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塊(1 / 1)

“阿楚和三五五”引起的餘波還未消退, 昨天的直播剪輯就又上了首頁推薦。

整體直播流程很長,所以在楚聽烏直播結束後,係統剪輯了一個五分鐘精簡版發了上去, 又非常自然而然地火了。

風華網的直播視頻會自動錄屏保存,UP主的視頻區和直播區是可以一鍵切換的,點擊直播區就可以下拉看到之前的直播。

隻是,在直播時進來觀看的觀眾,留言會有特殊星標, 也能自己選擇彈幕顏色, 後來補看的觀眾就隻能發普通的彈幕, 充值VIP也隻能改變彈幕的顏色和格式,但無法補回原本的星標。

——這大概是直播區特殊的激勵機製, 培養粉絲追看直播的習慣。

除非發生直播事故, 自動直播錄屏往往是不會剪輯的,有新入坑的粉絲看完了係統發的五分鐘剪輯版, 又來直播區補完整版, 而後便驚訝發現:

“那個任務欄,貓爪印還有打碼什麼的……不是後期做的特效啊!?”

嘶……居然是實時畫面。

被技術力震撼到的新粉忍不住勾選了特彆關注——主要是希望下次UP開播時也能獲得這種體驗,然後又分享到了自己熟悉的群聊裡,“追這個UP主的直播, 像不像看自己的遊戲角色三次元版?”

虛擬與現實在這個直播間內產生碰撞, 實時出現的任務界面和非真實的AR畫面, 讓整個直播流程顯得既真實又虛幻。

現在直播區大火的那些UP, 要麼是走搞笑流, 要麼是唱歌跳舞的技術流,要麼是皮套人……而“阿楚和三五五”似乎開辟了一條新路,那就是——

“養成你的遊戲主角”, 圍觀UP如何玩有個人面板的藍星online-人貓版實況遊戲。

[所以為啥我沒有面板……我也想要個遊戲面板啊楚師傅——]

[我的係統呢!我的遊戲面板呢?是我出生的時候沒有載入嗎?你們這藍星online有bug啊!舉報了!]

[UP不要休息了,你都下播十二個小時了,快上班,你這個年紀怎麼睡得著的啊!]

[關注很久了,真的很好奇,UP你究竟是人是貓,還是係統啊?]

[我也關注很久了,我是UP主十年老粉!!真的很好奇,UP你不是個貓飯教程UP主嗎?這年頭做貓飯還要會跑酷,會說貓語,會徒手抓小流浪,會開貓車……師傅,你究竟是做什麼工作的?]

活該你火啊。

如果說之前有人依舊認為“阿楚”這個賬號異軍突起是有營銷團隊(現在依舊這麼認為),但如果再出現一個喬葫,沒人會隨便去站隊了——做貓飯,普通人都覺得自己能上手,但直播時楚聽烏表現出來的新能力輕鬆打臉了一大波人,那輕輕鬆鬆牆頭跑酷的實力,那徒手抓貓的效率,其他人或許是人設,而你是真·貓設啊。

您都這麼牛了,有沒有營銷又怎樣,有營銷,那是菩薩憐憫我們刷不到您的賬號,特地讓您早點顯露實力,獲得養成UP當老粉的寶貴機會啊。

因為楚聽烏從來不發個人動態,新來的粉絲們就隻能在幾個視頻的評論區和直播區亂竄……楚聽烏也沒有組建粉絲群,粉絲們哀怨得很,但UP實在高冷,就是不回應。

還有少部分人覺得,可能隻是UP用貓爪敲鍵盤的速度有點慢。

你說UP是誰?當然是三五五啊!阿楚?阿楚不是幼崽嗎,在我們家幼崽都是不能上網的!

[你的特彆關注“阿楚和三五五”發表了一條動態,快來看看吧~]

亂竄中的粉絲看到了那個+1的消息紅點,頗為驚訝:UP居然看到我們的訴求了嗎……

但點開一看——

【[圖片]圖上這隻貓是誰家走丟的?不是純黑,有一條白褲衩,一歲半雄性已絕育。

限落鳳城,主人家中有銀杏樹,女性,有一定年齡,有唱戲曲的愛好。

如果有人看到了主人的尋貓啟事,或主人看到了這條動態,請私信聯係我。

貓在找你。】

粉絲:“……”

粉絲們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以為這是一條“領養啟事”或者“尋貓啟事”,一般貓咪UP主不外乎會發這兩種動態……但這文字讀完,怎麼是、怎麼是尋人啟事啊!

