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來了!(1 / 1)

“那條極品靈石礦脈……”

段驚塵隻當作沒聽見白清歡最後那句猖狂發言,不過這次他罕見地猶豫了一會兒,才緩聲開口:“說來話長,我不知從何講起。”

“無妨,我這邊正好還有要事要做,你想清楚了再說也不遲。”

溫泉熱氣蒸騰,像是一道單薄輕紗籠罩在這一片區域。“嘩啦”水聲傳入耳中,段驚塵思緒被喚回,這才發現水中的白清歡不知何時已經背過身去,看那動作像是準備出浴了。

假仙君寬闊的臂肘半撐在溫泉池借力起身,伴隨著這利落的動作,腰窩中積淌的水晃蕩一下,自弧線絕妙的腰腹處緩緩滑至更深處……

段驚塵呼吸一滯,他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是自己的身體!

好在還未等他昏過去,那邊的白清歡在完全出溫泉前,已經抬手懶散打了個響指。

她什麼都沒說,但是缺德仙君的忠實走狗刀疤已經化作一道黑色閃電,先一步飛出溫泉。

白清歡上岸。

刀疤不知從哪兒叼了一塊厚實的絨毯鋪在了地上,同時左爪飛快遞出一張寬大澡帕!

白清歡趴下。

刀疤又不知道從哪兒叼來數個瓶瓶罐罐一字排開,狗爪挖出罐中雪白膏狀物在她背上塗勻!

白清歡吹哨。

刀疤迅速叼來裝靈酒和靈果的托盤放在她面前,轉身又呈上剛才在溫泉泉眼處煮熟的靈雞蛋。

說好的一人兩個,它狗腿的將其中三個扒拉給了白清歡,尾巴還搖得飛快。

段驚塵:“……”

目前這個狀況看來,繼白清歡怒搶四峰至寶隻為豪裝狗窩事件過後,他的劍靈已經完全淪為缺德仙君的走狗了。

隻不過比起刀疤,他現在更關心另一件事。

“刀疤在你背上塗的是何物?”

白清歡抿了一口酒,“祛疤的靈藥,醫仙穀的人那兒弄到的。”

那邊的段驚塵突然就沉默了,過了會兒,他語氣毫無起伏地開口了:“你從那位同寢同食相伴多年的宋長老手裡拿到的?”

“……”白清歡緩緩擦了擦唇角,聽出了他語氣的不對勁。

她忽然想到買這些藥膏用的是從庚金峰峰主那兒要回來的二十萬欠款,理論上來說,它們是段驚塵掙來的。

按照段仙君提到借錢就色變扭頭的德性,她合理推測,這位之所以突然語氣怪異……

白清歡頓悟了,想來段驚塵是在擔心她買的是宋蘭台親手調製的藥膏!

眾所周知,醫仙穀的長老出品,價格必定加倍。

她解釋道:“你莫要急,還記得庚金峰那位小周徒孫嗎?這是他替我從醫仙穀一名弟子手裡買的。”

白清歡這回還真沒忽悠他。

這幾日奪回不少東西,但是裡面沒有藥材,她自己無法製藥,便同那位熱情的小周師侄問詢了一番。

結果小周那小子很爭氣,前兩日去客院晃了兩天,還真讓他發展出醫仙穀的人脈了,裡面就有一位專研各類美顏藥膏的醫修。

隻不過白清歡買藥之前,小周的表情莫名興奮,還問了句是不是要送人的。

她很是貼心,想著堂堂仙君買祛疤藥膏確實有點不對勁了,於是替他在徒孫面前留些面子,答了句“是”。

豈料小周聽罷表情更加興奮,除了她指名的祛疤藥膏外,還附贈了美白保濕增光等等效果的藥膏……

臨走前,嘴裡似乎還莫名其妙嘀咕了一句——

“吾輩劍修豈能落敗,這都是我的血淚經驗,段師祖絕不會成為敗犬!”

聽完白清歡的解釋,不知道為什麼,段驚塵更沉默了。

她難得耐下性子,溫聲細語勸道:“我知道你日子過得如此清苦定是有你的苦衷,但是彆忘了對自己好點,不能一直委屈下去。”

因為如今這具身體暫屬於她,姐姐不能委屈自己。

段驚塵那邊遲遲沒有回應,過了許久,才有一聲很輕很輕的“嗯”傳過來。

聽著竟頗有些乖巧意味。

白長老聽得很是慰籍。

她揮揮手示意走狗退下,自己翻了個身後以單手撐地直起身體,順手草草將澡帕鬆垮係在腰處。

她取了藥膏,一邊緩緩塗抹,一邊語重心長道:“靈石這東西隻是死物,你自己才是活生生的人,彆讓死物成了拖累活人的東西。”

段驚塵抿了抿唇,幾乎稱得上是視死如歸開口。

“多謝白長老勸慰,不過,我記得我腹部真的不曾受傷留疤,白長老……”

他深吸了一口氣,緊閉上雙眼,局促說出後半句:“白長老不必在此處抹藥膏了。”

“哦是嗎?抱歉,我不曾注意。”白清歡神情泰然,從腹肌上收手,順口問:“對了,你先前說的極品靈石礦脈,又是怎麼回事?”

段驚塵:“嗯,這座山下曾有一條極品靈石礦脈。”

白清歡:“曾?”

難道是被宗門其他峰主知曉了,直接強行霸占去了?

段驚塵:“現在被我挖空了。”

白清歡動作頓了一下,她回想起段驚塵那空空如也的芥子囊,逐漸皺眉,“所以,你是把靈石都給用光了嗎?”

