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玉絜最近確實挺忙的,忙著刷題,忙著見縫插針地玩手機。
沒了朝令夕改、攪風攪雨的於氏兄弟,坐忘學宮第三輪的筆試測試終於回歸了正常,在第二輪和第三輪的測試中間,有了一段不算長也不算短的休整期。
這既是為了給考生們更多的準備時間,也是為了讓坐忘學宮的長老們可以對考生在壺中世界裡的表現進行足夠的複盤。
雖然外界一直覺得坐忘學宮第三輪的筆試測試會決定考生們的生死,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坐忘學宮畢竟還是一個修仙門派,不是朝廷科舉,也不是真的要在天衍大世界推動高考,宗門對實踐的注重必然是要超過理論的。他們之所以要把筆試放在最後,隻是為了更合理地淘汰掉不想要的弟子。
好比雖然因為李三斤的努力,她所在的小隊都僥幸過了第二輪的測試,但其中那個給全隊使絆子、人品堪憂的臥底,就絕對不可能被坐忘學宮收徒。
哪怕他筆試考了第一名,都有可能因為“左腳先邁入考場”這種理由而被剔除出局。
畢竟有道術而無道心,是不可能得證大道的。
這些天以來,坐忘學宮內部的氣壓一直很低,大家都在儘可能地避免提及於微,但每個長老在開始審核工作時,第一反應總會是舉例於微,對方就是個心術不正的典型。不少人都覺得,於微做了那麼多事,修為仍追不上他的兄長於徽,就是因為他的心眼都用在了內鬥和作惡上。
於微自作自受也就罷了,還連累了坐忘學宮的千年清譽,實在可惡。長老們生怕自己一個錯眼,就變成下一個翁老宮主,再招個背刺學宮的弟子進來。
但是說實話,哪怕是薑也,也得承認:“這事不能全怪老宮主。”
雖然說確實是老宮主點頭同意收的徒,但坐忘學宮這樣的人品篩選,不可能針對所有考生展開。五十萬人,他們要是真的挨個討論研究,那收徒法會幾年都開不完,大家也什麼正事都不用乾了,就開會玩吧。
長老們集中討論的,一般都是在壺中世界裡被標記了有明確劣跡的考生,討論的內容更多的也是要不要再給對方一個機會,不能因為武斷和莽撞的第一印象就隨便冤枉人。
畢竟仙壺隻是一個武器,隻能按照設定好的規則給考生打分,無法做出感性的判斷。
可道德層面的事,真的很難用一套標準去衡量。
而且,還有一些特彆能裝,考慮到壺中世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對外展示,會非常注意個人言行的考生,就沒辦法被篩選出來。
於微當年就屬於後一種。
他們根本沒轍。
“我們為什麼不在收徒法會裡再加一個問心的環節呢?”有年輕的長老提出疑問,年輕人總是想法多,“就像清虛仙宗,他們每次收徒時都會安排弟子登山門。”
“我們以前也用過。”旁邊一個稍微年長一些的長老回答了對方。這位長老長了一張頗具喜感的臉,耷拉著眉毛,仿佛隨時隨地都在
喪喪的面對世界,他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但是沒有用,登山門能篩選出來的隻是意誌堅定的人,壞人也可以意誌很堅定。”
還是好比於微,他想害人的心還不夠堅定嗎?
“我不是說我們也要登山門,而且說可以換一個其他形式,用幻境。”設計個考驗他們到底是救自己還是救同伴的環節什麼的。
“人心經不起測試。”沈淵清卻否定了對方,他正坐在主位,一邊快速地過著考生資料,一邊淡淡道,“也並不是說在收徒法會的時候這個弟子沒有問題,就能保證他從今往後都沒有問題。與其擔心再出一個於微,不如想想在教導弟子的時候如何進行正確的引導,避免再發生類似的事情。”
所有人:他說出來了!他就這麼說出來了!他就是覺得老宮主教導弟子的方式不對!
沈淵清看也沒看這些“體面人”,因為這就是他的想法,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能說的。
沈淵清從溫伯漁口中聽說了聞玉絜每天都在刻苦修煉,又從瓜來的心聲裡知道了聞玉絜這段日子刷題刷的連望仙閣的升龍宴都一再延後,雖然總覺得這不像是那個能躺著就不坐著、能偷懶就不勤奮的鹹魚皇子,但他又實在挑不出什麼錯來。
就隻能找其他人麻煩了。
***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
當聞玉絜終於渾渾噩噩從第三輪筆試測試的考場裡出來時,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好像隻剩下一口氣了。怎麼會有那麼多古怪又刁鑽的題目啊,他真的寫的都手疼。好不容易趕在打鈴前交了卷,又總覺得透著一股不真實感,他就這麼考完了?他終於不用再經曆刷題地獄了?
