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枝子左思右想,一瞬間,她的腦後浮現出各類數學公式,金星、水星、冥王星在繁星點點的宇宙中閃閃發亮,各種信息化為光流被她閱覽。
然後她選了3,因為兩長一短選最短。
最正確的選擇往往隻需要最簡單的思考。
畫面中,隨著她做出選項,原本凝滯的畫面開始流動。
各種意義上的流動。
風的軌跡,水的弧度,以及血液在身下蔓延的痕跡,整個畫面重新生動起來,像是死人再度呼吸。
魔人卻似無所覺般,隻是保持著從地上仰著頭的姿態,出聲問道:
“為什麼……變成抽煙的頹廢男了弟弟。”
黑發男人有一雙跟她一樣的無神三白眼,聞言捏緊了手中的槍.把。
“因為,煩心的事情太多了姐姐。”
說罷,他對準魔人的腦袋。
“那個時候為什麼要救你,現在又為什麼要殺你,已經……完全弄不明白了……”
被卷起的浪花擊打在山崖之上,又向四周拋出晶瑩的水花。
砰——
槍聲劃破天際,驚起幾隻海鷗。
就像七年前的那一天,血淋淋的少女眉心多了一個血淋淋的血洞。
她靜靜看著岸邊幾息,忽然露出了一個神秘又恬靜的微笑,這一次,傷口沒能複原。
霧枝子一拍桌,桌子受到一萬點暴擊。
“蓋亞——還是死嘍!”
「生存時間:20年
契約惡魔:無
副本探索度:20% (接觸勢力人魔一統會+5%,愛魔會+5%,接觸關鍵人物光熙+2.5%,岸邊+2.5%,生存時間額外+5%。)
單次模擬探索度首次達到20%,電鋸人1995副本已為你開啟自主選擇權限,將在下次模擬中生效。
生存小提示:你的屍體被惡魔占據而化身魔人,魔人沒有自我意識,被公安殺死的概率極高,在模擬中請儘量避免成為魔人!」
「達成成就×3:大變魔人,殺人狂魔,一夢十年。」
「獲得CG×3。」
畫面逐漸淡出,取而代之浮現的是三張老舊照片。
第一張,是在金色的麥田中緩緩升空的少女,她破碎的身軀被強行拚湊在一起,自裂縫中有血色的光輝溢出。
在麥田下,滿臉是血的小男孩跌坐在地,一臉震驚地望向她。
破敗的直升機殘骸冒著熊熊火焰,身著黑西裝的惡魔獵人們嚴陣以待,紛紛將槍械.對準了半空中正在異變的少女,形勢一觸即發,緊張感幾乎從照片上撲出來。
第二張,是在夜晚的長崎街頭,街燈稀稀拉拉地開著,白發赤瞳的魔人少女蹲在電線杆上,望音像店門口的電視機流淚。
在播放著奧特曼的電視機左邊,貼著《急報!掏心魔人已抵達長崎!!死亡人數突破三位數!》的海報,右邊則貼著《人魔一統會x愛魔會,強強聯手!聖婚祈福儀式期待您同愛人的光臨!》的海報。
第三張,則是最後結局裡的一幕,台風肆虐的海岸上,岸邊朝地上的魔人少女舉起槍。
跟前兩張不同,在那張照片右下角,蓋著「東京對魔特異一科」的印章,還有一行手寫的小字。
“1967.06.13,函館,初代愛之魔人岸理殲滅戰
殲滅役:對魔特異一科光熙&岸邊
記錄者:相機惡魔。”
霧枝子揉了揉眼睛:“是我瘋了,還是這世界太離譜了,居然還有相機惡魔,還有人害怕相機的嗎?”
“不管那麼多了,打遊戲打得我都累了……”她伸了個懶腰,餘光瞥見鏡子裡的自己,眼睛又是一亮。
“嘔呀嘔呀,這裡哪裡來的小美女?怎麼有咒靈連伸懶腰都伸得怎麼好看呀呼呼呼!”
