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隻好不尷不尬地站在那。

現在整個節目的主創都在這個房間裡了。

江欽在主位上繼續發號施令,著手整個節目的收尾工作。

導演在一旁聽著，發現江欽的意思是取消整個拍攝框架，最後剩下的那點內容的呈現,全都改成類似跑團的桌遊形式,在幾個小時之內走完全部的遊戲劇情。

統籌拍攝事宜一直都是導演的工作。

現在江欽把他們聚集在這裡，談論這些，明顯是把導演給架空了。

導演突然有了一種失業的感覺,茫然地看向其他同事。

這位大老板明顯積威甚深,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提出異議。

直到江欽把該交代的交代完，導演才被他注意到。

江欽：“怎麼站著？坐啊。”

導演局促地四下看了看,笑著道：“沒座了。”

江欽沒有接他這句話,對他吩咐道：“我剛才說的你也聽到了，全力配合。”

導演還想掙紮一下：“真的沒有緩和的餘地嗎？我覺得至少能把這一期做完。”

江欽卻突然又道：“你為什麼站著？”

導演沒明白江欽的意思，回答道：“因為沒座了。”

“對。”江欽聲音陡然變冷，看向導演的視線也沒有什麼溫度,他冷冷地吐出幾個字，“因為沒得做了。”

導演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來了。

他也這才反應過來，江總從一開始就在點他。

可他沒有看明白其中的暗示，還在不停地問，到現在，他真是把自己的所有台階都搬空了。

江欽冷冷地繼續補刀道：“節目做這麼爛,還真以為簽上沈茹就能起死回生了？不，這隻會顯得你們更爛，更垃圾！屎上雕花你還很驕傲是嗎？”

很多時候江欽不想說的太透徹,因為這樣面上都不好看。

現在都說到這個份上，江欽的火氣都被積起來了。

頂頭大老板當面發火，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凝固了。

導演更是大氣都不敢出,安安靜靜地聽訓。

房間裡的其他人雖然沒有說話，但他們內心都很清楚。

除卻剛開始輝煌的那幾期，他們整個團隊從根子上就爛掉了。

用不太文雅的比喻來說，就是前策劃在被開前拉了坨大的，此後他們團隊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不過是屎上雕花。

就算再怎麼賣力補救，都改不了他是一坨屎的事實。

導演此時全身冒汗，如芒刺背。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反應過來，從江欽開始插手他們的節目製作時，最終目的就是把這個節目斃掉。

在這之前，他表面上做出的一切改變，一方面是在幫他們撥亂反正改變錯誤，另一方面就是慢慢鋪墊收尾。

當時導演還有點納悶，奇怪為什麼江欽會給他們的遊戲增加那麼多不利於拍攝的跑團設定。

現在他明白了。

因為江總他一開始，就壓根沒想讓他們拍完。

無論中間他們怎麼掙紮，最後都隻會用桌遊的形式，快速解決這個遊戲。

從辦公室離開之後，導演又恍惚了很長的時間。

因為他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以江總的身份，他完全沒有必要這麼拐彎抹角，要斃掉誰的節目，都隻是他一張嘴的事。

而且隻要他提出來了，多的是人搶著給他解決。

導演糾結了整整一天的時間。

晚上睡不著，他出門買了兩瓶啤酒喝，卻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道具組組長。

道具組長還沒到三十，剛結婚很年輕。

現在他腳邊散落著兩個空的啤酒瓶，正看著手機擦眼淚。

導演關心地湊過去：“怎麼了？家裡人出事了？”

“不是。”男人抹了一把淚，把手機劃了劃，遞給他，“我在看這個。”

導演定睛一看，發現是在假設沈初沒有出現，故事會有什麼發展。

和沈初刷到的是同一個帖子。

現在，這個帖子已經被搬運出來了，在各大平台的討論數據都很高。

下面的評論全都是一邊倒討伐他們節目組的。

導演拿著手機仔細翻了翻，發現甚至有人提了他的姓名，說以後要避雷他，下面還跟著一大串讚同的聲音。

嗡的一聲。

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感覺渾身像被針紮一樣，又難堪又難受。

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是一個平庸的人。

尤其是他，靠著資曆坐上現在的位置，而且還能在工作上將那些天之驕子玩弄於股掌之間。

他不知道多少次在背後偷偷嘲笑他們，感覺自己厲害死了。

可現在，血淋淋的現實告訴他，他不僅僅是一個平庸的人，而且還非常的差勁。

他甚至因為自己的傲慢，差點害死一條鮮活的生命……

其實沈茹挺可愛的，還很敬業，每次見到他的時候都恭恭敬敬地叫他導演。

導演想著，不自覺地扣著自己的手背，劃出一道道紅色的痕跡。

沉默了好一會兒，導演突然道：“你說江總是不是早就知道有這一天？”

對方搖搖頭表示不知道，然後說：“不過我覺得江總做的對，咱們這樣太不道德，簡直喪良心。”

