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覺總是睡不夠。
課越來越多,晚上回來得越來越晚。
他們兩個還要在家裡的畫室複盤一下今天學習的內容,樓諫悄悄給小孩兒L開小灶,給他查漏補缺。
小孩兒L畫畫方面也有天賦,他們一個教一個學,合拍得不行,往往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等著喝完牛奶,揉完手,要是稍微有點什麼事情耽誤一下,上-床就要到淩晨兩點奔著淩晨三點去了。
可早上六點半又要起來去上早課。
仔細算下來一天也睡不了幾個小時的覺。
每天都困得要死,樓諫感覺明明晚上才剛閉上眼,天就突然亮了。
這樣下去,他覺得自己的失眠都要好得七七八八了。
晚上差不多頭剛靠上枕頭,就自動觸發程序。
將胳膊往身邊人的身上一搭,眼睛一閉,就失去了意識。
入睡快得像是被床毆打到昏迷。
殷刃也睡不夠,漂亮的桃花眼下面掛著深深的黑眼圈,看起來更陰鬱美少年了。
他最近頭發又長長了些,大概到了鎖骨了,也懶得去剪。
反正他們畫室裡面的男生的發型大部分都挺藝術性的。
長發是標配,染發也是日常。
……有種哈哈反正我都是美術生了,你就讓讓我吧的意思。
樓諫嫌他頭發太長了乾啥都礙事,看著也不利索,有時候還會蹭到顏料,就從學校的小超市給他買了黑色皮筋讓他用。
殷刃聽他哥的乖乖帶在手腕上,在白天的時候把頭發在腦後紮成一個小揪,到了晚上才放下來。
他們兩個晚上現在都在殷刃房間的那一張床上睡覺。
那張床床墊最軟,也最舒服。
他倆都認床,誰也不肯讓步,最後的結果就是一起睡。
殷刃對此其實還挺樂見其成的。
最開始的時候樓諫還是挺有原則的,要分開兩個枕頭來,誰也不靠著誰。
但是每次早上起來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小孩兒L用各種奇怪的姿勢纏在他身上,要不然就是抱著他胳膊,要不然就是摟著他腰。
還睡得小臉紅撲撲的,打著一點小呼嚕,睡眠質量好得不得了。
後來睡習慣了,樓諫也就妥協了,開始擺爛。
愛怎麼睡怎麼睡去吧,反正他自己晚上能睡好就行!
都是剛成年的大小夥子,摟摟抱抱在一起,早上起來有時候難免也有些尷尬的時候。
更何況其中一個還明顯對著他哥動機不純。
其實樓諫是不尷尬的。
拜托,他有什麼好尷尬的?
畢竟是他上輩子自己的身體,哪哪兒L沒見過?他熟得就連對方大腿根上哪裡長了顆痣都知道。
……要不是擔心少兒L不宜,這裡高低還能再加點彆的劇情。
可到了殷刃這邊就害羞多了。
每次都悄咪-咪地自己鑽進洗手間裡面去,不敢讓他哥看見。
樓諫為了顧全他的面子躺在床上裝睡,雙手枕在腦袋後面。
過一會就聽見殷刃在洗手間裡面窸窸窣窣地洗手,水流還隻敢開得小小的。
嘖,做賊心虛。
他暗自在心裡誹謗,卻又不由得感慨起來。
心想年輕真好,原來他當初也這麼純情啊!
怎麼到了後面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了呢——
殷刃回來了,脫了鞋踩在地毯上面,慢慢摸上-床來。
他身子往下挪了挪,又鑽進他哥熱乎乎的懷裡,用臉在他哥的胸口蹭了蹭,聽著他的心跳聲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
“崽,幾點了?()”
樓諫也有點困,低聲問,摟著他的脖子不想起。
還能,還能再睡五分鐘……()”
殷刃從被子裡面伸出一隻手去,按掉了枕頭旁邊已經響起來的聒噪鬨鐘。
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兩個人同時歎息了一聲。
在黑沉沉的臥室裡面窩在一起,閉上眼睛又是一覺。
因為多睡的這一會,早上就有點匆忙。
早飯也來不及吃了。
樓諫兩腳一蹬地穿好褲子,一邊提著腰帶,一邊從衣櫃裡面翻出兩件衛衣就丟到床上。
“今天又降溫了,彆整天穿你那薄襯衫了,等著又感冒了我可不照顧你。”
“知道啦……話說哥,你看見我昨天帶回來的那本畫冊了嗎?就是張老師布置作業的那個!”