雖然配圖是貓咪,但真的是一條尋人啟事啊!而且是貓找人,不是人找貓啊!

難道真的是貓在上網嗎?

評(hot):

“大家請注意,大家請注意!在我們上網時,貓貓已經偷偷占領這顆星球了……總之,前面忘了,中間忘了,後面忘了,我要回藍星!放我回藍星!”

-

想到自己的賬號有二十幾萬的粉(且還在增加),而且應該有不少落鳳城本地人之後,楚聽烏就發了這條動態。

既然有資源,那用一下也無妨。

幾分鐘後,係統告訴她小太陽醫院和茶咪回家這兩個賬號都轉發了她的尋人動態。

而這邊,楚聽烏也找到了黑貓此時的相關人。

花臂狸花帶來的這隻黑貓是村裡三嬸養的,楚聽烏特地找過去問,才得知她是在菜市場買到的,當時黑貓被一根繩子拴著,二十塊錢就能帶走,被三嬸砍價到了十塊。

黑貓沒法用聲音準確模仿出人類賦予他的名字,楚聽烏乾脆把“十塊”當成了給他的新代稱。

“我準備帶回來抓老鼠的,我家最近晚上都有老鼠的聲音,晚上都不能睡,結果這貓懶的啊,也沒見到他抓老鼠,倒是抓了兩隻蟑螂放我枕頭上……”

三嬸無語:“你要養嗎?那直接帶走就行,對了,拿著——”

三嬸抓了把巧克力糖,硬塞到楚聽烏的口袋裡。

楚聽烏:“……那謝謝嬸子了,老鼠還在的話,讓我的貓試試看呢?”

她隱約聞到了那種淡淡的臭味,味道飄過來時,腦海中就已經認定那屬於老鼠,仿佛一種本能。

楚聽烏彎腰和三五五商量了一下,三五五抖了抖毛,低頭開始嗅聞地面。

三嬸驚訝地看了這隻大貓一眼,然後開門放貓進屋。

她又回頭看了看楚聽烏,發現楚聽烏、十塊、花臂狸花和橘貓,都保持著同樣的姿勢,臉上帶著淡淡的好奇,站在門邊看著三五五行動。

三嬸:嗯……

她揉了揉眼睛。

其實,在楚聽烏說“我家貓”之前,三嬸並不知道她說的究竟是哪一隻貓……因為小姑娘直接帶來了包括“十塊”在內的四隻貓。

三嬸還想說什麼呢,突然聽到客廳裡一聲震動,好像是貓撞到了木鬥櫃,她轉頭一看,就發現那隻玳瑁從鬥櫃底部鑽了出來,嘴裡叼著一隻灰毛老鼠。

老鼠還活著,不停掙紮,三嬸驚喜地叫了一聲:“對,就是這隻!你這貓也太厲害了——聽烏啊,你家貓下小貓嗎?以後下了小貓能給我一隻嗎?”

雖然很嫌棄十塊抓來的那兩隻蟑螂,但養了幾天貓,她其實還有點舍不得,孩子考出去上大學了,家裡就兩個成年人,平時做飯都懶得好好做,養了貓,突然熱鬨起來了。

“唔……”“小貓”本貓楚聽烏沉默了一下,“她不會再生了,嬸子,你要是想養貓的話,可以到這個醫院領養,或者加這個賬號——”

她把杭鈴的賬號推了過去。

三嬸感謝了她幾句,又抓了把花生,然後想了想,把一個針織小圍兜給了楚聽烏:“我拿我兒子小時候的圍兜改的,貓戴了兩次,這個你也拿走吧,我洗乾淨了的。”

風吹得路邊柳葉輕輕搖晃,楚聽烏走在最前面,三五五叼著老鼠跟在後頭,黑貓十塊跟在三五五後頭,花臂狸花和橘貓一邊互相蹭一邊跟在後面排成了一排。

三嬸站在門邊看著,心頭一動,倒是真的想養一隻貓了。

不過,走到家門口時,三五五突然抬頭看了楚聽烏一眼,用眼神表示——

楚聽烏:“等等!”

