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她就這樣走了。(1 / 1)

心癮 歲尋 24994 字 8個月前

Party的當天, 蘇枝在琳琅滿目的試衣間裡,挑挑揀揀了一整圈,最後還是穿了江梵從港島定給她的那身白色旗袍。

耳環則是戴了那對六十多萬的鑽石耳墜。

站在鏡子前, 光彩照人。

是江梵為她描繪的美。

出門前, 她對著鏡子化妝。

看到眼下那顆紅痣的時候, 猶豫著要不要拿遮瑕膏遮掉。

想了半天,最後還是選擇就這樣。

遮掉也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再怎麼說, 這痣也是天生屬於她的。

塗完口紅,蘇枝向後退了幾步看向鏡子,白色的旗袍襯得她皮膚柔白剔透, 一雙眼睛似是含了水晶瑩明澈, 天生麗質不需要過多的濃妝,隻打了粉底塗了溫柔的豆沙色唇膏,足以顯得她整個人清雅出塵。

蘇枝定定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直到眼中透出堅定的神色。

她準備好了。

-

聚會定在了遊艇上。

蘇枝開車到了S城的國際遊艇俱樂部, 將車交給泊車員後, 往遊艇的方向走。

天色還未完全暗下來,遠處的海平面上餘暉熠熠, 如撒入海中的點點碎金, 隨著潮汐舒緩地起伏。

停靠在岸邊的遊艇線條流暢,宛如一群白色的天鵝,輕盈地漂浮在深藍的海面上。

蘇枝給安保展示了覃伊伊推給她的電子邀請卡。

登上舷梯的最後一階時, 金光乍收,餘暉儘落。

甲板被柔和的燈光點綴著, 猶如星光灑落絲絨般的幕布。

伴隨著潮濕的海風,蘇枝走進船艙。

熱鬨的音樂聲她在船下就聽到了,此刻除了音樂聲, 還能聽到那群向來擅長尋歡作樂的二代們說笑的聲音。

那些熱鬨的恭維,字字句句都圍繞著鐘晚和江梵。

鐘晚和江梵被一群人圍在中間。

作為焦點的兩個人靠在一起,正在親密地低語著。

鐘晚笑容中帶著點兒撒嬌的嗔怨,正專心聽她說話的江梵眉眼透著笑意。

這兩人身高有一些差距,站在一起竟如此登對。

溫馨美妙的畫面猛地刺痛蘇枝。

眼眶急速發熱,她用力眨了眨,強行將這股酸楚壓下。

攥緊了手包上的玩偶,讓情緒儘量地平穩。

閃亮的水晶吊燈垂掛在大廳頂部,散發著炫目的光芒,將整個空間照得明亮,甚至刺眼。

船艙擺滿著精致的花束,鮮花散發著芬芳,與男男女女身上厚重的香水味糅雜著,融合成了欲望的味道。

香檳塔、甜品塔高聳在人來人往的中心地帶,自助餐台上的昂貴食材在市場上都是以克計價。

處處流露出奢華的聚會,是一場泡沫般一碰即碎的紙醉金迷。

然而蘇枝的出現,令整個大廳裡所有的華彩都為之黯然。

所有人的視線一瞬間聚攏在了她身上。

在場的人都身處同一個圈子,圈內人必定有一定程度的利益牽扯。

鐘家在豪門之中數一數二,這些二代們也自然都圍著她轉,奉承的話有真有假地往外倒。

但此刻二代們也不得不承認,蘇枝是真的漂亮。

蘇枝身上的那種漂亮太過優越。

再璀璨的珠寶也隻能淪為她的陪襯的那種優越。

也難怪江梵會選蘇枝做未婚妻。

單說這張臉,任誰看了都覺得上帝對她是何等的偏心。

因為蘇枝的到來,原本熱鬨的大廳裡陷入一瞬間的沉默。

隻有古典樂作為背景音,仍舊優雅地演奏著。

江梵順著眾人的視線看過去,蘇枝立在包廂門口,正凝望著她。

白得奪目,白得像顆珍珠。

江梵表情有一瞬間的意外,隨即又恢複成平日裡淡漠的表情。

她走到蘇枝面前:“你怎麼來了?”