殷刃手裡拿著他的書包啪嗒啪嗒跑過去,跪在地上找東西,嘴邊還有一圈剛剛刷牙沒有衝乾淨的白泡沫。
“蠢死你得了,忘了昨晚上掉沙發縫裡了嗎?”
樓諫的衛衣已經穿好一隻手了,看見小孩又啪嗒啪嗒跑回來。
還順便在他的臉上偷親了一口。
“嘿嘿,哥你真厲害!什麼都知道——”
“嘖。”
樓諫正在穿衣服沒法動,隻能皺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人硬蹭了一臉梔子花味兒L的牙膏沫。
這日子,真是過得亂七八糟的。
他在鏡子面前急匆匆擦乾淨了臉,又看了一眼鐘表,小跑著提前出門去小區外面買他們的早餐。
臨關門之前還要提醒殷刃彆忘了喂他的兔子。
有次早上出門的時候殷刃忘記給dinner放吃的了,結果晚上回來一看客廳裡面滿地都是被撕的稀巴爛的白色衛生紙。
整個現場慘不忍睹,像是什麼災後重建現場。
他真傻,真的。
他單知道哈士奇能拆家,卻不知道兔子拆家的能力也一點不弱。
而此時dinner正咬著他們放在角落裡面還沒拆開的快遞箱子,毛茸茸的身子氣得一抖一抖的。
那兔子現在烈得很,小兔崽子一點點,肉沒怎麼長,光長脾氣了。
() 要不然殷刃攔著,估計那天晚上樓諫真的要氣得把它做成dinner。
上午又是上課。
中午的時候樓諫剛剛打開裝午飯的保溫桶,手機就響了。
他揚了揚眉,示意小孩兒L自己先吃。
自己去食堂外面接了電話,對面那人懶洋洋的帶著點京腔的聲音順著聽筒傳過來。
一聽就是宴修祁。
“哎呀,有個好消息呀,我把你之前送我的那幅畫給賣出去了!
“有個香港那邊的收藏家特彆喜歡那風格,最後出的價格還不低呢。”
“哦。”
樓諫頗為冷淡地應了下,聽不出來什麼情緒。
“有事快點說,我這邊兒L急著吃飯呢。”
“嘖,怎麼一點高興勁兒L都沒有呢!”
那邊顯然還挺期待他的反應的,聞言有些遺憾地咂了咂嘴。
“雖然那價格並不是很高,但是卻也的確是不低。重點,重點是!按照常理來說,這是你正式踏入這個圈子的第一步啊!
“——你現在不應該激動得淚流滿面,喜極而泣之類的嗎?”
“我隻是喜歡畫畫,我又不是喜歡賺錢。
“……我看應該是你更加開心才對吧。”
“嘖,你這小孩兒L,怎麼一點都不好玩啊。”
樓諫又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確信從這位的嘴裡再聽不見什麼有用的話了,就掛著手機回到了食堂,在殷刃身邊坐下來。
“哥,誰啊?”
殷刃嘴巴裡面嚼著東西,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探究欲。
他哥身邊沒有什麼朋友,這他是知道的。
有,也就是之前在酒吧裡面認識的那幾個。
他們一直都待在一起,這還是他哥第一次接外人的電話。
他心裡面癢癢的,卻又有點不得勁。
“小孩兒L彆問。”
樓諫用食指在他的額頭上摁了一下,讓他繼續喝他的粥。
“錢我按照合同上面說的,抽了百分之五,剩下的都打到你卡上了。”
“行。”在這方面宴修祁還是挺靠譜的。
他自己開畫廊,也炒作畫作,清楚這裡面的道道,不至於來貪樓諫現在這點小錢。
要是能夠把樓諫的名氣養起來,他能賺到的起碼比現在翻上幾百上千倍。
“還有你要是最近有什麼畫得不錯的新作,都可以給我。最起碼保證每年有至少三幅水平差不多的畫作產出……
“最好還是要有你的風格的,你上一副那種就很不錯。”
“我儘量。”
樓諫歎了口氣,捏了捏手指,覺得自己的頭更痛了。
他現在是真的恨不得把一天24個小時過成48個小時,屬實是連親個嘴的時間都要往外擠。
“大概就這些了。
“還有,我最近在靈都,有空一起出來吃個飯嗎?”
宴修祁說完了正事,聲音就又懶洋洋起來,帶著點調笑的意味。
“帶上你的那個小男朋友一起?我還沒見過呢。”
殷刃坐在他哥身邊,前面的沒怎麼聽清楚,倒是最後的這句小男友聽到了。
“哥?”
他這邊聲兒L剛出來,樓諫就說了一句再說吧。
然後乾淨利索地掛了電話。
“什麼小男友啊哥?”
