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1 / 1)

“唔——!”

浮出水面,貓又場狩總算能呼出口氣。

將額前潮濕的黑發捋至腦後,微側臉,旁邊是同樣從水底潛浮上來的孤爪研磨。

似是被又鹹又澀的海水腥到,孤爪研磨眉間微微皺緊,整個人看上去懨懨的,沒什麼氣勢。

同樣被水打濕的發絲一綹一綹地貼在他的臉上,表情寡淡伸出手,孤爪研磨將潮濕的發絲捋至腦後,他慢吞吞移過臉對去看貓又場狩。

黑發少年唇瓣微腫、濕紅柔軟,整個人潮漉漉的、才從水裡撈出來,黏在臉側的深黑發絲不斷向下滾落水珠。

貓又場狩拒絕與他對視。

“……騙子。”

是黑發少年的聲音。

低低的也悶悶的,帶著點不可忽略的埋怨情緒。

孤爪研磨:“……抱歉。”

——完全沒有任何感到抱歉的意思啊?!

布丁頭的千層套路根本就避不開,貓又場狩深吸一口氣,努力勸導自己。

不能和布丁頭計較,計較到最後要來哄的還是他。

可惡、現在完全被他捏得死死的。

貓又場狩深感棘手,瞥著身側的孤爪研磨有些無可奈何。

“……不遊了,我要回去了。”

貓又場狩利落放話轉身淌水。

還沒走幾步,身後自動跟上另一人。

這次他已經不會去時不時回頭擔心孤爪研磨是否能在海中正常行走。

畢竟某個信誓旦旦說自己對水棘手,需要有人陪在身邊的家夥實際遊起來比他還嫻熟。

——完全就是扮豬吃老虎啊!

孤爪研磨嘗試發問,“……生氣了嗎?”

黑發少年不吭聲。

“生氣了啊。”

沒有得到回答,布丁頭似在自言自語。

貓又場狩悶悶咬緊後牙。

——他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

不就是被騙了嗎、不就是再一次被騙了嗎。

又不是第一次被布丁頭忽悠了……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的他完全就是個笨蛋。

黑發少年泄憤般重重地踩著沙子,在被海水鋪平的沙灘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足印。

跟在他身後,孤爪研磨宛如一隻貓咪一般輕輕踩著他的足印覆蓋上去。

漫長的海岸線上隻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足跡。

貓又場狩一回頭,就看見布丁頭的奇怪舉動。

垂著眼的人站在他的身後,跟著他的腳步一起行走。

他停下來,也跟著一起停下來,抬起眼望過來,面上十分平靜的模樣。

貓又場狩突然就拿他有點無可奈何。

——完全是個笨蛋啊。

貓又場狩:“下次,不可以再那樣了。”

孤爪研磨:“嗯。”

認錯態度良好,就是始終不改。

貓又場狩已經對布丁頭的本性有了深刻認知。

他不想就這麼輕易一筆帶過,一雙又圓又亮的漆黑眼瞳直直望著面前的人,

“我是認真的,研磨。”

孤爪研磨抬起眼,面前的黑發少年面上沒有表情,

“無論研磨想做什麼,我都會願意。”

“……但是,唯獨隻有這個,不可以拿來開玩笑。”

握緊的手掌在水下傳來一點拉扯力,在海面上、他望不見一點屬於孤爪研磨的影子。

沉下去的人仿佛溺水般無半點聲響,隻有牽著的手掌攥的緊緊。

但在那一刻、被海水一灌也顯得冰涼,貓又場狩不知是自己的心涼還是海水發涼,亦或是身體還是什麼其他地方。

有那麼幾個瞬間、他是真的心慌。

心臟“咚咚”直跳,隻得勉強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不能陷入慌亂。

那點冷寂的心悸依舊盤桓在腦海揮之不去,雖然現在孤爪研磨安然無恙地站在他的身後,但貓又場狩的腦中仍是剛剛毫無應答的場景。

……差一點,他就真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措手不及的突發狀況。

黑發少年情緒低落,似是在壓抑良久過後終於願意放開那麼一個小口讓彆人得以窺之。

如水墨畫般的眉眼向來是沉靜穩定的,此刻卻裹上了層霧意,並不像常日裡被撩撥興奮時蓄積的水汽,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情緒。

