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看熱鬨不嫌事大,就差在邊上鼓掌說你們父子倆快打一個給我看看，見伏黑惠還在茫然，他熱心地充當起了解說員：“注意看,那個男人是一名殺手,現在準備取走理子小姐的命。”

他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語氣，“哦、還是你爹是吧！那可真是太巧了。”

伏黑惠：“……”

伏黑甚爾：“……”

車內的幾人也正處於震驚或者茫然之中。

工藤新一：“那個人是殺手嗎？和那個組織有沒有關係？！”

阿笠博士：“殺手！？”

“這是什麼情況？”天內理子問。

夏油傑：“這個……呃，父慈子孝的那麼一個情況吧。”儘管驚訝,他還是記得正事,對阿笠博士說，“博士,請問備胎在哪裡？我們抓緊把車修好。”

阿笠博士回神：“好、好,在後備箱有一個。”

趁著場面膠著，夏油傑和阿笠博士悄悄下車換輪胎。

車外，伏黑惠正緊緊盯著自己的父親。

他對父親的真實職業，有過一些猜測,可那時源柊月告訴他“這真的重要嗎？”，他便沒有再追問了。

護衛星漿體的任務，他大概知道一點：有很多人在追殺天內姐姐，她處於危險之中。

而他的父親，竟然也是其中之一。

伏黑惠：“爸爸，你能不能不要殺理子姐姐,她沒有做過壞事。”

伏黑甚爾嘲諷道：“我殺過的人多了去了，殺人之前還要一個個確認過他們有罪麼？”

“你真的是殺手。”伏黑惠勉力維持著鎮靜，可他略顯顫抖的聲線,仍然出賣了他並不那麼淡定的事實，“我真希望，你是……”

他有點難過地說：“……如果你是一個普通的小偷,或者普通的牛郎，就好了。”

伏黑甚爾：“…………”

五條悟感慨：“哇，這兩個職業原來能算普通嗎，你們家的家庭教育真驚人啊。”

兒L子語出驚人，伏黑甚爾額角青筋狂跳。

他想，很好，這就是那臭小鬼說的‘無法完成委托’的原因？以為伏黑惠出現在這裡，他就會妥協、退讓、放水，乃至放棄任務？

那小鬼可真是，太高看他了，可笑。

“喂。”

伏黑甚爾開口。

他的聲線本就啞沉，經歲月狂風打磨，沉澱為顆粒分明的積沙，一旦壓低嗓音，便給人一種沙塵暴來臨前的緊迫感。

氛圍一下子變了。

“滾開。”他對伏黑惠下令，“殺人就是老子的工作，敢擋路，連你一起砍。”

伏黑惠怔怔地看著他，難以相信父親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幾秒後，他定了定神，把那抹傷心從臉上拭去。

“小源哥哥讓我保護他們。”他一字一頓地說著，表情變得越來越堅定，“我答應他了，這是我對哥哥的承諾。”

他召喚出玉犬，以及新收服的式神脫兔，尚且年幼的[十種影法術]擁有者，向著自己那被稱作‘天與暴君’的父親宣戰。

男孩的綠眼睛，在路燈下亮得驚人，像一叢燃起的冷色火光。

“所以，哪怕對手是老爹也不會手下留情。”

-

東京咒術高專。

夜蛾正道與藤野校長並排在學校走廊上前進。

“這麼重要的事，我現在才知道，你為什麼不及時同步給我？”藤野校長的語氣中帶著不加掩飾的斥責意味，“夜蛾，你最近有些鬆懈了。”

並不是什麼大事，隻是原先的咒具倉庫封印出了點小問題，他也及時處理了，沒有造成任何不良後果。

夜蛾正道清楚，對方隻是想找個理由敲打自己。

“抱歉，我下次會注意。”他說。

“你心裡有數就好，不要覺得自己執教時間久了，就順理成章的鬆懈。”校長訓斥完上一點，又拿出了新事，“那幾個學生弄的房子，是你默許的吧？我沒提，你也不上報，你有把我放在眼裡嗎？”

天降大鍋，夜蛾正道眼觀鼻鼻觀心，裝傻道：“這個我真的不清楚，什麼房子？我回頭問問那幾個臭小子。”

校長厲聲道：“少裝傻，傳單都貼到學校裡來了，你能不知道？！”

夜蛾：“。”