殷刃捏著筷子,肉又掐到自己手心兒L裡面去了,瞪大了黑沉沉的眼。
“哥你什麼時候交了男朋友了嗎?我,我怎麼不知道——”
他的一顆心又高高提起來。
心想完蛋了,剛剛那個打電話來的不會就是他哥的男朋友吧?
如果現在他的身後有尾巴,肯定是要往下耷拉下去了。
“你又在想什麼有的沒的?”
樓諫重重在他的頭上敲了一下。
“趕緊吃你的飯去吧!”
他當時沒有和殷刃說清楚這通電話到底是個怎麼回事,於是小孩兒L整個下午畫畫的時候就都有點心不在焉。
畫素描畫著畫著,殷刃就盯著他哥在對面畫畫的手就出了神。
他哥的手長得是真好看啊!
手指瘦長,手心手背都沒有什麼肉,卻又不會顯得很乾枯,骨肉勻亭。
特彆骨節分明,漂亮得像是bjd玩偶的關節手,隨便往那邊一搭,掐一下,擺一個什麼姿勢出來。
……就是一副很好看的畫。
握著畫筆的樣子更是好看,似乎那手天生就是應該夾著筆的。
天生就是要來畫畫的。
他看著看著,手下畫著的東西就有點不對勁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竟然摸起魚來。
又過了一會,樓諫畫完了自己的,探過腦袋去一看。
看見小孩兒L在素描的人臉旁邊畫了點彆的不正經的東西,看見他看過來還連忙用手捂住,不讓他看。
“乾嘛呢乾嘛呢,還能不能認真畫畫了?”
樓諫轉了下筆,用筆在他的手腕上面敲了一下。
“嘶……”
殷刃喪喪地垂下手來,喊了他一聲哥。
“好啦,又又又怎麼了?”
樓諫是真的覺得自己的底線是越來越低,小狗崽子現在也知道怎麼拿捏住他的脾氣了。
知道他吃軟不吃硬,就動不動就和他撒嬌。
他有的時候感覺對方就是有點故意的,其實心裡面使著點壞兒L勁兒L,什麼也清楚,就是在他的面前裝。
但是壞在哪兒L了,具體卻又說不上來。
仔細一看,原來還是蠢的!
“哥你中午那個,那個……究竟是不是和你的男朋友打電話呢?”
殷刃用筆尖在畫紙上戳戳,期期艾艾地說。
他心裡實在是藏不住事兒L,有點委屈就恨不得全都和他哥說出來。
像是小孩子在地上磕破了點傷口,就舉著非要給自己的家長看。
“你一下午不好好畫畫,就想這呐?”
樓諫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他自己怎麼不記得當初自己和白盛忻在一塊兒L的時候有這麼彆扭呢?
他又想了想,哦,原來他和白盛忻在一起了都好久了,也沒怎麼在一塊兒L住啊!
白盛忻當時對他可沒這麼好,能抽出空來和他吃頓飯就已經是大發慈悲了。而且白盛忻也從來不會在他面前接這種電話……
行,那沒事兒L了!
“怎麼,不行嗎?”
殷刃也知道自己有點不占理,也就不是很敢和他哥大聲嚷嚷。
委屈巴拉地垂下長長的睫毛來,自己扣著自己的手皮。
“啊,那我問問都不行?”
聽著電話裡那人,似乎聲音年紀似乎也挺大的了,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老男人要來騙他哥。
呸!
老牛吃嫩草!
“……所以他到底是你什麼人啊?”
“你還能不能說了?”
“哈,你不會真喜歡他啊?”
他絮絮叨叨,像是隻追著人的腳後跟啃的小奶狗。
人在那邊做家務呢,它就腳前腳後地跟著,一路哼唧。
讓人又煩,又忍不住心軟。
“呼……”
樓諫緩緩從自己胸口吐出一口氣來,努力安撫住自己的情緒。
心說沒事,自己當初的時候也是這麼蠢過來的。
誰年輕的時候沒有點蠢的時候?
好歹這一次沒彆人來把這小蠢狗崽子騙回家就行。
彆的不說,被自己騙總比被彆人騙要好多了!
“彆問了,真的隻是朋友,而且他都三十多了,比我們大一輪了!”
他耐下心來解釋道。
“他是開畫廊的,下次我帶你一起去和他吃飯,讓你們認識下。”
“哦……這樣啊。”
殷刃的心這下算是徹底放下來了,於是低頭美滋滋地繼續畫畫,這次的速度明顯就快了不少。
他哥真好。
他又一邊畫一邊在心裡想。
哼,三十多了,都老了!
身體估計也都不行了,他哥看不上也是應該的。
還是,還是年輕點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