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1 / 1)

雪媚娘 這碗粥 11428 字 2個月前

今年美院的校考時間比較晚,複試成績好歹在高考前出了。

李旭彬不用問,隻要見到妹妹左搖一下,右晃一下,下巴和天花板連線,他就知道妹妹過關了。

他的父母更不用說了,喜笑顏開。

李明瀾得了出奇的高分。

李旭彬發出一聲長歎,他的妹妹荒廢美術多年,他幾乎以為美術之路已被堵死,哪知,她稍稍用功追上了彆人的幾年。

這何嘗不是一個天才。

各省的高考模式不一樣,時間也不相同。

南方幾個省的考試時間是四天,七、八、九、十,李明瀾選了物理科目,到九號上午考試就結束了。

孟澤的高考時間是七號、八號,共兩天。

六月五日。

孟家夫婦搭乘不同的航班過來。

二人沒有向對方彙報行程,但一個拖拖拉拉,一個風馳電掣,偏偏在樓下撞見,各自朝對方擺臉色,再上樓。

孟父開的門。

孟母抱臂站在邊上,仿佛是住在隔壁那戶。

見到孟澤,孟父孟母及時調整表情,成了慈父慈母的模樣。

孟澤寧願他們彆回來。

孟父進來,坐下,孟母隻能站著,等孟父起身去衛生間,她才坐下。

孟父從衛生間出來,見沒了自己的座位,他去了陽台。

是個人都能猜到這對夫妻的關係惡劣到極點,真不如三人分三處,各自安家。

晚上,李明瀾例行和孟澤聊電話:“爸媽要收繳我的手機了,孟澤,加油!我等著你回來。”

“加油。”孟澤不回答“回來”,或者“不回來”。

她靜了一會,又說:“孟澤,我們高考之後再見。”

“嗯。”話飄在空氣裡,也許永遠不見了。

房間隻有一扇小窗,孟澤要去陽台抽煙,得經過客廳。

孟母正坐在沙發看電視。

孟澤早有預料,昨天在樓下買了一盒口香糖。

起初想用來戒煙,但不是尼古丁,不上癮,癮頭上不來,不刺激。

他純粹品個和李明瀾相似的味道。

六月八日。

“嘩啦啦”的雨水從早上起就沒停過。

高考結束。

考場上爆出熱烈的呼喊,一個男生站在走廊邊,使勁敲擊欄杆,人和身子都被雨水濺起,他毫不介意,金屬欄杆發出“哐哐”的聲響,與雨水合奏。

孟澤輕輕說一句:“借過。”

男生悻悻然,讓了路。

哪裡都鬨哄哄的,孟澤抬起傘,望見花壇邊的楊嫚,他停下來,繞到另一邊了。

不是他自作多情,以為楊嫚就是在等他,而是他現在不想應付同學。

他淌著雨水,去了網吧。

南方的考試還沒結束,但應該有記者跟進了今年考

題。

孟澤進去幾個論壇。

高考是大事,版主推出醒目的話題,但高考還沒正式結束,議論的帖子寥寥無幾。

孟澤百無聊賴時,想起那天,因為“當場分手”,李明瀾氣著了,兩人沒有一起看《射雕英雄傳之東成西就》。

索性,他一個人看。

他面無表情,果然無法欣賞李明瀾的喜好。

孟澤無聊地刷新網頁,見到論壇的鬼故事板塊,有一個「HOT」貼。

鬼故事正好來打發時間。

這年頭,鬼故事也逃不過那點事,什麼黎民蒼生是次要的,談戀愛才是正事。

無聊,明天再來。

六月九日。

孟父說工作忙,早上去了機場。

他一走,孟母的工作也忙了,訂了中午的機票。

家裡餘孟澤一人,世界終於清靜。

奇怪,孟父孟母一走,天上就出太陽了。

孟澤去了網吧。

中午,放在桌角的手機響起清脆的鬨鈴聲。

李明瀾的物理科目考試結束了。

他關上了網頁和音樂,望了望手機。

過了二十分鐘,手機屏幕仍然暗著。

她沒有第一時間給他發信息。

又過了二十分鐘,杳無音訊。

對了,李明瀾的手機被她父母收了起來,她要回家才能聯係他。

孟澤在網吧坐了三個小時,不停刷新高考話題,他連騙點擊的帖子都沒放過。

好不容易,他見到有個回帖人透露了數學題。

很巧,今年的大題是他給李明瀾重點講解過的。

佛祖真的在關照李明瀾。

她很安靜,一聲不吭。

她不問。

他不會去問。

孟澤關上電腦,轉身出去,見到迎面走來的人。

是戚恒。

戚恒抬了抬眼鏡:“你回來高考了啊。”他的眼鏡框又黑又大,土裡土氣的,但他輪廓深,高鼻子,是洋氣長相。

孟澤見到戚恒第一眼就覺得,這人太裝。

二人無交情,孟澤應聲:“嗯。”