蘇枝抬頭,淺褐色的眼眸裡平靜無波,反問回去:“我不可以來嗎?”

剛剛對著鐘晚一臉笑意,看著她就成了平日裡冷淡的樣子。

差距明顯得她想不發現都難。

覃伊伊挽著鐘晚的手臂過來,一臉虛偽地笑容看著蘇枝。

“是我請蘇枝姐來的,好歹也是表姐的未婚妻,鐘晚姐姐回來,難道不該見一見嗎?”

江梵看向蘇枝:“怎麼沒和我說一聲?我回家接你一起過來。”

蘇枝語氣淡淡:“我也是臨時起意。”

鐘晚笑得溫婉,朝著蘇枝伸出手:“你就是蘇枝吧?我聽阿梵說過你。”

蘇枝的指尖,暗暗攥緊手包上面的毛絨掛飾。

她將心裡一湧而過的情緒壓下後,才抬手虛握了一下鐘晚的手。

語氣冷淡地問:“她說我什麼?”

鐘晚笑容透著說不出的意味:“當然是說你很會照顧人。”

兩個人的手一觸即散,蘇枝坐到了江梵身邊。

聚會繼續。

這群人中,本就是鐘晚的朋友更多一些,蘇枝的出現也隻是一個小插曲。

很快,話題繼續回到鐘晚在國外的生活,以及他們以前在學校的趣事。

無論是哪一個話題,都將蘇枝隔離在外。

那層刻意豎立的壁壘,蘇枝融不進去。

江梵雖然沒再跟鐘晚咬過耳朵,但也沒對蘇枝表現出親密。

隻是幫蘇枝拿了杯喝的,隨後自己捏著酒杯,斜靠在椅背上,表情不鹹不淡地聽旁人聊天。

這對已經訂婚的戀人,很明顯透露著生分。

讓人更加確信江梵隻是把蘇枝當做替代品罷了。

覃伊伊沒想到蘇枝竟然還真敢來。

她一屁股坐到蘇枝旁邊,假裝倒酒,趁機小聲譏諷:

“你還真好意思來。你以為你硬湊過來能向誰宣誓主權?不過是丟人現眼。”

蘇枝來之前就預想了會遇到冷嘲熱諷,她回不回嘴都隻會讓更多的人看她的笑話。

她今天來的目的是讓自己徹底死心,至於其他人的話沒必要放心上,更沒必要搭理。

覃伊伊看她不說話,隻當蘇枝的沉默是在強撐,嗤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你這個未婚妻還當得了幾天。”

轉身優雅地喝著酒,去找彆人聊天。

覃伊伊剛走,穆悸就過來填補了她的空位,晃著酒杯,眼神傲慢地看著蘇枝:“看到了嗎?圈子不同,不要硬融,你在這裡硬撐的樣子真的挺可笑的。”

想起之前在□□被蘇枝握得手腕疼了兩天,穆悸心裡就來氣,難得能奚落蘇枝的時刻她自然不會放過。

見蘇枝還是淡著一張臉不說話,穆悸又酸了兩句,自覺沒意思抬起屁股要走。

“我等著看你被江梵甩的那天。”

蘇枝這才抬起眼皮看了穆悸一眼,穆悸被她的眼神看的心裡發怵,隨後又想,自己怕蘇枝做什麼?

翻了個白眼走人。

宴會過半,蘇枝手裡拿了半天的無酒精飲料,此刻也隻少了幾口的份量。

江梵手機響了起來,是辛秘書的電話,她拍了拍蘇枝的膝蓋,示意。

蘇枝微微挪開位置,讓開一點,江梵拿著電話出去了。

江梵一走,蘇枝在這個格格不入的空間裡也待不下去,乾脆走到甲板上喘口氣。

微涼的鹹風吹散宴會上酒氣和煩躁,蘇枝深吸了一口氣,拿出手機,想要找許靜聊聊的時候,鐘晚突然在她身後開口。

“你果然有顆和我一模一樣的痣,我聽阿梵說過,沒想到連位置都一樣。”