“不曾,它們現在還埋在這座荒山之下。”

“可是我並未發現靈力波動。”白清歡不解,極品靈石的靈力濃鬱,若是挖掘出來了,哪怕數量不多,靈力變化也會非常明顯。

段驚塵冷靜回答:“因為我怕被人盜走,掘地三日,把我積攢的靈石全部埋在地洞裡了。”

白清歡大感不妙:“等等……彆人掘地三尺你掘地三日?你掘的那個地洞到底有多深?!”

段驚塵嘴角揚了揚,聲音中難得的聽出些淡淡的自豪:“約莫十裡,便是掌門歸來,也感應不到靈石所在。”

十裡?!

白清歡被震撼住了。

這是何等的毅力,何等的小心,何等的能藏!

她聽得費解:“你為何不把靈石放芥子囊中?”

段驚塵皺眉,語氣徒然變冷:“我第一次去南荒曆練,遇到了空空門的賊修。”

白清歡懂了。

少年初出茅廬曆練,就被空空門的人偷了隨身攜帶的靈石,難怪後面要把靈石偷藏在老家了。

隻不過,白清歡頭一次見到有人對靈石如此執著,即便是那位眼裡隻有靈石的萬寶閣少主,也不似段驚塵這般誇張。

畢竟,段驚塵這般特殊的身份和驚豔的天賦,宗門內的資源法寶都該是由他先挑的。

她遲疑片刻,忽然想起大刀門那位差點被騙掉仙器的宿泠風,低聲問:“你是不是被人騙靈石了?”

“不曾,那些靈石至今還在地底。”段驚塵很平靜的報了一個精確的數字,“我入宗門八十年,那條極品靈石礦脈,外加從鐵峰主和其他人那兒贏到的靈石,一共攢得三千五百萬靈石。”

這個數字,便是白清歡也聽得倒吸一口冷氣。

“那你怎麼不用?”

“不能用。”他說,“我要買聚魂幡。”

這三個字出來,白清歡替刀疤剝蛋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過了會兒,她眉目低垂,像是在和段驚塵說話,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據說,但凡橫死者,靈魂必定破碎不全,隻能在世間遊蕩至徹底消散。不過若能在魂消之前以聚魂幡收集靈魂碎片,則有望修得來世。”

她將剝得光潔的靈蛋遞給刀疤,一邊摸著狗頭,一邊溫聲道:“聚魂幡雖昂貴,一面卻也隻需要十萬,已經夠了。”

“不夠。”

段驚塵說:“我要買三百八十五面聚魂幡。”

三百八十,是花溪村的村民。剩下的五,是同為劍奴的五個少年。算下來攏共三千八百五十萬靈石,有零有整。

段驚塵第一次知道這個數字的時候,抱著天傾劍枯坐了整夜。

第二日,他便紅著眼提劍上了庚金峰,喜提人生第一筆賭金。

那一日,他上了十次庚金峰。便是最愛切磋且嘴最硬的鐵十一也尿遁了,從此定下三天隻準去庚金峰一次的規矩。

其餘各峰弟子看他像看一個瘋子,也和他賭不起。

段驚塵無路可走,隻能另辟蹊徑。果真叫他絕處逢生,在成為最強劍修之前,成了最強礦修。

白清歡摸狗的動作停下。

她沒有問段驚塵為何要買那麼多面聚魂幡,而是在沉默良久以後,忽然開口。

“不用再去辛辛苦苦挖靈石,找人拚死拚活打架了,已經夠了。現在你去看看我榻旁有個大櫃子,打開,裡面有一百面聚魂幡。”

她的聲音非常淡然,“拖的越久,殘魂越是難聚,且先把我那些拿去用了吧。”

那邊段驚塵也依言打開櫃子。

開櫃的瞬間,上百張聚魂幡零落掉了一地。那些昂貴的聚魂幡上,或是沾染著已經變成深褐色的血漬,或是遍布不知經曆多少年歲的塵埃泥濘,它們像一座小小的墳塋,就這樣堆在了段驚塵的面前。

“雖說用過,但是不曾成功聚魂,所以還是能繼續用的。”她說到這裡突然想起重要的一點,於是若無其事又補上:“算是借你的,日後你挖礦慢慢還。”

他卻遲疑,握著傳訊玉簡的手微微蜷縮了一下,放輕了聲音:“你……用不上了嗎?”

“用不上了。”她語調平淡,輕輕嘖了一聲,像是自嘲∶“買聚魂幡的時候我以為那位摯友死了,後來才知道,人家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呢。”

白清歡聲音非常淡然,她看著茫茫的白霧,仿佛又看到那場百年難遇的大雪。

她那會兒倔得像驢,一張聚魂幡無用,便買十張;十張也無用,就買一百張。

若一百張無用,就說明萬寶閣賣假貨。

她走在雪地裡,一步一個腳印深陷,每走百裡,便插上一面聚魂幡。

結果都快插遍了整個東靈洲,也沒見到想見的那個鬼。

事實證明,一百張也無用,且萬寶閣概不退貨。

她站在雪地裡落淚,如今回憶起來,自己也忘了是在難過找不到的殘魂,還是在心疼失去的一千萬靈石。

段驚塵突然開口:“應臨崖?”

“啊?關他什麼事?”白清歡愣了一下。

他又點名:“宋蘭台?”

“啊?提他做什麼?”白清歡再愣。

段驚塵:“……”

陪自己閒聊的段驚塵不知道為什麼又不說話了,白清歡難免無趣。

她正準備招呼刀疤帶路,去看看仙君挖的洞有多深時,極遠處,有悠遠而空靈的鐘磬聲響起。

與此同時,那位熱情的小周徒孫的聲音,遠遠從山腳一路高亢響亮傳到山頂——

“段師祖!我剛結識的人脈有最新消息傳來!”

“承光寺那位和白長老曾有過轟轟烈烈纏綿悱惻恩怨情仇的佛子!他這次居然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