下午,孟澤買了幾包煙和幾盒方便面。

他在這裡待了近三年,都不知道北方哪裡有販賣動態指導片,家裡的有線電視早被停了,他隻能去租借電影、電視來打發時間。

這條街上有兩間網吧,大的那間,上下兩層樓,常常滿座。

小的那間,電腦比較舊,還被人埋怨網速破,生意比不過彆人,老板隔了半個門面,做租借生意。

老板說,他的這些碟片全是珍藏的正版貨,跟路邊攤的檔次不一樣。

孟澤問:“有沒有推薦?”

“前年有個特紅的偶像劇,火爆至今。”老板敲敲牆上的一份舊海報,“F4。”

孟澤隨口問:“什麼故事?”

問倒老板了,老板隻負責吹噓,自己沒看過,他瞄一眼簡介,憑借多年來的賣片經驗,提煉簡介:“講一個女孩和四個男孩的愛恨情仇。”

孟澤:“……”

老板:“怎麼樣?”

孟澤:“這麼多人,還是算了。”

老板瞅瞅孟澤,再瞄瞄簡介,又再說:“講的是男人的成功戀愛學。”管它三七二十一,隻要是圓滿結局的戀愛片,就能套用這一簡介。

天天談戀愛,能不能乾點正事?“不要戀愛的。”

“小夥子,這都是成功經驗,學幾招,哄女朋友開心,少走彎路。”老板嘴上勸著,手裡不停淘碟,“喏,懸疑大師的改編電影,講什麼呢?講一個男人的失敗戀愛學,來來去去,走不出套路。”

孟澤被說煩了:“成功的,失敗的,各五張,一並湊夠十張。”

孟澤用一天就看完了所有的失敗例子。

李明瀾沒有消息,這不像她,她藏不住心事,肯定要和他說廢話。

影片中,寧靜之夜響起一陣刺耳槍聲,女主角的尖叫能震破音響。

孟澤猛然從沙發上跳起來,他立即給李明瀾打電話。

那邊傳來冰冷的機械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手機險些從他的手裡滑下去。

他和李明瀾最後一次通電話時,她沒什麼異常,笑嘻嘻的,接通電話,說:“孟澤,孟澤。”硬是把兩個字的名字,喊成四個字。

然後呢?她說她等著他回來,高考之後再見。

李明瀾說的“再見”,莫非也是“再也不見”?

不是。

她生氣就要發脾氣,一定會衝著他發。

除非。

除非……他又被扣分至不及格。

影片中的女主角又喊出一聲慘叫。

孟澤的聽覺神經一下一下跳個不停。

李明瀾和他一南一北,唯一聯係途徑是手機,或者網絡,他和她有Q/Q靚號。

他向外跑,他聽見自己沒有關電視,女人隻會慘叫,令人心煩,他狠狠一關門。

大的那間網吧已經滿座,老板貼出了“高考學生八折”的優惠牌,門外站了幾個學生排隊等位。

孟澤隻得去小的那間。

他忘了穿長袖,因為跑動,他出了汗,暴露於陽光中的手臂又癢又疼。

到了網吧,他在最近的位子坐下,趁著開機的時間望一眼手臂,一片掌心大小的區域泛起詭異的紅雲。

他狠狠拍下去。

皮膚陷下去時,白了一秒,之後,紅得更迅速,像是影片裡的血色一般的鮮紅。

孟澤的Q/Q隻有一個聯係人。

李明瀾不在線。

十三尾號的Q/Q號碼雖是孟澤在用,但李明瀾知道密碼,她登錄過一次,也沒乾什麼,就是給雙方設置了隱身可見權限,再把他拉進了高三七班的Q/Q群。

孟澤從來沒有看過Q/Q群,他沒有社交,把Q/Q號碼交給李明瀾打理,自己省事。

這時點開班級群。

頁面一片空白。

孟澤點開群記錄,一頁一頁翻看,今天剛剛考完試,沒什麼同學發言,留下的大多是高考前的信息。

孟澤泡了一天的網吧,隻看到丁彰上線,在群裡發了個表情。

孟澤的獨處生活被龍正初打斷了一下,他出去倒垃圾。

龍正初撞見他,揚一揚手裡的優惠券:“咖啡,買一送一,我請你吧。”