她自己把自己說樂了,笑嗬嗬地打算出門找點東西吃。
“不玩了不玩了,先去我死鬼兄弟那裡蹭頓晚飯,然後再找找那個叫《奧特曼》的動畫片到底哪個台有放。”
——
兩小時後,霧枝子回來了自己的狗窩。
作為有自我意識的小咒靈一枚,雖然醜是醜了點,但她才不會像其他兄弟一樣,跟剛被主人遺棄掉的小狗似地永遠俳佪在一個地方呢。
尤其那些地方還都千篇一律,學校,廁所,地鐵站什麼的,霧枝子才不要住。
仗著普通人看不見自己,霧枝子就熱衷於寄宿在美麗的人類女子高中生家裡,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美少女待在一起,她遲早會越變越漂亮的!
就像她如今住的這個房間,主人名為伏黑津美紀,父母雙雙失蹤,隻有一個初中在讀的弟弟。
津美紀在班裡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班級乾部,每次都是社團最後一個回家的,平時裡還要照顧同她分居兩地的弟弟,即使是這樣,一個人她也把生活過得井井有條、蒸蒸日上,實在叫咒靈佩服。
霧枝子最喜歡的事就是在家等她回來,日常跟她貼一貼,蹭蹭美少女的氣息。
她每天傍晚都會去外面覓食,回來的時候順便巡視一圈,趕跑附近一些不長眼的低智商咒靈,差不多等她回去,津美紀也回家了。
津美紀每次進玄關的時候都會說一聲“我回來了!”,即使屋子裡一個等她的人也沒有——如果不算咒靈的話。
「這樣做也太犯規了!」霧枝子每次都會氣得直翻白眼,「這樣不就跟日劇裡那些元氣美麗的女主角一模一樣了嗎??津美紀也太狡猾了!」
可即便津美紀喜歡一個人偷偷進步,霧枝子也還是喜歡跟她在一起。
畢竟美少女和美少女都有相近的磁場,她說不定也是某個故事裡元氣美麗的女主角呢!
時間回到現在。
剛看完了《奧特曼》的咒靈美少女天花板霧枝子,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堂堂登場。
她擺出大鵬展翅的pose落在客廳中央的貓咪地毯上:“老子,參上!”
而後單手指天:“死鬼兄弟說過,我!就是那個行美之道,豔壓群芳的女人。”
隨後轉身,用手指一指門口。“撒啊,津美紀,細數你的罪惡吧!”
一秒,兩秒,十五分鐘過去了。
門外什麼聲音也沒有。
換了個姿勢,躺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的霧枝子撓了撓下巴,看向窗台上的卡通貓咪時鐘,按理說這個時間點津美紀差不多就回家了。
不過她也沒有多想,隻因津美紀有個事兒逼弟弟,特彆喜歡打架鬥毆,害得津美紀經常放了學還要去二年級教育部撈他,晚歸也是時有的事。
“總有一天,要像教育那些不長眼的弱智咒靈一樣,教訓一下那個臭弟弟。”
霧枝子默默在心底發下毒誓。
她縮回自己的狗窩——一副女神油畫中,這個房子的上一任租客,畫的是美之女神從浪花中脫胎的故事,霧枝子一看,頓時驚為天人,覺得那就是自己命裡注定的窩。
趁津美紀沒回來,霧枝子要再梭.哈兩把模擬器。
.
她呼喚出這三個字,刹那間,一陣強光襲來,霧枝子再度睜眼,安靜的耳蝸被狂風暴雨充斥,她已置身於一條透明回廊當中。
回廊科技感十足,一望望不見底,靠近可見條條數據流在其上急促地閃爍,越過透明的廊壁,廊外狂風大作,強烈的海風吹拂下,愛之惡魔索多瑪於巴利阿裡群島的上空初次登陸。
她以白雲為袍,群星為冠,面容比圓月更柔,身軀比群山更包容、且不可撼動,她隻是微揚起頭顱,雙手交握呈禱告狀般閉目站在那裡,便將海水截斷,令時光倒卷,投下的身影遮蔽太陽,令白日也變為黑夜。
至於為什麼稱“祂”為她,那是因為,如果你也在這裡,你隻要看祂一眼,便絕對不會認為祂是男人。
人們把對巨大物體的過分恐懼稱為巨物恐懼,沒有加上“症”,是因為還沒達到精神病的程度。
實際上,巨物恐懼並不罕見,對於比自己強大的東西,這種恐懼作為生存的本能、深深植根於每個生物的DNA中。
從古至今,人類作為“巨大物品”不同樣支配著螞蟻的恐懼?