蘇枝回頭看到鐘晚淡笑著站在她的背後。

說起來,她是第一次真正和鐘晚這麼近距離面對面。

之前照片看過,視頻看過,本人真的到了眼前,蘇枝卻覺得,她和鐘晚完全不像。

鐘晚說的不錯,她們眼角下都有一顆紅色的痣,位置一樣顏色也差不多。

但除此之外,她和鐘晚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蘇枝的五官更偏近古典,臉型小巧圓潤,膚色白皙,因為跳舞的關係,舉手投足有著十足的韻味,一舉一動皆搖曳生情。

而鐘晚的長相則是性感妖嬈一掛的,大眼豐唇瓜子臉,學西樂的緣故,她穿著打扮,氣質妝容也都更西方。

兩個人站在一處,便是非常典型的東西方風格的代表。

除了那一顆痣之外,可以說是毫不相乾。

鐘晚拿著兩杯香檳,遞給蘇枝一杯。

“上那邊坐著聊兩句?”

蘇枝也想聽聽鐘晚打算跟她說什麼,轉身往甲板上的露天沙發去。

但她留了個心眼,這兩年在豪門圈子裡看到過不少肮臟手段,她不會信任任何人。

以防萬一,蘇枝打開手機的語音備忘錄,按下錄音鍵後,將手機反扣在桌上。

鐘晚坐下來後,從容又淡定地審視著蘇枝。

“我說感謝你是真心的,阿梵這個人從小到大都挺不會照顧自己的。這段時間有你在她身邊,我倒也放心。”

蘇枝看著香檳杯裡緩緩上升的氣泡,沒接話。

鐘晚心理素質極佳,即便蘇枝沒有回應,她自己也能順暢地繼續下去。

“不怕你笑話,我聽說阿梵訂婚的時候哭了好幾天,你知道嗎?阿梵是我從小到大唯一愛過的人。”

鐘晚喝了一小口香檳,表情柔軟,儼然一副陷在愛中難以自持的口吻。娓娓道來她和江梵的從前。

“那時候我們太年輕,阿梵和我又都是很驕傲的人,不懂得經營感情也不會服軟,難免最後會落得一個兩敗俱傷。但是這些年,我知道我們從來沒有忘記過彼此。

“其實,你也感受的到吧?

“比如那個護身符,她帶在身邊很多年,怕壞。我笑她傻,跟她說,如果壞了我再給她求一個就是了。你猜她說什麼?她說就算再求一個新的,那也不是最初的那個。

“她這個人啊,真的很念舊。一開始喜歡的,就會一直喜歡下去。”

鐘晚還說了很多她和江梵念書時候的事情,說江梵的喜好,說江梵的習慣。

蘇枝一直以為自己挺了解江梵,知道她喜歡什麼口味,跟什麼人開會要穿什麼衣服,在床上喜歡什麼姿勢,用什麼樣的方式能取悅她。

卻不知道,原來江梵以前喜歡打網球,畫畫的時候喜歡聞檸檬的香氣,犯困的時候習慣含薄荷葉勝過喝咖啡。

難怪江梵的書房放著一副網球拍,但她從來沒看過江梵動過。

原來是從前和鐘晚一起時的回憶。

畫畫的時候喜歡聞檸檬的香氣……

真是諷刺,蘇枝甚至不知道江梵會畫畫。

還有薄荷。之前她在臥室裡放過一盆薄荷,江梵讓她拿出去,說她不喜歡薄荷的味道。

她還真以為江梵不喜歡,就戒掉所有薄荷味的東西。

其實,隻是因為這些都是跟鐘晚有關的回憶,江梵不想讓彆人碰觸罷了。

這兩年她一直努力去做好一個未婚妻,以為隻要自己做得足夠好,就可以站在江梵身邊的。

卻忘了她這個未婚妻從來都是假的。

假的就是假的,永遠變不成真的。

“我知道,讓你放棄阿梵你肯定是舍不得的,但我跟阿梵之間有著整整二十年的時光,你才不過短短兩年而已。”