孟澤不想去。

然而,去年暑假,他遇到李明瀾的第一天,她用買一送一的優惠券請了他一杯咖啡。

“走吧。”龍正初推了推孟澤,“你要是沒了我,就真的一個朋友都沒有了。”

倒也不是,不是還有個王輝麼。

能和孟澤聊得來的人,少之又少,他去了岩巍中學之後,也沒想著要和龍正初聯絡。

龍正初搖頭:“你真得謝謝上天,給了你這麼一張臉,否則,性格臭,人又醜,誰搭理你啊。”

“膚淺。”孟澤隻丟下這麼兩個字。

龍正初喜歡張揚,非得坐在最顯眼的位子,他拉住孟澤要去角落的步子,說:“自卑的人才喜歡窩在角落。”

“自戀的人才酷愛坐在舞台中央。”

龍正初撩了一下劉海:“我們這素質,就是登台的料。”

孟澤才不理他,徑自去角落。

“切,反客為主了。”龍正初要了兩杯咖啡,坐到孟澤的對面,“對了,你回來,見過戚恒沒有?”

“打了個照面。”

“他就是鑽牛角尖,上了名校,什麼樣的女孩子見不到呢?非得在高三時較勁。”龍正初就算在角落,也要仰靠椅背,舒展坐姿,生怕彆人注意不到他似的,“幸好,他聽劉老師的話。”

孟澤反應冷淡。

“和女同學快刀斬亂麻。”龍正初比了一個剁刀的手勢。

咖啡廳正在籌備夏日活動,裝飾樹上掛起幾個小玩偶,其中一個臉蛋圓圓,眼睛大大,翹起小小的尾巴,是小鬆鼠。

龍正初問:“孟澤,你這次高考預估多少分?”

孟澤沒聽見龍正初說什麼,他站起來,捏了一下小鬆鼠玩偶。

真的,和李明瀾的軟綿綿紅臉蛋一樣。

六月十一日。

孟澤除了網吧,哪裡也沒去,餓了就在網吧叫外賣。

李明瀾杳無音訊,手機關機,Q/Q下線。

這天,班級群才熱鬨起來,消息一串一串向上冒。

關鍵字的搜尋不需要動用高科技,孟澤的眼睛敏銳捕捉到了“李明瀾”三個字。

有人設置了巨大的紅色字體,混在其中。

孟澤看完消息才知道,用大字報字體的人是周璞玉。

周璞玉:「

李明瀾去哪裡了?」

之後,彆人的聊天用的是“她”。

馮天朗:「考完試就在家了吧?」

周璞玉:「考物理那天,她說有點不大舒服,兩天沒消息了,聯係不上人。」

孟澤一動不動,隻有眼珠子跟著屏幕內容移了移。

過了兩分鐘,胡翰然冒出來:「她去醫院了。」

這時,幾個人同時問:「她怎麼了?」

胡翰然打字比較慢,又過了一分鐘,才說:「考試那天,我上午見到她,她臉色不對,慘白沒有血色,唇都乾了,我問她怎麼回事,她說不大舒服,考完試,我又見到她,她說。」

周璞玉:「說什麼?」

胡翰然:「說那天可能是我和她的最後一面了。」

周璞玉:「她現在怎麼樣?」

胡翰然:「不知道啊,我這兩天也急啊!」

剛才的汗水沒有擦淨,貼在額頭,落下水珠。

這一刻,孟澤又沁出了汗,涼意從皮膚上滲出來,化成水,不一會浸濕他的背。

老板猛然聽見裡面傳來椅子倒地的聲響,他“哎喲”一下。

開網吧最怕爛仔頭鬨事,偏偏沉迷網吧的屬爛仔頭居多。

老板急急要進來,卻見一人衝了出去,速度飛快,險些把一百八十斤的老板撞得轉圈圈。

老板定睛一看。

一個座位空了,他拔腿追過去,喊:“小子!你沒有付鐘費!”

跑出去的孟澤耳力尖,收住步子,掉頭回來。

老板見他滿臉陰戾,和他講道理:“小夥子,人帥不能當錢使。”

孟澤丟下一張十塊。

老板繞到桌子後邊,打開抽屜,邊找錢,邊嘀咕:“該用金錢解決的問題,就用金錢解決。”等他抬起頭,哪還有那小子的身影。

“但也不能隻用金錢解決問題。”老板拿著零錢,追出去,在最短時間內說完剩下的話,“喂,小子,我要找你錢。”

老板把錢揣進口袋:“嘿,跟火箭似的,咻一下,不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