眉目低沉、唇瓣泛著點白,被無自覺咬緊,肉眼可見地他在後懼,更在擔憂。

‘如果孤爪研磨真的不善水性’、‘如果那時他沒有握緊水下之人的手’、‘如果突然發生什麼意外狀況’。

這些可能發生的境況,衝刷著貓又場狩的大腦。

立在面前的黑發少年沒有再多說話,隻是這麼看著他。

比起他的語言中的匱乏,他的視線傳達了更多的情感。

‘我會害怕。’

‘……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的話。’

“……抱歉。”

孤爪研磨低低開口,聲音沙啞。

“讓你擔心了,場狩。”

來自孤爪研磨的第二個道歉。

貓又場狩沒有說話,代替他話語的是一個走上前的擁抱。

一點點收緊手臂的力道,他將頭埋在另一人的肩側,深黑發絲與金色發絲糾纏,不分彼此。

貓又場狩很少如此主動地發起接觸。

他們之間的擁抱也屈指可數、大多都是由孤爪研磨套路或主動達成的。

但現在、這是一個來黑發少年的主觀性擁抱。

無聲無息、卻又什麼都包含在內。

懷中的身體似在細密顫抖,在水裡時還未感受到,現在、遲來的後怕捉住了他。

“笨蛋。”黑發少年聲音低低。

孤爪研磨微垂眼,視線落在懷中潮濕的深黑發頂上。

慢吞吞的、他收緊手臂。

“……不會再有下次了。”

懷中盤成一團的黑貓球悶悶道,

“那研磨要發誓。”

孤爪前輩:“我發誓。”

黑貓球不依不饒,“不可以再嚇我,也不可以再騙我。”

孤爪研磨:“好。”

安撫性地親了親懷中黑貓球的眼睛,罪魁禍首布丁頭總算勉強得到了暫時性豁免。

蹭了蹭臉,貓又場狩這才蔫蔫耷耷退出擁抱。

“要牽手嗎?”

貓又場狩:“…牽。”

他們勉強和好,上了岸,一前一後牽著手回到海邊旅館。

剛洗完澡,其他人也三三兩兩地回來了。

不少人收獲斐然,拎著的桶裡撿滿了各類海鮮貝類,灰羽列夫手裡還拿著兩隻海星。

將這些海鮮食材交給旅館的老板,眾人中午得到了一頓豐盛加餐。

吃完飯、山田就來帶著大家去往旅館後室。

“——果然夏日祭來臨前最期待了啊!”

“真是辛苦了啊山田,一直要照顧我們。”

“哈哈……沒有沒有,你們願意過來玩我就很開心了!”

貓又場狩跟孤爪研磨落在最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牽著尾指慢慢走著。

前面的音駒眾人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鬨哄哄地在討論著明天的夏日祭的事情。

據山田前輩說,當地的夏日祭慶典向來舉辦得很熱鬨,在前幾日的篝火晚會後,夏日祭慶典上更是會舉辦超級宏盛的煙花大會。

而周遭攤販如雲,活動豐盛,也正是這段時間客流量最高的幾日。

人們會順應當地習俗,穿著各式各樣的浴衣出來享受慶典氛圍。

他們現在就是去試浴衣的。

山田拉開旅館後室的拉門,轉過身來向他們介紹道,

“這裡就是用來存放各式浴衣的地方,有專門的婆婆在看管,大家可以挨個挨個地進去。”

“哇哦……看起來真有氛圍啊。”

有人感慨了聲,無他,整個後室從外面看起來平平無奇,但走進內裡時卻彆有一番洞天。

各式各樣的布料堆砌在架子上,層層疊疊、幾乎有天花板高,而一排排一列列懸掛著的浴衣密密麻麻、齊整分布,乍一眼看上去極具衝擊力。

山田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因為從以前起每年都會大辦慶典,久而久之,為了適應顧客的需求,這裡的種類也在不斷增加。”

“大家有喜歡的都可以去試——!”

“唔哦!!”

