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款待。”
吃完飯,貓又場狩不太好意思坐享其成,主動要幫忙收拾餐桌,卻被孤爪媽媽利落拎走塞給坐在沙發上看似在認真打遊戲的孤爪研磨。
“研磨,彆打遊戲咯,時間已經很晚了,你也快點洗完澡然後帶著場狩上去睡覺吧。”
“……嗯。”
孤爪研磨平靜應了聲,很快放下遊戲機。
單手插兜站起,垂眼看著乖乖被拎起放在他身側的黑發少年。
貓又場狩猶豫了下,還是飛快地說了句‘麻煩前輩了。’
孤爪研磨沒說話,隻是無聲在前引路。
貓又場狩默默盯著布丁頭前輩的背影,那句不確定的‘研磨前輩難道是在等他嗎’沉沉壓在舌底。
如果問出來……卻得到了前輩的否定回答,感覺氣氛會變得無比尷尬。
或許布丁頭前輩隻是正好有什麼事情耽擱了,所以才會在學校裡滯留到九點之類……
但這也說不通啊!!
貓又場狩苦思冥想。
所以……布丁頭前輩究竟是怎麼找到他的。
那個位置,如果不是信上特地標注出來,他也絕對不會知道。
“……到了。”
前方,孤爪研磨微沙的嗓音輕緩響起。
貓又場狩抽神抬起頭,一步之遠的布丁頭前輩正垂著眼,表情平靜握住門閂推開門。
與他第一次來時相同,布丁頭前輩的房間依舊堆著許多遊戲卡帶和遊戲機,個人風格強烈。
站在門口,貓又場狩有些拘謹。
房間已經屬於私人領域了……雖然說是得到了前輩的進入許可。
但是怎麼看都不能做到問心無愧、大大咧咧地粗神經進入啊!
貓又場狩情緒緊繃,身體動作顯得較為躊躇。
“場狩,”
“啊、在的前輩!”
孤爪研磨在拿換洗的衣物,轉過頭,似是盯著他看了會兒,在黑發少年發出疑問之前不著痕跡移開視線,
“你如果困了,可以先睡。”
“誒?”
貓又場狩圓圓貓瞳睜大,瞬間看向房間內唯一的床。
等等、他以為的一起睡……難道指的不是睡在同一個房間,而是睡在同一張床上嗎?!
不、怎麼看這也太過於……
貓又場狩說不出來,但直覺哪裡不對勁。
他用指腹蹭了蹭臉頰,猶豫了下,嘗試真誠地向布丁頭提議道,
“那個、研磨前輩……我可以睡在榻榻米或者直接在地上鋪好被子的,不用那麼麻煩……”
“不會,”孤爪研磨幾乎在他話音落地的瞬間補充道,
“沒關係。”
“……”
可是他有關係啊!!
萬一他睡相不好,睡到一半把被子通通搶走,或者他直接把布丁頭前輩擠下床,自己
霸占整塊空間怎麼辦!
貓又場狩陷入焦灼,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孤爪研磨拿好換洗的衣物,無聲望著站在門口的黑發少年。
“不進來嗎。”
“……進來的。”
貓又場狩無奈,還在掙紮,“研磨前輩,我睡相很不好的,可以的話我真的覺得打地鋪會更好…”
孤爪研磨置若罔聞,“我先出去了,累了的話可以先休息。”
“……”
這是打定主意的意思了。
苦惱的黑發少年隻得悶悶應了聲。
擦身而過,孤爪研磨餘光掃過他的側臉。
柔軟臉頰因情緒不滿鼓起小小的弧度,唇瓣微抿,唇角向下曲起一點。
他自己或許不明白,但他的情緒的確實實在在地都寫在臉上。
“場狩。”
貓又場狩一驚,“在、在的前輩!”
洗淨吹乾的蓬鬆黑發倏地炸起,黑發少年緊張屏住呼吸望來,宛如一隻初到陌生地方的小動物,升起微弱的警戒心,但又克製不住親近人的本能。
孤爪研磨平緩側過臉來,“遊戲機就在那裡,如果一時之間不想睡,可以自己去取。”
“啊……好。”
目送孤爪研磨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貓又場狩遲疑望了望臥室,又看了看自己。
總感覺、被前輩當成小孩對待了……是錯覺嗎?
一個人待著也是待著,貓又場狩默默在床尾坐著,並小心不去弄亂布丁頭前輩的床。
他盯著布丁頭前輩口中的遊戲機發著呆。
雖然前輩說讓他自己玩,不過總覺得未經主人允許擅動布丁頭前輩的東西……很奇怪!
道德心過高的貓又場狩將臉埋進自己的手掌心,壓住自己亂糟糟的情緒。
魔幻,太魔幻了!
被布丁頭前輩撿走也就算了,還被托付給前輩家,現在還在瀕臨同床共枕的境況。
這怎麼看,布丁頭前輩出沒的次數未免也太高了吧?!