鐘晚語氣平靜,甚至有些誠懇。

“現在抽身,好過你真的深陷進去,受到更多的傷害。如果你現在放手,我會讓阿梵多給你一些補償,就當做這兩年你照顧她照顧得這麼好的感謝費。”

鐘晚說完,傾身拍拍蘇枝,留下一句讓她好好考慮一下,拎著香檳離開。

蘇枝一個人坐在甲板上吹著海風,疲累地靠向椅背。

回想這兩年的時間,她一直都是彆人口中的一個笑話。

正主都已經回來了,她這個替代品也該是時候謝幕退場了。

跟了江梵兩年,江梵最滿意她的一點就是她識時務,知好歹,懂進退。

蘇枝是個一以貫之的性子。

兩年的答卷上,最後一筆也該是體面的。

拿起手機,蘇枝看到語音備忘錄還在一分一秒地錄著,她才想起剛剛開了錄音。

按下停止鍵,列表裡多了一個新錄音1.

蘇枝沒管它,深吸了一口氣,切換到小號上。

想要銷號的時候,看到八卦群裡,Mia說十三號晚上鐘晚在S城有個演出。

Lily:【到時候江梵肯定會在前排捧場吧?】

Mia:【如果江梵去了,是不是說明兩人複合了?】

Lily:【極有可能!】

蘇枝銷號的動作頓了一下。

她想起今晚的聚會上沒看到Mia和Lily,看來她們果然不是鐘晚那個圈子裡的人。

看著聊天記錄,蘇枝唇抿成一條直線。

十三號嗎?

-

聚會結束,蘇枝和江梵一起上了車。

司機看到蘇枝的時候一愣,他送江總過來的時候明明沒有蘇枝小姐的啊?

司機沒多問,悶頭上車,把隔板升起來。

江梵晚上喝了不少酒,這會兒眼皮發沉。

“你從來不參加這種場合,所以我就沒帶你。”

蘇枝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過了會才意識到,江梵是在解釋。

“嗯,我說了是臨時起意,想看看你拚命保護的是什麼樣的人。”

江梵撩開眼皮,看到蘇枝坐在另一端緊緊貼著車門,和她隔著十萬八千裡的距離,突然輕笑一聲,“吃醋了?”

蘇枝轉頭看過來,無波無瀾:“沒有。”

大約是喝了酒,江梵的情緒十分鬆弛,她往蘇枝的方向挪了挪,伸手把人撈過來抱著。

“彆吃醋,你跟她不一樣。”

蘇枝任由江梵身上悠然冷香將自己的嗅覺浸透,喃喃道:“是不一樣。”

“乖。”

江梵側頭去吻蘇枝,唇舌糾纏間,蘇枝翻身分腿跪坐在江梵身上,雙手摟著她的脖頸,向下凝視著江梵的眼睛,忽地一笑,極儘柔媚,勾魂攝魄。

此刻,有什麼情緒在江梵的心裡破土欲出。

她掐著蘇枝的細腰,呼吸變得愈發灼熱。

江梵催促司機:“開快點。”

司機:“好的江總。”

一進到臥室,壓抑的情緒瞬間釋放。

蘇枝前所未有的熱烈,像是要燃燒掉最後的理智,將所有感情傾瀉而出。

江梵將蘇枝狠壓在牆上。

蘇枝聽到旗袍的裂帛聲,無聲地笑了。

果然,所有不屬於她的東西,最後都是留不住的。

今晚折騰得太晚,江梵細致地給蘇枝洗乾淨抱上床。

最後親吻蘇枝額頭,語氣溫柔:“睡吧。”

如果沒有今晚鐘晚說的那些話,江梵偶爾流露的溫柔可能又會讓蘇枝心裡產生幻覺。

但現在,她發現自己心裡已經沒有了任何波瀾。

最後一絲火苗也熄滅了。

蘇枝看著窗簾縫隙裡透進來的月光,臉上全然沒有剛剛歡愛過的旖旎,眼神清冷。

她對江梵說:“周日我定了一家新開的餐廳,主廚是從意大利你喜歡的那家餐廳請過來的。有時間的話我們一起吃晚餐?”