直至怪力少女李三斤一巴掌拍在了聞玉絜的後背,才終於把他拍回了現實。
他真的考完了!
不管考試結果如何,他都自由了!
聞皇子isfree!
“走走走,升龍宴走起來!”吃喝玩樂走起來!公子越幾乎是一秒就恢複了紈絝本質,開始呼朋引伴,走馬章台,臉上的笑容,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的燦爛。
聞玉絜幾乎請了所有在考試中有過交集、關係不錯的考生前往望仙閣赴宴,瓜來、王讓塵、李三斤,江遇以及他的男媽媽隊友,眼熟的統統都叫上,不管未來如何,至少今天他們可以不醉不歸,全場的消費由聞公子買單!
聞玉絜還專門返回了一趟客峰去分享喜悅。
巨大的白蛇已經徹底進入了冬眠。聞玉絜在它專屬的小床上,除了配套的小被子、小枕頭外,還給他整了個花色一樣的小睡帽。如今蛇君就帶著帽子,乖乖的盤睡在軟乎乎的被子裡。你彆說,還是有點萌的。
蛇君在入睡前,特意努力和聞玉絜溝通過,如何在聞玉絜需要的時候把它變小,並“佩戴”在手腕上,以及怎麼才能快速把它喚醒。
聞玉絜一般是不會打擾蛇君的,好比今天的筆試,他就沒帶它。
但考慮到晚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聞玉絜又挺
想和蛇君一起慶祝的,哪怕蛇君全程睡覺,他最後也還是決定要“戴”上它一起。
望仙閣就坐落在白玉京最熱鬨的天街上,臨街而立,氣派非常,在高低錯落的重簷下,是燈火輝煌,珠簾翠幕,一派盛世之景。但真正敢邁入望仙閣的客人卻是寥寥無幾,不是非富即貴,便是仙人之姿。
聞玉絜之前已經不知道吃了望仙閣多少次的“外賣”,這如今這回還是第一次入店。
負責在店門口迎客的小廝很有眼色,遠遠就迎了上來,畢竟聞皇子財大氣粗,包下了望仙閣最大的小院,就不可能有誰敢怠慢了這樣的貴客。小廝一邊引著聞玉絜進樓,一邊殷勤介紹:“您的朋友已經都先進去了。”
聞玉絜因為要折返帶上蛇君,慢了眾人不少。在邁步進入雕梁畫棟、美輪美奐的酒樓後,他最先看見的便是矗立在酒樓門口的……
四海商會會長的巨大雕像。
這鑲金戴玉的雕像,不僅雕刻得惟妙惟肖,周圍還擺滿了鮮花和供果,場景之詭異,讓乍一看到的聞玉絜整個人都有點懵。除了讓他想起來自己在四海商會花大價錢買了一張沒能使用成功的船票外,他實在是不明白這雕像存在的意義。
偏偏每個進來的客人都對此視若無睹,仿佛這是什麼天經地義的事。連引路的小廝都好像不覺得這有什麼特彆值得介紹的。
“這裡也有老板把四錢尊者當財神的啊。”一道好聽的聲音從聞玉絜的背後傳來,終於為他解了惑。
聞玉絜回身,正看到黃隊首領由遠及近的走來。
少年風度高爽,容貌翩翩,就是不知道什麼毛病,大冬天地還拿著一把折扇。在聞玉絜看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主動打了招呼:“少典青,幸會。”在少典青的身後,還有不少黃隊的隊員。看來大家不僅都很有錢,還想到了一塊去,黃隊和紅隊一樣,都在賽後搞起了團建。“你應該還記得我吧?”
“怎麼會忘呢?”聞玉絜對於少典青和江遇的世紀之吻,那印象可太深刻了。江遇出來之後,還在說著絕對不會放過少典青呢,等等,“你們的包廂是?”
“回雪院。”
聞玉絜:……還真是孽緣啊。
“你們是?”少典青也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比起聞玉絜表情裡的難以形容,他看起來倒是挺高興的,“江遇也來了?”
聞玉絜意簡言賅的回答了對方:“流風院。”
流風回雪,還是個CP名。
“那看來我們真的很有緣啊。”少典青笑的更開心了,音容兼美的臉上,是壓都壓不住的開心。他真的很期待一會兒看到小江遇遇到他的表情呢。
隻有沈淵清站在樓上,皺著眉頭向下看,什麼緣分?