“他們那個房子……”校長說。

正當他以為校長會要求他讓那幾個臭小子把房子拆掉的時候，對方卻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像是不知道怎麼處理似的，詭異地沉默了幾秒，十分反常。

校長一揮袖袍，轉而低罵道：“幾個目無尊長的臭小子，一天到晚折騰……”

還是沒決定怎麼處理他們，這語氣，像是準備輕輕放下。

難道是五條家打點過了？夜蛾正道想。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立刻被他自己否決掉，校長是禪院家一手扶植起來的，若是禪院家知道這事，定會不遺餘力地給五條悟添堵，校長也不會這麼好說話。

兩人懷著各自的心思，穿過走廊，來到校長室的門口。

門居然沒關緊，有一道縫，是虛掩的狀態。

藤野校長皺了皺眉。

推開門，他就知道為什麼了。

聽到開門的動靜，辦公桌後的椅子緩緩轉過來。

坐在軟椅中的黑發少年，氣定神閒地衝他們打招呼，仿佛他才是該占據那個位置的主人，正在招呼他的客人。

“晚上好啊，校長。”他頓了頓，“……還有夜蛾老師？”

夜蛾正道：“……”

這臭小子在乾什麼！！

撬鎖闖入校長室，坐著校長的座位向他們打招呼，連五條悟都沒那麼囂張過！

夜蛾正道偷偷觀察校長的表情，如果校長怒發衝冠忍不住出手體罰學生，他伸手阻攔，能給源柊月爭取逃跑的時機，這小子體術有多糟糕，他一清二楚。

校長的表情果然由驚訝轉為慍怒，然而，夜蛾看見他嘴唇張了張，卻沒有說出任何一句暴怒的話。()

像是想到什麼，不得不控製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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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蛾心下驚詫。

……這是，怎麼回事？

他立刻看向源柊月，對方仍鎮靜自若地坐在主位上，等待著校長的回應。

一身黑的高專校服，仍帶稚氣的眉眼，卻依然壓不住那遊刃有餘的氣質，距離由他操控，情節任他改變，一切如此理所應當。

“夜蛾，你先出去。”藤野校長沉著臉道。

夜蛾正道一驚：“……好。”

儘管不明白內情，這一幕卻將製衡關係表現得相當明顯了。

源柊月掌握了校長的某種重要把柄，保下了他那過家家的房子，甚至能提出更多要求。

比起好奇究竟是怎樣的把柄能讓校長讓步至此，夜蛾心中更多的是感慨。

這小子剛入學的時候，他就知道會是個棘手角色、問題少年，短短幾個月的功夫做到這一步，真是超規格的麻煩學生……以後得夠高層們喝一壺的。

離開時，他順手帶上校長室的門，視野越來越小，他看見源柊月站起身來，面帶微笑地對校長說——

“又想拆我房子，我給你臉了是嗎？”

夜蛾正道：“……”

這臭小子是抓到了什麼樣的把柄！狂成這樣！

……

校長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說話放尊重點！”

換做彆的學生，哪怕是五條悟，他都會一手杖敲上去教他規矩。

但這個學生，隻是風輕雲淡往那一坐，揚眉微笑，便讓人心生忌憚。

在他拿著農家樂宣傳單發難的那天，對方喊他出門私聊，開口便報出了他名下兩家空殼公司的名字，點名他和某幾個官員的利益輸送關係。

藤野校長先是一驚，接著不屑一顧，對他有過調查、抓到一些經濟上的把柄又如何，他背靠禪院家，還能因為這些小事被扳倒不成？

這條利益網絡牽扯太多人，就算他敢公開，消息也會馬上被掐滅，到時候就不單單是拆房子的問題了。

藤野校長譏笑著，剛想嘲諷，卻聽到對方下一句是：“當然了，這肯定構不成什麼威脅，不過我在想，利用天元大人的名號發展盤星教，利用盤星教為自己行方便，這一點總是夠讓你再重新斟酌決定的哦？”