江梵想說周日她有個飯局,抬眼看到蘇枝的神情,讓她不知道為何心裡一慌,眉頭為不可查地皺了一下,隨即放鬆。

“好。”

第二天,江梵一到公司就讓小張把周日的飯局給往後推。

小張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飯局是江梵好不容易約上的。

小張:“江總,真的改期嗎?劉局那邊……”

江梵語氣沒有任何猶豫:“嗯,改期。”

小張也隻能說:“好,我這就去聯係。”

坐到辦公椅,打開電腦,江梵看向桌面的日曆。

從來都是工作至上的她,第一次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更改了行程。

說不上來的奇怪的感覺,明明和蘇枝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有種她漸行漸遠的不安感。

這種不安對江梵而言,是種極其陌生的體驗。

-

周末當天,蘇枝在一堆江梵買給她的衣服裡面,挑了一條自己帶來的黑色連衣裙。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江梵的時候穿的裙子。

江梵應該不會記得這種小事,但蘇枝還是想以最初的面貌來結束這一段關係。

約定的時間是八點,蘇枝七點半就到了餐廳。

蘇枝和以往一樣,按照江梵的喜好點了她會喜歡的菜和酒。

讓餐廳的侍應先給她一杯香檳,她坐在這個餐廳最好的景觀位置,等著江梵。

蘇枝撐著頭看向窗外,整個港口絢爛的夜景儘收眼底,不知道是誰在對面的光影幕牆買了生日祝福,那個女孩的名字和祝福在大片的熒幕上熠熠生輝。

蘇枝呷了一口香檳,看得有滋有味。

突然手機震了一下,她低頭,是孟彤發來的消息。

【我想了,直接去找江家老太太說,老太太既然想讓你們結婚,那江梵肯定要聽她的。】

蘇枝煩躁地將孟彤的消息暫時屏蔽。

一杯香檳喝完,剛好八點,江梵沒有出現。

蘇枝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敲了敲,沒有電話也沒有微信。

她猶豫著,要不要問一問,畢竟向來守時的江梵很少遲到,就算被什麼事情耽誤,也會有個交代。

蘇枝剛想給江梵撥個電話的時候,一則消息彈了出來。

【重磅!私生飯再度襲擊鐘晚,被當場抓獲!】

鬼使神差地,蘇枝想要撥通電話的手停住,轉而點開這則新聞。

這次的新聞視頻裡,沒有鐘晚和江梵的身影,而是鐘晚所住的酒店外景。

粉絲和各路媒體將整個酒店的大門圍得水泄不通。

現場記者簡略地報道了一番事情始末,以及私生飯被逮捕的鏡頭。

然而,隻是那麼不到一秒的鏡頭,蘇枝精準地看到背景裡一輛低調的勞斯萊斯幻影。

即便隻是一閃而過,即便S城的幻影不止一輛,但全黑的車身和車牌號最後的尾數,還是讓蘇枝確認了。

那是江梵的車。

八點過半,蘇枝不再等待,叫來了侍應生。

“上菜吧。”

侍應生看到蘇枝對面的位置空著,也看出這個漂亮女人是被人爽約了。

“上一份還是?”

侍應生小心地詢問。

蘇枝眉眼彎了彎,笑道:“還是上兩份,多的那份就放在我對面,沒關係。”

侍應生說了聲好,轉身去通知後廚上菜。

臨走前看了一眼暖橘色光下,柔美得像畫般的女人,心裡忿忿不平。

這樣漂亮的姑娘都忍心放鴿子,簡直是人渣。

因著對蘇枝的心疼,侍應生特地跑去後廚跟廚師囑咐,讓他們把菜做到口味最佳的狀態。

蘇枝在侍應生默默地照顧下,細致地吃完這頓味道極佳的晚餐,還喝了兩杯紅酒。

看著面前完整的菜品,她拿起手機,笑著拍下一張照片。

隨後結賬走人。

走出餐廳,蘇枝胃裡強烈的不適讓她直接奔向洗手間。

剛好跟匆匆趕來的江梵擦肩而過。

江梵進到餐廳的時候,看到侍應生正推了車子過來準備收拾餐桌。

她走近了問侍應生:“這個位置的客人呢?”