三五五把老鼠放下,用一隻爪子按住了老鼠的尾巴,溫柔地叫了一句。

楚聽烏:“……我能不能戴手套?”

突然加課她可以接受,但真的要徒手嗎?她還想再掙紮一下!

係統悄悄說:“她的意思好像是讓你用嘴——”

楚聽烏:“你閉嘴= =”

係統:“哦。”

她找到一次性手套,三五五放開了老鼠,而係統默默地開啟了無人機。

三五五蹲最中間,其他三隻貓圍成一圈,探頭探腦地圍觀這場幼貓實戰教學。

十塊:“喵~”

你家貓崽好大隻哦。

楚聽烏:“……”

她戴上手套和口罩,破罐子破摔地半蹲下來。

三五五鬆開了爪子。

大灰老鼠在這一刻突然竄出,猛地向楚聽烏兩腳之間跑去,和楚聽烏抓過的貓崽相比,老鼠要小上很多,而且散發著不友善的“氣味”,令她本能地拒絕。

她一隻腳踩下去,另一隻手則直接向下一劈,老鼠閃過了她的鞋子,卻直接把腦袋送到了手刀下方。

然而,在楚聽烏把這隻老鼠提溜起來時,它乾脆地卷起身,張嘴就去咬她的手掌——

楚聽烏鬆手。

老鼠掉下一截,她又用另一隻手接住,但這次直接捏住後頸,老鼠在她手指間吱吱地叫,楚聽烏口罩下的臉面無表情,甚至有些淩厲。

三五五鼓勵式地喵了一聲。

花臂狸花也張嘴誇了一聲。

橘貓有些疑惑,但開口詢問楚聽烏究竟要不要吃,不吃的話它可以吃。

十塊喵喵喵地附和。

楚聽烏腦內回想起自己看過的死亡老鼠畫面,表情平靜到麻木,微微用力,“哢”一聲擰斷了灰老鼠的脖子。

橘貓:“原來你不是想玩啊喵?”

楚聽烏:“我……不太喜歡這種比較臭的……”

玩具。

精致小貓,幾隻村貓評價道。

隨便你們吧,楚聽烏把老鼠的屍體埋在了田溝裡,給三五五刷了牙,給自己洗了手(雖然戴了手套),然後在其他貓“看精致小貓”的注視下跨上自行車,讓三五五跳到車籃裡,然後彎腰伸手一揣,把黑貓十塊塞進斜挎著的帆布包。

十塊:“?”

楚聽烏:“我出門是為了找你的主人啊,你忘了嗎?”

這腦子,難怪會走丟。

她在小太陽醫院的粉絲群裡詢問那些領養人是否聽說過一隻走丟的黑貓,本地人多,很快就有了點消息。

有人在城市南區看到過尋貓啟事,圖上照片很像十塊。

-

熱心的群友得知楚聽烏在幫貓找家,在她過來路上,就自己出去轉了兩圈,找到了牆上貼著的尋貓啟事。

尋貓啟事上的貓名叫“小芝麻”,的確符合黑貓白褲衩的形象描述,不過,楚聽烏對著十塊叫了兩聲“小芝麻”,十塊卻一臉茫然……顯然這並不是他經常聽到的名字。

楚聽烏:難道你的主人平時是用戲腔喊的嗎?

她車籃裡蹲著一隻貓,腰間挎著一隻貓,給尋貓啟事上的聯係方式打了個電話,那邊接電話的是個老爺爺,說話中氣十足,立刻給楚聽烏報了個地址:“貓找著了?哎,你等會兒,我馬上就下樓。”

楚聽烏:“我還沒到,而且——”

而且十塊未必就是小芝麻啊。

電話掛了。

這也太急了。

反正已經到了南區,她便乾脆往對方住著的小區騎過去,果不其然,小區下方,有一位穿著背心長褲的老大爺……在打太極拳。

楚聽烏:“?”

她過去時,大爺停了動作,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她車籃裡蹲著的貓,又看到隻露出個腦袋的十塊,一拍大腿:“芝麻?”

十塊:“喵?”