現在開始,把自己當作螞蟻,眼前的愛之惡魔才是人類,如此,就能夠描述霧枝子此時此刻的感受了。
但是……
真的
“本當に美しい……(好美)”
霧枝子跳上去,八爪魚般趴著,臉上帶著兩團酒醉般的紅暈,她將額頭死死抵在玻璃上,像是要讓視野能夠容納更多般,努力睜大眼睛,透明的淚水不斷從撐開到極限的眼角溢出也渾然不覺。
那種神聖肅穆的、偉大的美,深深震撼了她的心靈。
如此身臨其境,直叫人,懷疑模擬器是不是真把她送去了愛之惡魔初次登陸之時。
“我要成為她。”
她無意識地囈語道,那雙血色的眼瞳中,深深倒映出惡魔宛如七苦聖母般哀傷憂愁的面容。
七把山峰大小的劍刃呈環狀、深深沒入了愛之惡魔的胸膛。
似乎是因為疼痛,眼淚、如水晶彗星般自惡魔的臉龐滑落,那滴眼淚徑直滴落在海面上,砸在其下英法兩軍的艦隊上。
——仿佛一顆核彈自中心爆發。
一陣強烈刺眼的白光,自四面八方輻射而去。
軍艦仿佛玩具,被風暴之口輕而易舉地嚼碎撕裂,在一聲震耳欲聾毀天滅地般的巨響聲中,數萬人類的屍體碎片迸濺開去,血液混雜於暴雨當中,將海水攪得渾濁無比。
即使是描繪煉獄的浮世繪也難以概括眼前的慘烈。
屍體,屍體,入目已沒有活物。
然而並沒有結束,片刻、也許是幾息之後,更為強烈的風暴餘波接踵而至。
海洋仿佛受到傷害的猛獸般,自沉睡中蘇醒,發出了翻天覆地的咆哮聲,洶湧的海浪由遠及近而來,砰地一聲澆打在透明回廊上!
霧枝子被震得向後退了一步,整個人徑直摔飛出去,又一屁股坐回到地上。
下一秒,伴隨著白沫,無數眼球、斷肢、殘片被汙濁的海水卷著,不斷擊打在她面前的流光玻璃上。
“啊…啊啊……”
如雪崩般一陣陣撲面而來的海浪,不把將這間狹窄的回廊徹底泯滅誓不罷休似的,一切都岌岌可危,透明的玻璃回廊在波濤中顯得如此脆弱,仿佛下一秒便會哢嚓一聲、碎裂開去。
而後,將站在海浪下的霧枝子也化為斷臂殘肢中的一員。
暗流在她的眼眸中變幻、湧動,粼粼的水紋映照得她的臉龐也呈現出一種虛幻感。
可不知怎的,霧枝子的心臟跳得極快,幾乎要從喉嚨裡擠出來了,耳膜震動得好似馬上就要破裂了。
在這巨響聲中,她手忙腳亂地爬起,目不轉睛地盯著外面,嘴巴裡隻能發出短促的音節。
一陣顱內充血的興奮令她目眩神迷,她的視線隨著滿天的血花而旋轉、旋轉……她手舞足蹈,眼神也愈發迷離,拍著手,開心得簡直想要跳舞。
作為咒靈,她天生精神變態,越危險越興奮,越是亂糟糟一團她越是人來瘋!
比起安寧、又一成不變的現實,這裡一切的一切在咒靈眼裡看來都是那麼舒適,那麼新奇……
這在血海中沉浮的玻璃回廊,在霧枝子眼中儼然已化作無上樂土!此刻的嘈雜於她而言,就是最好的交響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