這注定是一個約飯的夜晚,沈上仙也來了望仙樓。望仙樓的雅間很多,人多的,就會被安排到後院一個又一個的小院裡,人少的則會安排在可以登高望遠的樓上。以沈淵清這種top癌的性格,他自然是更喜歡站在所有人頭頂俯瞰的感覺。
結果這不看還好,一看就看到了某些據說很忙的人,如今卻在和彆人有說有笑,還有緣分。
沈淵清這樣想到,在看了一眼至今也是沒有動靜的森羅玉簡,他便皮笑肉不笑的轉身離開了,還是正事要緊。
就在沈淵清轉身的刹那,聞玉絜也像是似有所感,抬頭向望仙閣望也望不到頂、宛如九重天的樓上看了過去。可惜,除了華麗繁複的藻井,他什麼也沒看到。
天冷了,得多加件衣服了,聞玉絜為自己剛剛感覺的那一瞬的冷意這樣想到。
回雪院就在流風院的隔壁,又有少典青不知道何時的不請自來,紅隊的團建很快就變成了紅黃一起團建,那一晚,所有人都喝嗨了。聞玉絜明顯是其中最快樂的一個,他已經好久沒有享受過這種醉生夢死的生活了,想他當年在大啟,那也是眾星捧月、前呼後擁的皇九子啊。
後來是因為忌憚大反派沈淵清,才不得不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死宅,如今總算能重回“老本行”,聞玉絜那真的是要開心瘋了。
推杯換盞,酒足飯飽。
多年沒怎麼喝過酒還人菜癮大的聞玉絜,很快就徹底醉了過去。瓜來卻在一旁愁的不行,雖然他們這就隻是熱熱鬨鬨的宴會,沒有什麼不乾淨、不健康的內容,但這種陪著領導夫人逛夜店的既視感,真的太強烈了啊。他不行的,他還是個孩子,他承受不來。
尤其是在無意中看到今天的消費單後,瓜來簡直是血氣上湧,他倒是不擔心聞玉絜沒錢,他隻是擔心主上在給夫人報銷的時候知道這件事。畢竟是這麼一大筆去向不明的靈石。
“不然還是我來買單吧。”瓜來作為聖教長老還是蠻有錢的,他私下悄悄和聞玉絜商量。
未免夫夫關係不和,他真的是操碎了心。
聞玉絜已經醉得稀裡糊塗了,臉色酡紅,眼尾稠麗,本就好看的芙蓉面,展現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美。他已經沒什麼邏輯了,聽到瓜來要結賬,便以為瓜來是舍不得這個錢了,於是表示:“不用,我有錢,你要是真過意不去,就幫我出個主意。”
聞玉絜最近真的挺苦惱的,在刷題之餘都在發愁的那種。如今考完了,也放縱完了,就開始病急亂投醫了。
“怎麼了?”瓜來一愣,轉而開始關心朋友。
“嗯?”王讓塵也關心的看了過來,他年紀太小,沒有人給他灌酒,他自己也完全無法理解旁人對這等辛辣之物的喜歡。比起杯中物,他果然還是更喜歡玩森羅玉簡。現在離開了坐忘學宮,森羅玉簡的很多功能都不能用了,但自帶的小遊戲還可以玩。整場宴會上,王讓塵就一直在抱著聞玉絜的森羅玉簡玩得不亦樂乎。
“少兒不宜。”聞玉絜捂住了小矮子的耳朵,有些話,不適合小朋友聽。
瓜來略顯詫異:【聞玉絜還能有什麼□□的煩惱呢?不對,主上!臥槽!】
“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聞玉絜有點羞惱,但他又實在是沒人可以討論,隻能拿瓜來湊合一下,“他有另外一個朋友,兩人有點糾葛。”
瓜來:【懂了,你和魔尊。】
聞玉絜:……
聞玉絜還真的沒辦法反駁,因為他的煩惱確實和沈淵清有關。就,他到底該不該對沈淵清做點什麼呢?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那一日對沈淵清胡言亂語的表白,不太可能被大反派相信。但是萬一呢?萬一大反派信了,他之後卻一點表示都沒有,怎麼想都像是在騙人吧?原文裡欺騙沈淵清是什麼下場,還用他複述嗎?
可問題就是,如果是他誤會了,他繼續說這些,惹了大反派厭惡,豈不是也要死?
左也是噶,右也是噶。
聞皇子進退兩難,真的很煩。
“所以,你知道怎麼隱晦地表達愛意嗎?”就是那種既表達了關心和愛慕,又不至於讓對方覺得煩的方式。
瓜來:“!!!”【你們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嗎?不過也是啊,連反派於微都知道公子越是可以威脅主上的軟肋了,到這一步也正常。不過,人皇之子竟然是這種主動型的直球選手嗎?牛逼!】
本來內心有些說不上來的邪火,打算利用蛇屍,聽聽聞玉絜到底在乾什麼的沈淵清:“!”所以你這些天這麼安靜,其實就是在糾結這種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