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沈淵清看著眼前這荒謬的一幕,是有些想要發笑的。
有誰會試圖拿一個對方早就準備滅口的人,來要挾對方乖乖就範的?於微真的不是來搞笑的嗎?和這樣沒有腦子的人同為話本裡的反派,他覺得有點掉價。
但偏偏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除了沈淵清以外的所有人,還都很認真地覺得於微威脅成功了。
沈淵清:?到底有多少人覺得我和聞玉絜有問題?
事實上,在今天之前,是沒有多少人知道的。隻有熱愛霸尊話本的勒氏兄妹、聽到了瓜來野史心聲的幾個聖教長老、由於兩世信息太少而腦補過於詭異的溫伯漁,以及信了溫伯漁的邪的反派於微。
但是在今天之後嘛……
那就不好說了。
各派跟上來的聰明人,雖然一開始也看不懂眼前的這一幕,但是從勒氏兄妹以及溫伯漁等人望向淵清上仙的擔憂視線裡,他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公子越是淵清上仙的軟肋!這事不僅他身邊的人知道,和他共患難過的溫伯漁知道,現在連幕後黑手於微都知道了。
沈淵清身後的八萬春開始閃爍光芒,他的眼睛裡一點溫度都沒有,看於微的樣子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他不甚在意地說:“公子越的死活與我何乾?”
其他人:有生之年,我竟目睹了真的有人為了反威脅,而假裝不在意心上人的現場!好老套哦。
這招實在是太大眾化了,不僅其他人不信,連於微也不信啊。他的劍直接架到了聞玉絜的脖子上:“你當我是傻子嗎?他與你沒有關係,你知道他是公子越?”
沈淵清:“……”你還真是個邏輯鬼才呢。
真的沒有坐忘學宮的人來管管嗎?
坐忘學宮的人,怎麼說呢,他們也在懵逼中。隻有一直沒有露面的道子親傳弟子薑也,算是其中反應最快的一個,她此時正站在不遠處的山巔,舉著一把鳥頭的朱紅色重弓,目光冷靜地注視著廣場上的於微,不斷地在心中測量著風速與距離。她沒有跟著大部隊前往廣場,就是翻身去師尊的寶庫取弓了。
昔日,她師尊曾在月下用這把擒龍朱雀寶弓,射出過驚為天人的一箭,以分神期的修為,越級射下了走火入魔的化神期大能。今日,輪到她了。
山巔之上,北風如狂,薑也的心臟股跳如雷,手上的箭卻依舊穩如磐石。
她的視野是如此廣,能從北面的高山一眼看到南邊的廣場,她的視野又是如此窄,目之所及就隻有還在不斷晃動的於微。她不僅要一箭救下壺中考生們的神魂,還要避免誤傷被挾持的公子越的肉身,即便她的修為要比於微高,這也是一項不小的挑戰。
薑也深吸了一口氣,心神合一,全神貫注,將銀色的靈力全部都彙入了箭頭之中。
就在她即將射出的刹那……
一直緊緊纏在聞玉絜的身上,後來因為陸陸續續有考生被淘汰出來,而重新把自己縮小,又鑽回了聞玉絜手腕上
假裝自己是一個絞絲鐲的蛇君,終於找到了機會,二話不說就對於微發動了攻擊,出其不意,下口狠絕。
在變大的刹那,白蛇便張開了一張血盆大口,用仿佛淬過毒的利齒,精準咬斷了於微的脖頸,就好像隻是從容擰斷了一根小小的樹枝。
頃刻間,便是鮮血如注,漫天緋紅。附近所有的人都沒能幸免,被噴了一頭一臉。
於微的人頭在滾落到地上的時候,雙眼還處在一個不可置信的狀態裡。他就這樣死了?到底是什麼咬了他?他好歹也是化神期的修士啊!
突然竄出的巨蛇咬合力驚人,不僅震驚了於微,也讓全場都久久無法回身。
隻有沈淵清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意外,畢竟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蛇屍在聞玉絜的身上,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隻不過,沈淵清本來還想勸蛇屍不要著急,好歹等於微把事情都交代完再動手的。可惜,於微偏要自己作死,從他的劍架到聞玉絜脖子上的那一刻,就注定蛇屍不可能留他了。
聞嘬嘬:沒人能傷害我的崽!沒有人!
在於微的身體向後倒去時,蛇君已經用白色的尾巴卷住了崽崽的身體和裝著他神魂的仙壺,沒讓聞玉絜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沈淵清也在第一時間用攝魂燈,抓住了於微想要四散逃逸的分神。
看著對方哪怕變成了迷你小人還在魂燈裡跳腳叫囂的行為就知道,這人到現在還不願意相信自己竟會失敗的如此快速。
這不可能!
那蛇到底是哪裡來的?
說真的,這不隻是於微一個魂的問題,全場的人都想問。隻有勒氏兄妹在想著,嗨呀,我就知道,主上不可能不管夫人的。說什麼不在乎,不過是麻痹幕後黑手的小手段,他們懂,他們熟,話本裡不經常這麼寫嗎?