侍應生一抬頭,看到一個漂亮卻鋒利感十足的女人,明明是清冷孤傲的長相,卻帶著讓人畏懼的侵略性,一雙薄唇透出幾分冷淡,周身的氣場強大到讓人忍不住想要屏息凝神,生怕在她面前犯一丁點的錯。

“姓蘇的客人,她預約的這張桌子。”

江梵淡聲道,手指點了點侍應生準備收拾的桌子。

瞬間,侍應生反應過來,你就是那個放了蘇小姐鴿子的人啊!

侍應生有些意外,她還以為會放蘇小姐那麼漂亮的女人的鴿子,肯定是個花花公子,或者一看就很多情的風流種。

沒想到,竟然是個有些嚴肅甚至冷感的女人。

侍應生對江梵遲到了這麼久原本很是不滿,但江梵的氣勢讓侍應生不敢造次,乖乖回話:“蘇小姐十分鐘前就已經結賬離開了。”

離開了?

江梵皺眉,眼睛看向餐桌,看到餐桌上一半是已經用過的殘羹冷炙,一半是絲毫未動的菜品。

心裡像是被人擰了一下。

她正想問侍應生蘇枝往哪個方向走的,辛秘書從外面匆匆趕來。

“江總,剛買的手機,卡已經換上了。”

江梵接過手機,“你那兒存了蘇枝的電話嗎?”

辛秘書沒想到江梵拿到手機的第一件事就是聯係蘇枝。

但很快反應過來,將手機裡蘇枝的電話找了出來。

江梵將數字輸入,按下撥通的按鍵。

今天早些時候,江梵下班準備離開公司,突然接到鐘晚的電話。

鐘晚:“今晚演出的門票我給你準備好了,你來看。”

江梵想起鐘晚今天在S城有演出。

“今晚不行,改天再去給你捧場。我一會兒讓秘書多買兩個花籃。”

她敲了敲身旁的小張,讓她去訂花籃。

電話那頭的鐘晚默了兩秒,問道:“怎麼了?要去約會啊?”

江梵:“你怎麼也開始關心這些事了?。”

鐘晚:“沒事,你玩開心點。”

隨即掛了電話。

江梵的車已經上到高架橋,鐘晚的電話再度打了過來,這次她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慌張和恐懼。

“阿梵,你能過來接我一下嗎?”

江梵聽她語氣不對,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鐘晚:“我的車好像被人撬開,你能過來一下嗎?我好害怕……”

江梵看了一眼時間,六點半,鐘晚住的酒店剛好在她要去的餐廳的必經之路上,她和司機說:“先去M酒店。”

見到鐘晚的時候,江梵看到她的車的確是有被撬過的痕跡。

江梵:“報警了嗎?”

鐘晚搖頭:“等演出完再說,不然會耽誤時間的。”

江梵知道鐘晚非常在意自己每場表演,便沒多說什麼,拿手機給辛秘書發消息,讓她叫人來。

“我已經安排車過來了,給你留下兩個保鏢,他們會送你去劇院。”

江梵看了眼手表,已經七點半了。現在過去剛好八點,不會遲到。

正要走,陰影之中突然衝出一個人,朝著她和鐘晚的方向而來。

江梵本能地抬手去擋,也就是這個時候,手機被突然衝出來的男人打飛,撞到停車場的立柱上,當即就花了屏幕。

一旁的保鏢和酒店的保安本就在戒備中,突發意外,他們立刻一擁而上,將人給製服。

江梵眼睛眯了眯,看清了那個人的長相,果然是之前拿著刀割傷她的私生飯。

抓到了犯人,酒店那邊立刻聯係了警察。

鐘晚的演出隻能延後,江梵也不得不一起去了警局配合錄口供。

因為這場意外,江梵耽誤了一點時間。

再趕去餐廳的時候,遲到半個小時。

連著撥了幾遍電話,蘇枝都沒有接。

江梵有些煩躁地走出餐廳。

此刻街上霓虹遍布,周末人多且雜,她四下掃了幾眼,根本沒有蘇枝的身影。

隻能再次嘗試撥過去。

手機裡傳來冰冷又機械的女聲:“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一旁的辛秘書隱隱約約聽到,有些意外地抬起眉毛。