藤野校長頓時笑不出來了。

盤星教，是一群信仰天元大人的非術師群體，將擁有【不死】術式的天元大人視作神明。

有幸接觸超自然力量的普通人，總會被這種與眾不同的偉大吸引。

天元大人活了幾百年，信徒如同斷斷續續的香火，一直存在，不成規模。近些年，在一些人的運作下，逐漸形成了宗教組織‘盤星教’。這個‘一些人’裡，就包括藤野校長。

借著天元大人的名號，他們瘋狂斂財，並指使教眾去做一些不方便親自經手的事……可

() 眼前這名學生，又是怎麼透過那重重的迷霧，發現這一層關係？

當然，藤野校長最恐懼的，並不是事情暴露。

而源柊月甚至連這一點都算到了，他手一晃，一張存儲卡便鬼魅般出現在指間。

“我有證據的哦，如果把它公開了，需要有人承擔責任，將一切錯誤攬下，對吧？”

他晃了晃指間的存儲卡，臉上充斥著盈盈笑意，瞳仁清透，如同名貴的上等琥珀，可說出來的每個字，都讓人不寒而栗——

“校長啊，你的位置不高不低，職權不大不小，正是那個最合適的替死鬼。”

至此，藤野校長無話可說，徹底熄了火。

他隻能隱忍點頭，答應對方將院子的事情隱瞞不報。

此時此刻，他深吸一口氣，看向這個忽然出現在自己辦公室的學生，率先低了頭：“……我沒有說過拆掉你的院子，也依約並未將事情上報，你又來做什麼？”

“聊聊星漿體。”源柊月說，“盤星教針對星漿體發布了傭金三千萬的追殺令，你知道這事麼？”

將天元大人視作神明的教眾，無法接受一個普通人與天元大人同化的事實，這是瀆神。

平時能隨意乾預，在這一關乎天元的大事上，忠實的教眾卻一步不讓。

藤野校長沉默。

源柊月離開桌邊，走到他面前打量他，似乎正在品嘗他的不安和惶恐。

兩人的身量差不多，然而一個佝僂著脊背，另一個站得筆直，卻硬生生壓出了一截無形的差距，少年人站在高處，老者卑躬屈膝。

“如果天內理子突然死掉，你和盤星教勾結的事情再爆出來，這是罪加幾等？”他微笑著說，“對了，我知道哦，星漿體不止一個。”

活到這個年紀，藤野怎麼會聽不懂對方的言下之意。

‘知道不止一個。’

意思是……天內理子的命，就在他手裡，事情會怎麼發展，則看自己識不識相。

隻是和盤星教的勾結暴露，他最多是被剝奪職位權力，下半生至少不愁吃穿；但假如，星漿體的死亡也被扣到自己頭上，歸為他的責任……

藤野的後背開始冒冷汗，指尖微微顫抖。

他迎上眼前少年的視線，對方的眼睛是明亮溫暖的琥珀金色，那目光卻像一道森冷而發白的燈光，烤化他強裝鎮靜的外殼，刺破用於遮掩的虛偽假面。

這個比源柊月年長四十多歲的、頭發花白的老人忌憚得嘴唇發白，在他充滿壓迫感的審視中一潰千裡。

欣賞了校長難以遮掩的狼狽，他接著又眯起雙眸，微微一笑，無害、柔軟、輕盈，仿佛掉進眼睛裡也不會疼。

藤野咬著牙，丟掉長久磨煉習得的談話技巧，直截了當詢問：“你想要什麼？”

到這個地步，他有沒有任何談判餘地了，隻得聽從對方調遣。

“很簡單，兩件事。”源柊月比了個‘二’的手勢，語氣輕鬆，“我們先講更重要的第二件吧，帶我去盤星教總部，讓他們取消追殺星漿體的委托。”

藤野確實知道盤星教總部的地址，所以他隻是說：“取消委托一事，他們不會同意的，教眾無法接受星漿體與天元大人同化。”

“所以，這是另一件事。”源柊月壓下一根手指，“去告訴高層，‘咒術高專學生源柊月研製出了能夠完美替代星漿體的咒力造物，棄用星漿體，改用新方案’——以你的信用，為我背書，並為我申請十億元的研究資金。”

“至於盤星教那邊……”

他的手緩緩伸到藤野面前，中指與大拇指摩擦，‘叭’得打了個響指，仿佛一名魔術師向觀眾宣布，他的魔法表演，要正式開始了。

藤野被這忽如其來的動靜驚到，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接著便聽見對方說——

“是時候讓他們改個名字了。”

他俏皮而愉快地問：“‘魔法貓咪教’和‘盤猩教’，你覺得哪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