十塊從帆布袋裡跳出來,看了看大爺,又看了看楚聽烏,一副你帶我到這來乾嘛的樣子。

楚聽烏算是確定了——十塊並不是芝麻,它們隻是長得一模一樣。

但大爺一拍大腿:“哎,這不是我家芝麻嗎?”

大爺您得去查一下視力了!

大爺完全沒看懂十塊茫然的目光,從兜裡掏了袋貓糧走過來:“嘬嘬嘬……”

三五五&十塊:“…………”

三五五轉過頭去,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十塊則迅速竄到楚聽烏的腰間,試圖一頭鑽進帆布袋裡,但是腦袋卡住了,用後腿蹬著楚聽烏的手臂瞎撲騰。

楚聽烏隻好開口:“不是……大爺,你認錯了,這應該不是你丟的那隻——”

大爺露出狐疑的表情,半晌,他恍然:“哦哦,不好意思啊,我立刻給你轉賬。”

尋貓啟事上提過有償來著……是隔壁家小孩幫他打印的,他都給忘了。

楚聽烏:“我不是這個意思……唉。”

她能聞到大爺身上淡淡的“貓味”,也看得出來他真的養了貓,而且是一隻會掉毛的黑貓,雖然大爺總用喚狗的方式喚貓。

“您稍等一會兒。”

楚聽烏低頭和三五五說了兩句話,然後,三五五戴著項圈竄了出去。

她打開手機,係統操控著無人機追上三五五,畫面呈現在楚聽烏的手機屏幕上,她把屏幕給大爺看,看著看著,大爺的表情變得奇怪起來——

他看到這隻長毛玳瑁攆著一隻黑貓從小區草叢中竄了過來,那隻黑貓通體純黑,但邊跑邊罵時,能看到它腹部有一條毛茸茸的白線,像是穿著一條白褲衩。

被攆出來的黑貓衝到兩人面前,看到了大爺,暴躁的罵人聲變成了小聲嗚咽,然後,它若無其事地走到大爺腿邊,蹭了他一褲腿的毛,仿佛隻是出門遛了個彎,現在回來了。

大爺:“芝麻啊……”

小芝麻:“咪~”

大爺:你個小王八蛋!

打也不能打,罵它就裝傻,大爺哭笑不得,意識到自己認錯了貓,先是揪著小芝麻同楚聽烏道謝,然後強硬地給了錢——差點以為小姑娘是來要錢的了,想想就羞愧。

“對了,那你這隻貓是誰家的啊,流浪貓嗎?”大爺提議道,“如果是流浪貓,我可以領養的。”

和他家芝麻這麼像,也是一種緣分啊。

十塊:“?”

他去拱楚聽烏的腰,詢問她怎麼還不走。

在楚聽烏婉拒並跨上自行車之後,他還特地探出頭來,對著大爺喵喵了一大通。

大爺樂嗬嗬地,以為十塊很喜歡他呢。

楚聽烏:“……”還是不要翻譯了。

雖然大爺這裡錯了,但很快,係統又告訴楚聽烏,有粉絲私信,說十塊可能是自己認識的人丟的貓。

【“我的一位老師養了一隻這樣的貓,我剛剛打電話過去問了,她說貓在前天下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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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的是,這位粉絲也是小太陽醫院的老粉,不過他一直默默關注著,並沒有進群,也沒有養貓,之前喬葫的粉絲在楚聽烏的第一個視頻下方吵架時,他恰好就是發總結評論被點讚到第一位的那個粉絲。

雖然提供了信息,但這位粉絲似乎依然抱有疑慮:

“請問,你是怎麼得知貓主人的信息的?”

楚聽烏:“的確是貓告訴我的,如果您不信,不如見面談談?”

對面報了個地址,是位於商業街的一家茶餐廳,楚聽烏趕過去後,發現那是一位約有四十左右,體型清瘦的陌生男性。

不過,在看到他之後,十塊就從包裡探出頭,有些激動地說:“是這個味道,他是‘小蛋糕’!”

人家知道你給他起這樣的外號嗎?

男人似乎經常去拜訪十塊的主人,而且總提著甜點,所以十塊就用甜點的味道來記憶他了。

沒跑了……他的老師的確就是十塊的主人!

男人的目光也落在了十塊的身上,把他打量了一通,然後又看向楚聽烏:“可以叫你楚同學嗎?”

