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晨升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難堪過。
她攥緊了拳頭,薄薄的身體微微顫抖,心底卻湧上一股不屈。
沈初這樣當眾貶低她,無非就是不想讓沈茹接受懲罰出醜。
既然這樣,她偏要。
厲晨升思索了一會兒,緩緩地說:“我來節目之前做過功課,血漿懲罰是這裡的傳統,嘉賓之間互相傷害也是家常便飯,所以我希望您能理解。”
沈初看出了她的打算,冷笑一聲,“你在這個故事裡的角色如何,需要我幫忙揭穿嗎?我的線索可是已經驗證過真實性的真線索。”
沈初展示了她的驗證程序:將線索打散,充進數據庫進行對比演算,篩選出真實的信息,提取真確的信息。
人的腦子是有限的,就算記憶裡再強大,也隻能處理有限的信息。
可程序不一樣,給它的信息越多,它的結果就越準確。
沈初:“如果你撤銷驗證,我就放你一馬。”
現在抉擇的機會又交到了厲晨升的手上。
如果厲晨升堅持驗證沈茹,那麼沈初就會同樣驗證她,到時她們兩個都要受到血漿懲罰。
但如果厲晨升放棄,那麼她們兩個都能平安無事。
厲晨升沉默著低下頭,不讓人看到她糾結的表情。
林文覺擔憂地看向沈茹,狠狠為她捏了一把汗。
節目組真不做人,沈茹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整天樂嗬嗬的發善心,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要接受這樣狼狽的懲罰。
僵持。
所有人都在等著厲晨升的答案。
蕭隋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他聲音很平靜:“不用放過。”
所有人錯愕。
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
蕭隋:“我是說,姐姐你不用讓這一步。阿茹也是我的妹妹,我做哥哥的合該保護她,姐姐你隻管帶著阿茹往前走,剩下的我來。”
蕭隋說完,轉頭面對鏡頭:“我要求驗證沈茹,非常確定,不用再詢問了。”
蕭隋現在是鬼魂陣營,要驗證,就要接受血漿懲罰。
而他趕在厲晨升確認之前提出驗證,無論結果如何,沈茹都不會狼狽地接受懲罰。
無論是彈幕還是現場,全都是一片嘩然。
沈初卻笑了笑,也對鏡頭道:“我要求驗證厲晨升,也非常確定。”
厲晨升異常錯愕。
她根本沒有想到,蕭隋會直接針對她。
“蕭老師你……”
也太不留情面了。
蕭隋緩緩轉身,還是非常禮貌的偏偏教授,溫柔客氣地對她說:“不好意思了厲老師,我隻是作為哥哥在保護妹妹。我們是同事沒錯,但你剛才不是也說了,在這個節目這隻是家常便飯。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厲晨升倒吸了一口涼氣,脆弱地紅了眼眶。
彈幕裡,他們的CP粉崩潰了。
什麼比正主拆自己CP,更讓人難過?
他們在彈幕裡上躥下跳說:
“教授好殘酷。”
“都不懂憐香惜玉嗎?”
“校花都哭了。”
但很快,這些腦殘言論就被看不過去的路人懟了回去:
“要了老命了,CP粉怎麼這麼會自我搞潮啊?”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跳這麼高,明明兩個人一點火花都沒有。”
“你們有什麼資格為校花委屈啊,請問?”
“明明是校花主動搞事的好吧,她不指認沈茹,姐姐也不會反擊。”
“這是什麼小醜情節啊?搬起石頭砸自己腳,還好意思哭。”
“是校花還是笑話啊?”
