面前,“大夫,人命關天。我阿爹他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們這才緊趕慢趕地趕了過來。醫者仁心,王大夫,你就跟我們去一趟吧。”

“是啊是啊,就勞煩王大夫你跟我們去一趟吧。不然…不然…”謝嬸子也在一邊勸道。

“你什麼意思,我不去難道就不是醫者仁心了?”王大夫更是不滿,“你家阿爹的命是命,明天來的病人的命難道不是命?我要是走了,明天來的病人,找誰看診去?”

“行了,彆說了。彆在我這兒白費功夫了,早點回去說不定還能正趕上給你阿爹收屍。”說完不等謝景行兩人繼續多言,王大夫便拂袖而去,不多會兒就看不見身影了。

“送客,人送走後把門關上,彆再拿這些不重要的是來擾我休息。再有下次,就彆在這乾了。”王大夫吩咐藥童的聲音遙遙傳來?

“你…你…”被王大夫刻薄的話語道中了此時心中最害怕的事情,謝景行失去理智,想要衝上去找他算賬。

藥童趕忙攔住他,“你行行好,快走吧。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差事,彆因著你被趕出藥堂,到時候我找誰說理去。 ”

謝嬸子見謝景行失去理智的樣子,趕忙上去抱住了他:“乖,景娃,冷靜點!你阿爹還在家裡等著你呢!”

被謝嬸子抱住,謝景行稍許冷靜了一點,不再掙紮著往裡衝了。

見狀,謝嬸子忙問旁邊的藥童:“不是還有一位大夫嗎?”

“李大夫也不在,早幾日就回鄉探親了,離寧和鎮遠著呢!趕不及的。”說著手裡使勁將兩人推了出去。

謝景行呆愣愣地被謝嬸子環著,走出了藥堂。

門“哐”的一聲在眼前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