楚聽烏點頭。

男人複又問道:“你真的是從貓那兒得知的信息?貓怎麼能表述出唱戲、銀杏樹這樣複雜的信息呢?”

他看上去真的很好奇,問完後又抱歉道:“我的老師年齡不小了,又一個人居住,所以我比較擔心……”

“沒關係,”楚聽烏想了想,“您上次去拜訪您的老師應該是五天前,而且帶了兩盒蛋糕,用紙袋裝的,對嗎?”

男人:“?!”

楚聽烏:“這就是貓告訴我的信息。”

男人:“……”更擔心了,怎麼辦?

他腦海中一時閃過很多想法,又想到這個女孩發布在網上的視頻,終於苦笑一聲:“算了,我帶你去找老師吧。”

那位“老師”居然就住在不太遠的彆墅小區裡,小區裡的彆墅不太大,小三層,不過都是獨棟,可以在花園裡種植。

遠遠的,楚聽烏就看到了兩棵高高的銀杏樹。

一位中年女性扶著一名滿頭白發的老太太,站在門口向他們的方向張望。

十塊快樂地叫了一聲,從楚聽烏的帆布袋裡跳下來,嬌聲嬌氣地跑到老太太腳邊,開始對著她一通膩歪。

老太太微笑著向前走了兩步,彎腰去摸十塊的腦袋。

楚聽烏:“……?”

男人歎氣:“我就是奇怪這一點……如果你能從貓的口中獲得信息,那應該也能知道老師最明顯的特征才對。五年前,她的兩隻眼睛就已經徹底看不見了。”

從摸貓的姿勢就能看出來,老太太是一名盲人。

不過,她似乎很敏銳,抱起十塊後,就轉頭看向學生和楚聽烏:“站在那乾什麼呢,快進來坐,阿梅烤了很多小餅乾呢。”

-

老太太名叫張佑一,給楚聽烏帶路的這名學生姓王,讓楚聽烏喊他王老師就行。

那張老太太應該也可以叫張老師,楚聽烏想。

張老師雖然雙目失明,但走路很穩當,當楚聽烏帶著三五五靠近她時,她突然回頭說了句:“還有貓?”

楚聽烏:“是我的貓。”

三五五輕輕喵了一句,十塊便也喵了一句,想了想,楚聽烏也喵了一聲:

“你怎麼不說你的人類看不見?”

十塊:“她才不是看不見,她隻是動作慢慢的,偶爾會撞到東西,有點笨笨的,出去玩的時候我總得等她,但如果我在她身邊,她撞到東西之前我就可以提醒她啦。”

張老師聽著自家的貓“喵嗚”了一長段,有些好奇卻沒有打斷,發現他們不再說話後,才問:“你們在聊什麼呢?”

一旁的王老師欲言又止。

彆墅所有家具都包有防撞層,地毯鋪得很厚,顯然這個年紀的老太太不適合再摔那麼一下,楚聽烏坐在桌旁,接過阿梅阿姨遞來的烤餅乾,把十塊的話翻譯了一下。

張老師樂不可支,轉頭面向十塊的方向:“原來我在你心裡是個笨蛋啊?”

十塊蹭蹭她的膝蓋撒嬌。

楚聽烏在心頭默默補充:你家的貓其實也不怎麼聰明。

她問:“他是怎麼走丟的?”

保姆阿梅有些無奈:“我們後來去看了監控,小黑在門口玩,跳上了送快遞的車,然後快遞員沒發現,貓就被關在車裡帶走了……也怪我……”

實際上,雖然張老師看不見,敏銳的聽覺卻讓她在十塊才丟時就發現屋裡過於安靜,沒了貓咪偶爾的動靜。

她提醒阿梅去看看貓還在不在,阿梅卻把臟衣簍裡的黑衣服認成了黑貓,說“小黑隻是在睡覺啦”,結果幾個小時後才發現,貓丟了。

十塊心大又鬨騰,彆墅也有可以讓他跑酷的院子,所以她們便不把他關起來,何況這隻貓能夠爬樹出門,隻是平時最多在附近玩耍,很少晚歸。

貓丟了之後,阿梅就報了警,又去物業那找監控,但快遞員說沒看到貓,這兩天她們都頗心焦地在等待警方的消息。

“早知道我們也去打印尋貓啟事了,但不知道該貼在哪……”

張老師提供了十塊的前半段跑丟經曆,楚聽烏便幫忙補全了後半段:

“他從車上跳下去,不認識回家的路了,被菜市場賣菜的人撿到,然後被我們村的嬸嬸買回去了,因為隻花了十塊錢,所以我都叫他‘十塊’來著。”

張老師沒有因為楚聽烏給自家的貓起名而生氣,反而樂了,看向十塊:“你就值十塊錢啊?”