畫外音:“還有其他人想用驗證環節嗎?隻此一次的機會,錯過就沒有了哦。”
眾人:……
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這才是他們拍攝的第二天,才剛剛開始,連陣營都沒有確定。
在這個敏感的時候,誰也不想這麼早就把人給得罪了。
根本沒有人講話。
-
節目組準備的血漿,又濃稠又鮮紅,而且是滿滿的一大桶。
在澆下來的那一刻,蕭隋腦子裡突然閃過了沈初當時說的話:
很臟,很醜,很狼狽,像小醜一樣。所有的醜態都被鏡頭捕捉到了,千千萬萬的人在屏幕前嘲笑他,隻要被人提起,最先想到的就是他現在的醜態。
那身泥巴,永遠都洗不乾淨。
那時候,他對此一頭霧水,不理解姐姐為什麼要那樣不留情面地嘲笑他。
也不理解她為什麼在說那些嘲笑話地時候,聲音又那麼的憂傷痛苦。
但現在蕭隋明白了。
姐姐說的不隻是他,也是在說另一個維度的沈茹。
如果不是關鍵時刻姐姐從天而降。
那麼滿身狼狽,被千萬人嘲笑,永遠洗不乾淨泥巴的人,就是沈茹。
他本來就生病的妹妹,會被無數的人嘲笑,醜態滿天飛,並且伴隨著從此以後的很多年。
蕭隋低著頭,撩了一把被血漿浸濕的頭發。
再也沒有了當時在身泥漿池那種難堪的心情。
都是該得的。
蕭隋偏了下頭,頭腦前所未有的頭腦清明,明明狼狽得像小醜一眼,眼底卻飛快閃過一絲酣悅。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
這些粘稠的,滴滴答答的鮮紅色,都是他贖罪的證據。
糟糕的感覺洶湧而上,多巴胺卻在瘋狂分泌。
能幫到妹妹,他很高興。
-
蕭隋一直等到血漿不再往下滴,才從懲罰室走了出來。
沈茹早早地就等在門口。
她看到蕭隋的一瞬間,立刻就繃不住了,嗷嗷哭著撲過去抱他。
蕭隋低頭看了看自己,把滿是血漿的大衣脫下來丟掉。
然後抬手,接住了自己的妹妹。
他還抬頭看了看四周,除攝像外空無一人。
並沒有姐姐的身影。
雖然他知道姐姐不可能原諒他,但還是忍不住心頭閃過失落。
沈茹根本沒關注那些,抱著蕭隋哭的那叫一個洶湧澎湃,一邊哭一邊說:“嗚嗚嗚哥哥你全世界最好了。”
蕭隋:“跟姐姐比呢?”
都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有時間開玩笑。
沈茹不哭了。
她鬆開蕭隋,認真:“哥哥當然比不上姐姐。”
蕭隋哭笑不得,用乾淨的手背擦了下她白嫩臉蛋上的淚珠:“行了,彆哭了。”
他怕沈茹自責,又說:“我很高興能保護你,以前是我缺席了,以後不會了。”
沈茹又繃不住了,眼淚刷地一下就流出來:“嗚嗚嗚哥哥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啊,我太感動了。”
然後她峰回路轉,含著淚水期期艾艾地說:“那你還能像小時候一樣幫我洗襪子嗎?”
蕭隋:……
他額頭落下兩根黑線,“你攢了多少。不會又一攢一筐吧?”
沈茹指指自己的腳:“就一雙。”
給彈幕無語住了
“這麼溫情的時刻,你倆就談洗襪子啊喂!”
“傳下去,當紅女明星不洗襪子。”
“什麼時候一讚一筐了?小時候嗎?怪……怪可愛的[羞澀]”
沈茹繼續說:“我怕你不給我洗,就沒攢。”
彈幕:“……她還真想攢?”
彈幕覺得這句話充滿槽點。
但進了蕭隋的耳朵,他卻差點掉下眼淚。
原來他的妹妹什麼都知道。
她明知道他在刻意疏遠她,卻還是為了他那一丁點的愛,大張旗鼓又小心翼翼地湊過來。
明知道會遍體鱗傷也不在乎。
以前的沈茹從來不害怕,一直都是勇往直前的小太陽。
可現在她竟然說怕。
怕麻煩他?還是怕被他厭煩?
而且沈茹見過他最狼狽,最醜陋的時候。
他們的關係不該這樣。
蕭隋熱淚滾滾落下:“洗,你有多少我都給你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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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覺跟節目組要了平板。
他本來是想看看血漿懲罰什麼樣,看完就準備關了,結果意外看到了沈茹特彆感動去抱蕭隋的畫面。
林文覺摸著下巴思索。
澆個血漿而已,至於感動成這樣嗎?
他送蘋果的時候怎麼就油鹽不進的?
難道他就沒有付出嗎?明明他這條小命就是因為那該死的蘋果才丟的。
當時為了面子,他把自己死亡的原因隱藏了下來。
現在想想,就該告訴她。
也讓她痛哭流涕地啃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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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蕭隋分開後,沈茹在往回走的路上,突然被一股力道帶到了角落。
定睛一看,果然還是林文覺。
沈茹:“你乾嘛?”
林文覺現在隻能和一個人說話,他拿出平板:“陪我看熱鬨。”
血漿懲罰馬上輪到校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