他整理好情緒,緩緩呼出一口氣。
慢慢抬起頭,像蝸牛般向陌生外界探出觸角,餘光微動,貓又場狩兀然瞥到了一點熟悉的東西。
白色的紙張,壓在枕側,隻露出一點小小的邊緣。
察覺到那點眼熟的輪廓,秉持著非禮勿視非禮勿動的貓又場狩還是壓抑不住好奇心,貓貓祟祟朝它靠近。
放在枕邊的,一定會是每天都會看、十分在意的東西。
甚至需要伴著入睡的程度。
但能讓他感察到眼熟的……布丁頭前輩重要的東西。
黑發少年靜靜站在床側。
垂下的視線輕輕掃過,在看清那個東西後,圓又黑的眼瞳卻驟然一縮。
——那是一張被翻折無數次、邊緣摩挲多番的白色紙條。
他甚至不需要伸手拿起,都知道其上寫了什麼。
是那張在仙台合宿時(),從布丁頭前輩的外套口袋裡掉出的告白紙條。
[——好きです]
黑發少年就這麼靜靜立在那裡?()_[((),長身直立,床頭燈灑下暖色燈光,柔和拂過他的面頰。
維持著垂下眼注視的姿態,暖色燈光下的面頰更顯瑩白。
“哢噠。”
身後,不知何時,突然響起這麼輕微一聲。
過於突兀的雜聲像一曲舒緩曲中不和諧的音符,在驟然彈出的瞬間讓人心底一悸。
貓又場狩驀地轉頭,紋絲不差穩穩落入一雙豎立凝縮的金色貓瞳。
是孤爪研磨。
他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上樓的腳步悄無聲息。
並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敞開的臥室門口,如一抹沉默晦澀的影子,站在那裡不知道究竟看了多久。
“哢噠”一聲,正是他關上門時、金屬門閂與卡扣發出的清脆聲音。
在那堪稱晦暗的視線注視下,貓又場狩心底忽然生出點悚然驚懼。
這股情緒難以明晰從何而來,但當與沉默的孤爪研磨對視時,一點一點從心臟蔓延,莬絲子般纏繞上他的身體,緊緊束縛起他的面龐、四肢、喉管。
等等、雖然不打一聲招呼就看布丁頭前輩私人物品的行為不太好。
但是這個氛圍,貓又場狩冷汗涔涔。
……難道是雨夜驚魂殺人夜嗎。
“研、研磨前輩……”
“你看見了。”
貓又場狩卡頓的嗓音被孤爪研磨一句話終結。
抿了抿唇,他有些失語。
擁有豎立貓瞳的來者語氣平靜,垂在頰側的發絲蓄積起滑下的水滴,順著重力滴落,“啪嗒”一聲落在地板,濺起小小的水花,然後被人毫不留情地邁過。
孤爪研磨動了,朝他所在的方向。
平靜又壓抑的語氣,拉開窗簾的玻璃窗外,一道撕破夜幕的閃電驟然劃過天空,室內猛地一暗一亮。
不過三秒,轟然驟鳴炸響在耳側,似響雷擊中大腦,貓又場狩隻覺自己陷入一瞬目盲與失鳴。
僅是轉瞬之間,表情晦暗不明的孤爪研磨已直直站在他的面前。
長身直立,室內暖色燈光無端發涼,映在兩人幾乎重疊的身影之上,拖出長長的陰影。
“場狩,你看見了,是嗎。”
輕且微沙的少年音平緩於耳側響起,極近距離間質感無比沉重,如浸沒口鼻的水流,緩緩剝奪呼吸的權利。
一滴水,“啪嗒”落下,滴落在黑發少年暖色的臉頰。
微涼水珠從眼瞼微下之處緩緩下滑,拉出一道細長的水漬,似眼眶蓄滿的淚水,承載不住顫顫巍巍溢流下的一滴。
貓又場狩察覺到點濕意,緩緩眨了下眼。
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被孤爪研磨周身氣勢強壓、整個人姿勢轉換。
再意識到時已經躺在身後的床上,極為受限。
() 而房間的主人,此刻正單手撐在他臉側。
垂下的金色發絲帶著潮濕的水汽,那雙豎立眼瞳沉默看著他,其內映出蓬鬆發絲散亂的雙黑少年身影。
……不、這個情況,總感覺哪裡不對…
貓又場狩大腦運轉,試圖捉住自己飄遠的思緒。
但此刻無論是過於靠近的距離,還是過於曖昧的氣氛,緊緊攥住他視線的孤爪研磨,與姿勢受限供血不足的大腦,都無一限製了他對此刻所處情境的解讀。
仰躺在床上的黑發少年呆呆地望過來,散亂黑發映在整齊疊好的淺色床單上,色差對比感拉滿。
他似是對當下所處境況不解,柔軟微薄的唇瓣抿起,溫暖柔緩的熱度遠遠不斷從他身上傳來。
孤爪研磨垂下眼。
現在,潮濕的、冰冷的,變成了他。
寬鬆微大的替換衣物終於顯露出它的弊端,鬆鬆垮垮地露出一點白皙光潔的脖頸皮膚,亂糟糟的純黑發尾散亂壓在其上,似白紙上的一抹亂塗墨漬。
手指不著痕跡抽動了下,孤爪研磨轉移開目光。
“研磨前輩,我看見了。”
走神的貓又場狩低低聲開口,溫暖的吐息就這麼輕柔徘徊,小鉤子般喚回他的注意。
“……但我不會說什麼的。”
黑發少年似是微微笑了下,黑曜石般的黑亮眼瞳映出其上的沉默身影。
他聲音放得又輕又低,似僅存兩人之間的私語,也似夜半無人時的呢喃,
他緩緩伸出手,柔軟的指腹拂去孤爪研磨眼瞼下一點潮濕的水漬,柔軟的唇瓣彎起一點弧度,
“前輩喜歡怎麼樣對待都好。”
“……我都不會說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