想了想,她也有些無奈:“如果他不是一隻土貓,而是品種貓的話,找到的速度會快很多吧?”

楚聽烏便又給她講了昨天遇到的品種藍貓。

張老師聽得很耐心——

她雖然雙目失明,雙眼很渾濁,但無論是神態,還是姿勢,都會給人一種她在認真傾聽的感覺,讓訴說者覺得自己受到了尊重。

得知楚聽烏昨天找貓的過程做成了視頻,她很高興:“我可以看看嗎?”

幾人兩貓轉戰二樓的放映廳,張老師看不見,但可以聽,一不小心就聽到了晚飯時間,楚聽烏自己無所謂,但三五五不太喜歡這裡的貓糧,係統出了新菜譜,她便借張老師家的廚房給貓做了貓飯。

全程存在但全程都覺得自己很多餘的王老師:“……”

他和兩隻貓待在客廳,阿梅和楚聽烏在廚房,他的老師張佑一女士站在廚房的門口聞味道,一臉遺憾地又一次詢問:“貓飯真的隻能貓吃嗎?我覺得吃兩口不會影響我身體的。”

張老師,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在楚聽烏的視角,張佑一大概是一位平和又溫柔的老太太,但姓王的這位學生知道,張老師不僅是學術泰鬥,平時對學生也非常嚴厲,退下來好多年,學生們也都在各自領域發光發熱了,到她面前還是不敢大聲。

他的老師張佑一是國內語言學的專家,精通四國語言,年輕時在國外擔任翻譯,回國後繼續深造,在外交部門工作了十多年,然後擔任教授。丈夫三十年前去世,一直沒有孩子,養過兩條狗一隻貓,但隨著時間流逝,動物們也離開了她。

一年多前阿梅在買菜的路上撿到了病殃殃的小黑貓,也就是“十塊”,張老師已經瞎了幾年,也並不想再養貓,但聽到十塊軟乎乎的叫聲,還是心軟了。

——她沒有給貓取名字,平時要麼叫他“貓”,要麼就叫“小黑”或者“搗蛋鬼”。

以上內容,楚聽烏顯然都不知道,所以王老師聽到楚聽烏喊小貓“十塊”時,心情有些複雜:這個名字很敷衍,但確實是這隻小貓得到的第一個正式的名字,而張女士……似乎接受了。

她摸著貓咪的腦殼,喊他“十塊”,又喊他“小便宜蛋”,貓咪一邊用爪子在她腿上踩奶,一邊喵喵反駁,說得有來有往。

吃完晚飯又吃完王老師帶來的飯後甜點,楚聽烏是真的要告辭了,不過離開之前,她說:

“我和十塊約好,找到家之後就給我報酬。”

王老師看向楚聽烏,心略提起了一點。

張老師“咦”了一聲,十塊從她身上跳下來,跑向三樓,半晌,拖著一個羽毛毽子狂奔下樓,把毽子放在了楚聽烏面前。

阿梅在張老師耳邊小聲解釋——這個毽子是她上一隻貓還活著時,她給親手做的玩具,後來又傳給十塊,成了他最喜歡的玩具,平時總放在窩裡,睡覺也要拖進去。

現在,作為回家的報酬,他要把毽子送給楚聽烏。

按理說貓咪的玩具其實是屬於主人的,何況是這麼具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但張老師沒有阻止,楚聽烏點點頭,把紅藍黃三色羽毛的大毽子裝進帆布包。

十塊:“你要經常玩啊,很好玩的喵。”

楚聽烏:“好。”

十塊:“一定要玩啊!你要是不會……你帶過來,我教你怎麼玩……”

一旁的三五五:“……”

她過去打了十塊一下,十塊懨懨閉嘴了。

張老師突然說:“聽烏,貓找人的報酬由貓支付……但我也在找他,你幫我把他帶了回來,我很感激,找到他的報酬也該由我來支付吧?”