蘇小姐不接老板的電話就算了,竟然還關機。

之前打電話來求她,讓她不要跟江梵多說的那個蘇小姐,居然會對江梵這麼冷淡?

衛生間裡的蘇枝正吐得昏天暗地。

她的腸胃還是沒好,一餐高熱量的食物加上紅酒,直接讓她再度發作。

手包裡的手機嗡嗡作響,她根本無暇顧及。

等到惡心的感覺悉數退去,手機也安靜了下來。

蘇枝接水漱口,虛弱地喘著氣,拿出手機,看到好幾通未接來電。

全都是來自江梵。

哼。

蘇枝不由地冷笑了一聲。

終於想起要說一聲今晚沒空了嗎?

蘇枝神色淡然地將手機關機。

整理好儀容,走了出去。

站在街邊的江梵沒能找到蘇枝,也打不通電話,隻能聯係明媽。

明媽聽到江梵問蘇枝,愣了一下說:“枝枝小姐不是和二小姐你在一起嗎?”

江梵擰眉:“沒有,我有點事情耽擱了一下。來餐廳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

明媽:“可能枝枝小姐正在回來的路上。”

江梵隻能這樣想了,並囑咐明媽,等蘇枝到家立刻給她電話。

回彆墅的路上,江梵一直讓司機開快點,再開快點。

她心裡有種莫名的不安。

這種不安隨著無法確定蘇枝下落的時間增長,越來越大。

到了家門口,明媽的電話仍舊沒有打過來。

江梵一眼就看到,蘇枝平日裡開的那輛保時捷原封未動地停在哪兒。

推門進去,明媽看到江梵的表情一愣。

江梵第一句便問:“蘇枝回來了嗎?”

明媽搖頭:“沒有啊……”

江梵陰沉著臉,直奔二樓的衣帽間。

呼地一聲將門推開,氛圍燈自動亮起。

蘇枝所有的東西都在。

江梵掃了一圈,的確都在。

臉色稍霽。

一路上讓她如坐針氈的不安散了一些。

隨即又覺得自己的行為和想法有點可笑。

她竟然以為蘇枝會走。

不會的,蘇枝沒理由會離開她。

江梵一直坐在客廳能夠一眼看見大門的位置,等待著蘇枝。

然而,直到晚上十一點,蘇枝仍然沒有回來。

江梵給辛秘書打電話,讓她派人去找。

“調監控,找到之後告訴我。”

掛了電話,江梵心煩意亂地脫了衣服去洗澡。

她今天遲到了一個半小時,蘇枝會生氣情有可原。

但最近蘇枝的脾氣是不是越來越大了一點?

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

江梵在想她是不是對蘇枝有點太慣著了,這麼一點小事就玩失蹤。

她心想,等到十二點就讓明媽去把門落鎖。

既然她不想回來,乾脆就彆回來了。

胡亂衝淋一番,江梵隱約聽到手機的鈴聲。

裹了浴巾濕噠噠地出來。

果然是有電話進來。

江梵以為不是辛秘書就是蘇枝,拿起手機卻發現是鐘晚。

鐘晚甜潤的嗓音透過來:“晚上你怎麼走得那麼急?是不是有事?”