光是讓貓又場狩來看,花紋色彩就不下於百千種,看得他眼花繚亂,難以辨彆。

而其他人雖然都很興奮,但也保持著禮貌沒有貿然地衝上去動手動腳。

山田口中的專門的婆婆走出來,福了福身。

眾人連忙手忙腳亂回禮。

按照進入的順序,婆婆挨個叫他們進去,幫他

們挑完了想要的浴衣,並且在更衣室試完了尺寸後包裝好遞給他們。

很快就輪到了站在那兒的貓又場狩和孤爪研磨。

看到後面還剩最後兩個人,婆婆開口讓他們一起進去。

進入內室,與外面不同,這裡整理放置的布料和成品浴衣看上去更為精簡,材質也更加優良。

“有遇見喜歡的類型嗎?”

整理這些的婆婆操著一口地方方言耐心問道。

貓又場狩遲疑,搖了搖頭。

種類實在太多、看著他有些眼花繚亂。

“那這邊的孩子呢,有遇見喜歡的類型嗎?”

孤爪前輩瞥了眼身側還在思考的貓又場狩,跟著他搖了搖頭。

“哎呀、哎呀……”

婆婆念了兩聲,然後示意貓又場狩和孤爪研磨走近,大概地測了下兩人的體型。

她顫顫巍巍地走到後面,取出了兩套疊好的浴衣。

“不介意的話,就請試一下吧。”

分到貓又場狩手上的是一套黑底金魚紋,白色的金魚紋印刻其上,活靈活現、對比鮮明。

而分到孤爪研磨手上的是一套紅底七寶紋,金色的七寶紋路等分重疊、規律齊整。

“更衣室就在裡面,你們可以一起進去。”

婆婆說完話後就先出去了,室內一時就剩下了貓又場狩和孤爪研磨。

捧著那套黑底金魚紋浴衣,視線投向孤爪研磨身上。

他其實還是挺好奇穿上這套浴衣的布丁頭的模樣。

紅底金色七寶紋……怎麼看好像都很適合。

蹭了蹭臉頰,貓又場狩嘗試開口,“研磨要先去試嗎?”

孤爪研磨不輕不重抬起眼,就見黑發少年輕咳了聲、努力裝作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模樣,但出口的話語已經將他賣得一乾二淨。

“如果研磨先的話……說不定我可以稍微幫忙之類、嗯。”

——他才不是因為太好奇布丁頭穿上浴衣的模樣才那個、說要幫忙的……完全隻是提出友善的建議而已。

“……嗯。”

孤爪研磨輕輕應了聲。

更衣室對於一個人來說並不狹小,但此刻擠進了兩個人就稍稍顯得有些逼仄。

一般正式穿上浴衣時內裡是什麼都不用穿的。

但是現在隻是稍微試一下、所以並不需要做到那種程度。

夏天穿的衣服本來就很薄、暫且當做打底。

貓又場狩站在孤爪研磨身後,幫他套上浴衣,手臂環在腰側、將細腰帶係起。

處理衣中縫,與另一條寬腰帶,定位在腰側向下一點的位置,三圈左右後稍稍收緊打成五邊形結的模樣。

黑發少年動作很認真,做事時是以一種完全沉浸的狀態,沉浸穩定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每一處。

從身後至身前、手臂輕微挪動著,偶爾會蹭過身體、但他毫無所察,仍舊專注。

直到將寬腰帶轉到身後、確認差不多後,貓又場狩抬起眼,眼瞳中映入孤爪研磨的身影。

他呼吸後知後覺慢了一拍。

孤爪研磨很適合這種深紅偏亮的顏色,襯得他整個人如白瓷般細膩。

浴衣衣領緊緊貼著後頸,包裹得很嚴實,也就愈發顯現出那一塊皮膚的白。

……幾乎是絕對領域。

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被貓又場狩壓住、隻輕觸了下空氣。

金色的七寶紋路與垂下的金色發絲相得映彰,孤爪研磨垂著眼,豎立的澄金貓瞳照映出身前黑發少年的面龐。

……也就自然沒有錯過他視線的停駐點。

輕微動了下,貼得極近的人慢吞吞低下頭、將那一截被深紅浴衣包裹的脖頸送到眼前。

他聲音低低、出口的話語似是誘惑又似引導,

“……要摸嗎,場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