她慢慢走過來,握住楚聽烏的手:“你對學一門語言有興趣嗎,俄語,德語,英語和印地語,你想學哪一個?”

楚聽烏:“……?”

咦?

等等……

她看向一旁的王老師,王老師露出了“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有些無奈地對楚聽烏點了點頭。

他的老師什麼都好,但就是有兩個缺點:一,喜歡唱戲可唱得難聽,早上吊嗓子的時候,隻有貓不會跑,二,喜歡給自己看上的小朋友上語言課,對她來說,語言學習是快樂輕鬆又有趣的,所以小朋友怎麼會不樂意的,口是心非罷了。

楚聽烏:“您要教我嗎?”

張女士笑得很高興:“你願意嗎?”

她雙眼渾濁,但在和其他人說話時,依舊會用自己的眼睛望向對話人的眼睛,尊重又體貼。

楚聽烏:“可能會很費時間……而且把十塊送回來並沒有太費力,不值得您這麼做。”

張女士似乎笑得更高興了。

她說:“那你教我貓語,怎麼樣?”

這話一出,王老師和阿梅都看了過來,張老師卻很是興致勃勃:

“小楚老師,可以嗎?以後你喊我張老師,我也喊你楚老師,我們可以各論各的。”

王老師:等等……那我喊什麼?

楚聽烏思索了一下:“可以,那我就學俄語吧。”

對她來說,今天的經曆雖然奇特,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新的學習計劃像是人生中的一點小驚喜,免費的教師看上去也很和藹好相處……而對王老師而言,今天就是個很魔幻的日子了。

他和阿梅一起,把楚聽烏送出小區,離開前,楚聽烏看到,張老師一手按著十塊,一手慢慢地給他係上楚聽烏連貓一起送達的小圍兜,係好後,她抱著十塊,舉起他的爪子對楚聽烏搖了搖。

楚聽烏:“喵~”

我明天帶毽子過來和你一起玩。

十塊立刻支棱了起來:“那你要早點來哦!”

最好帶著貓飯一起!

王老師又送了一段路,路燈灑下金黃的光,他站在燈下:“小楚同學……你以後想當寵物溝通師嗎?”

就像字面意義上一樣,這是個幫助主人和寵物溝通的新職業,但如今行業中魚龍混雜,打著“我能聽懂貓狗說話”這一旗號的騙子居多,而且大多隻是給寵物主人一種心理安慰……王老師本人是不信的。

他不僅不信,對這個職業還有些偏見,不久前,他有個朋友被網上找的寵物溝通師騙了幾萬塊,寵物的問題也沒有解決。

可親眼看到楚聽烏把走丟的十塊送到老師手裡,他又有些猶豫。

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懂貓語的人類?但他就是學語言學的,自然比普通人更了解貓語其實是一種新的語言體係,綜合了語氣,腔調,表情和動作,彆的不說,大陸另一邊長大的貓肯定會有自己的方言吧?人類,真的能讀懂貓咪嗎?

楚聽烏無奈:“我才十五。”

十五歲就決定自己未來的職業?

王老師“哦”了一聲:“咳,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你想要考專業的寵物溝通師證書,我這邊有渠道,這個職業比較新,證書還沒限製年齡……然後就是,我朋友有隻貓,最近行為出了點問題,卻沒檢查出來,你有興趣幫忙看看嗎?”

楚聽烏看了眼天色。

王老師:“當然不是今天,今天也太晚了。”

而且他也沒和朋友先說一聲。

楚聽烏:“那您預約個時間吧,明天不行。”

王老師:“?”

楚聽烏:“明天我沒有檔期。”

茶咪回家的團隊要過來“學習”呢。

王老師:“……”

他們加過聯係方式後,他看著這個小姑娘騎著車,帶著自己的貓走遠,默默給老朋友打了個電話。

朋友:“老王,多謝你了,哎呀,不是不信你找的人,但我明天恰好要飛去海城開會——”

王老師淡淡道:“沒事,小楚老師明天也恰好沒空,你要是想請她看你家的貓,我就幫你向她預約。”

朋友:“……”

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