沒有接到想接的電話,江梵語氣淡淡:“嗯,約了人。”

鐘晚聽出江梵心情不佳,而且她聽說江梵今晚一直在找人。

找誰,顯而易見。

她今天請邀江梵來看演出,江梵沒應,她第一時間去找覃伊伊,讓她去打聽江梵約了誰。

那天晚上在遊艇上看到蘇枝的時候,鐘晚心裡就清楚,這個女人必須離開江梵的身邊。

蘇枝太漂亮了,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睛,這樣的人留在江梵的身邊,日積月累,很難不保證江梵不會真的動心。

和江梵一樣,鐘晚也不喜歡脫離她掌控的事情。

當年她放棄江梵出國,是因為愛情遠不及她對事業的渴望。

如今既然功成名就,自然要把當年沒有握住的愛情一並拿回來,她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有資格站在江梵的身邊。

所以,聽說江梵訂婚的時候,她第一時間打聽了蘇枝的家世背景。

居然一個幾乎要破產的廠子,這樣的家世背景在豪門圈子裡,連當做門檻的資格都沒有。

加上覃伊伊平日裡跟她聊天的時候,字裡行間沒少貶低蘇枝,也說了江梵對蘇枝冷淡的態度,所以她從未把蘇枝當做什麼對手。

但那晚在遊艇的時候,鐘晚發現江梵對蘇枝雖然沒有多繾綣,但會主動幫蘇枝拿飲料,視線也三不五時地落在蘇枝身上,這些細微的舉動,瞬間讓鐘晚警惕起來。

她和江梵從小一起長大,從沒見過江梵照顧人。

雖然拿飲料是極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憑什麼呢?

鐘晚她本人都從來沒有被江梵主動照顧過!

從前在學校裡,江梵幫她拎書包或者其他的照顧,都是鐘晚說了江梵才會幫忙。

江梵對蘇枝的那份主動,鐘晚從未體會過。

鐘晚試探道:“那我是不是耽誤你了?抱歉阿梵,我當時真的太害怕了。”

“跟你沒什麼關係。”江梵捏了捏發脹的鼻梁:“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

鐘晚語氣帶了些幽怨:“阿梵現在對我也變得這麼惜字如金了嗎?我是想跟你說聲謝謝。”

江梵拿著電話躺到床上,心不在焉地回著:“舉手之勞,當時的情形換成任何人都不會袖手旁觀。”

鐘晚追問道:“真的嗎?如果是彆人,你也會挺身而出嗎?”

江梵皺了皺眉,不知道鐘晚想乾什麼,但她現在沒心思閒聊:“現在已經很晚了,我明天還有會,改天再說。”

鐘晚咬了咬牙,耐著性子,語氣溫柔:“好,那我先不打擾你了,晚安阿梵。”

掛掉電話,想法看想旁邊空著的位置,心裡發悶。

之前蘇枝都會先上床,等著她洗完澡一起入睡。

此刻,諾大的臥房裡空蕩又安靜。

明明是每天都會醒來的地方,少了一個人卻變得陌生又冰冷。

江梵眉心擰在一起,想了想,還是再給蘇枝打一次電話。

按下撥通鍵的瞬間,她發現蘇枝床頭的眼罩不見了。

江梵一下撐起上半身。

不僅僅是眼罩。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主臥的衛生間裡,蘇枝用慣的毛絨發箍、白色的浴巾,還有洗漱台上的牙刷跟開封過的護膚品,也都消失了。

統統不見了。

機械又冰冷的女聲再次縈繞在江梵耳邊。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江梵心口猛地一沉,掀開被子下床,直奔二樓的衣帽間。

這次她看清楚了,衣帽間裡,她給蘇枝買的衣服和首飾一樣沒少。

少的隻有蘇枝搬進來時帶來的一個20寸的行李箱,以及蘇枝自己買的衣服,以及她珍藏許久的幾件旗袍。

首飾櫃裡亮著一盞射燈,照在她送給蘇枝的珍珠耳環上,亮得刺眼。

耳環旁邊放著一張花箋,上面兩行秀氣的簪花小楷。

是蘇枝的親筆信。

“江梵,你說過我隨時可以中止協議,現在是我想要中止的時候了。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江梵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就這樣走了?

她就這樣走了。

江梵坐在地板上,面色如水。

最後的這封信,居然連“再見”這最簡單的兩個字,也吝嗇地沒有留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