-

《了不起》最後的收尾拍攝，當然沒有沈茹。

她主演的第一部女主劇就大獲全勝。

各種各樣的通告和劇本邀約，都像雪花一樣往她這邊飄。

所以在江欽的安排下，沈茹早早就被經紀人去帶走了。

而且距離沈茹拍完上一部戲，已經間隔很久了。

沈茹早就該去面試進新劇組了。

本以為《了不起》停播會悄無聲息的過去，但沒想到在收官的那一天，論壇裡那個無厘頭的假設突然

被送上了熱搜。

現在沈茹正是如日中天，而且以前經曆了那麼多的誤解和波瀾，現在媽咪們正是心疼她的時候。

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出現這麼一個拱火的的帖子。

媽咪粉們直接炸了，開始有組織的討伐他們整個主創團隊，就連已經被辭退的前策劃都被拉出來鞭屍。

導致組裡的很多人工作都受到了波及。

沒有故意傷害過沈茹的人紛紛拿出證據投誠，將幾個吃人血饅頭最狠的，死死地釘在了恥辱柱上。

-

沈初冷眼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沈茹在忙工作的時候，沈初就一直在不遠處等著她，所以沈初有很多的時間看手機，親眼看著他們下場慘烈，事業人生受損。

原本沈初打算就打算在沈茹退出節目，再收拾這幾個敗類。

但沒想到她們剛走，江欽就直接出手了，根本沒有留給沈初發揮的空間。

沈初給江欽發去感謝的信息。

那邊回了一個：“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很官方的回答。

沈初鬆了一口氣。

她大概是被沈茹的那些粉絲洗腦了，現在竟然也開始覺得，喜歡上沈茹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

沈初甚至懷疑江欽這麼做，也是因為喜歡她，為此暗暗提了一口氣。

現在江欽的回複這麼疏離客氣，沈初提起的那口氣終於鬆了。

-

沈茹的媽咪粉們非常關心她現在狀態如何。

因為那個帖子的後勁實在是太大，雖然知道不可能，但還是忍不住的後怕。

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直播沒有了。

不能每天看到新鮮的沈茹，讓很多的媽咪都產生了戒斷反應，說有點接受不了，心裡空落落的。

雖然沈茹還是會偶爾出現在大眾面前，參加一些商務，但卻是很明顯的營業狀態，笑容完美行為得體，完全挑不出錯處。

她的這個改變，讓很多的娛樂吃瓜號打著‘我家有女初長成’的名號，狠狠地吃了一波流量，在路人中的口碑逐漸立了起來。

但沈茹的那些骨灰級媽咪粉們，感覺又欣慰又心酸。

以前的沈茹，憑借著幾個鮮明的角色剛剛踏足娛樂圈，在這個金裝玉裹，寶馬香車的娛樂圈裡，像一隻懵懂的小鹿誤入人類城市，憑借著本能到處衝撞著。

很可愛，但也惹了很多的麻煩。

經過了那麼多事後，現在她終於開始適應這個圈子了，學會用得體的動作行為偽裝自己，變得不那麼的格格不入，讓人排斥。

可到頭來，她們卻開始懷念起以前的沈茹，偶爾語出驚人，偶爾古靈精怪，讓人覺得好氣又好笑的沈茹。

但還沒等大家惆悵多久。

在沈茹的劇播完之後，沈茹她直接從大眾的視線中消失了。

有消息說，她接了新劇組拍戲，而且貌似進的都是保密性極強的劇組，連代拍

都找不到她的蹤跡。

這也讓沈茹直接從全網物料滿天，變成娛樂圈隱形人。

時間一轉眼就過了半年。

和春季盛典相對的是臨近深秋的楓葉獎。

一直以來，為了評獎的公平性，蘭花獎和楓葉獎兩個評測團隊分庭抗禮，互相監督著儘量減少評獎黑幕。

同時兩個不同的獎項也可以互相彌補。

上一次玉蘭獎的時候沈茹的劇還沒播，隻是一個陪跑。

時隔半年，沈茹身穿高定禮服再次走上紅毯，對最佳女主的獎杯勢在必得。

保姆車上，沈茹跟俞思敏確認：“你說我上一個走紅毯的是曉君姐？”

俞思敏：“對。”

得到了準確的答案，沈茹一聲不吭地彎下腰研究自己的鞋子。

俞思敏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你想乾嘛？”

沈茹：“這鞋兩萬多，應該走的很穩吧？”

俞思敏後背發涼，驚地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十分警惕地問：“你先告訴我，你想乾什麼？”

現在沈茹在鏡頭面前收斂了很多。

但其實私下裡，她還是改不了這個混世魔王的性格，時長提出一些讓經紀人青筋直跳的想法。

沈茹眼珠朝上看，用很輕的聲音回答：“就是……想走快一點嘍。”

俞思敏：“去找席曉君？你們不是半年多不聯係了嗎？”

據她所知，沈茹和席曉君的聊天框，還停留在上次紅毯的時候。

沈茹低頭扣手指，不回答。

看模樣明顯是放不下。

雖然俞思敏生氣席曉君對沈茹大包大攬，卻在最重要的地方背刺沈茹。

但後來俞思敏也反擊回去了，雖然不至於把席曉君打垮，但至少事業有受損。

俞思敏還能說什麼？

她隻能同意了。

然後在沈茹驟然亮起眼睛的時候，俞思敏：“彆的我不管你，但你要敢在紅毯上摔跤……”

俞思敏的威脅停留在嘴邊，她思考了一下，然後選擇了最強有力的威脅：

“你要敢在紅毯上摔跤，我讓你一周見不到你姐。”

說完，俞思敏看向一側的沈初，向她拋來同盟的橄欖枝。

沈初淡淡地回視，勾起唇角：“好。”

沈茹：？！？！

好什麼好？一點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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