也不知道該不該慶幸夫人沒有聽見,不然後面大概就要開始一個說“你根本不愛我”、一個想“我想解釋但我沒長嘴”的追妻火葬場了。
沈淵清:“……”雖然不知道這沒頭腦兄妹在想什麼,但總覺得他們想的不是什麼好玩意。
等等,不對!
沈淵清還沒有來得及阻止,沒頭腦兄妹在現場磕夠了CP後,就開始一唱一和忙著給他們主上正名了,生怕彆人誤會他們主上剛剛的行為。主上沒長嘴,但是他們長了啊。
“這是我們主上留在公子越身邊的蛇君,擁有和我們主上一樣的修為,能隨時隨地保護夫,咳,我是說聞殿下的安危。”
“是的,不用擔心,於堂主要是抓了彆人還真不好說,抓了我們殿下……”
“那你可是踢到鐵板了呢。”
連一向沉默寡言的勒珠聯,都為了自家主上豁出去了,說了一大堆往日根本不可能說出來的話。
溫伯漁立刻帶頭附和:“我從未懷疑。”不管是上仙的人品,還是上仙的愛。
沈淵清:“……”不然你還是懷疑一下吧。
其他人也是紛紛點頭,想著怪不得淵清上仙剛剛那
麼淡定,原來是早有後手,還是年輕人有本事啊。
代宮主於徽也終於找回了自己的嘴巴,是的,他一直都在現場,畢竟各派都已經逼上坐忘學宮了,他這個代宮主不可能不在。他甚至已經想好了該如何賠罪,如何徹查秘境一事,他肯定要給各派一個交代。隻可惜,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他弟就突然自曝又被殺了,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事實上,一直到這一步,於徽都是不願意相信這些事是他弟做的,他覺得這裡面肯定還有問題。
倒不是於宮主覺得自己弟弟就是多麼清白無辜的小白花了,畢竟他也是察覺過弟弟背後在搞一些小動作的。他隻是發自肺腑的覺得,他雜靈根的弟弟是個沒出息的廢物,再搞能搞出多大的惡呢?
就像沒有人會期待沒腦子的江遇能搞出多大的陰謀,於徽也不覺得他弟能有多大的本事做惡。
他弟弟在追求的,不過是延長壽命,最多也就是想要更多的權利而已。
總之一句話,他弟弟在修煉一事上,是真的從未開過竅。
於徽幾步上前,先是看了眼燈中的弟弟,好歹是給留了一口氣,他後面還可以再給他想辦法重修,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和大家解釋:“我弟弟的修為大家都知道,當年衝擊元嬰就差點要了他的命,好不容易才在師尊的幫助上艱難步入化神,但也就僅此而已了。他去哪裡搞出什麼替罪天罰的邪法?他要是真這麼厲害,還能困在這一步不動嗎?()”
你彆說還真彆說,於徽這個解釋的角度,竟詭異地說服了不少人。作為天才於徽的弟弟,於微好像確實一直都挺無能的。
;當然,做錯事了就是做錯事了,我絕不會因為於微是我的弟弟就養奸姑息。ü()”於徽恨鐵不成鋼的斥責著弟弟,“在找到真正的幕後黑手之前,你就給我在燈中好好反省一下吧。你還要闖出多大的禍才能滿意?”你難道以為我能給你兜一輩子底嗎?
“你閉嘴!”於微簡直要被氣瘋了,終於徹底爆發。
他真的是幕後黑手啊,都是他做的!是他為了增加修為,與海上的邪派門派勾結煉人丹;也是他在察覺到事情有可能敗露後,又果斷殺了對方滿門滅口;天罰是因他而來,天時四象大陣也是他提前布置,他就是想讓天靈根的天才替他頂罪!
於微怎麼都沒想到,他做到如今,他哥這個蠢貨竟然還能這麼看不起他。他就是想向他證明,他可以比他強,他……
第一次,於微如此迫切地想要彆人知道他到底做了多少壞事!
可於徽根本不信,隻覺得弟弟冥頑不靈,被人賣了還要替對方數錢,發誓一定要找到那個根本不存在的幕後黑手。
於宮主自有一套有理有據的邏輯:“這個天罰具體什麼情況,我也在派人了解。就我目前掌握的信息,它是讓彆人代替自己做的惡事受到懲罰,順便賺取彆人身上的道德金光,對吧?不垢死的普度大師是何等的德高望重?若我這不爭氣的弟弟真的吸收了高僧身上的道德金光,他還能是如今這麼不成器的修為?”
() “!!!”弟弟於堂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知道於微就是幕後黑人的幾人,看著這對神奇的兄弟,心想著,你要是想氣死你弟,可以直說的,倒也不必如此拐彎抹角。
要不是於微現在是靈魂狀態,他大概真的要吐血走火入魔了,隻能說惡人自有惡人磨。他忍不住想,事實就是這麼可笑啊,他哥說得都對,他都做到這一步了,還是無法追趕上他被譽為天才的哥哥。
這就是天靈根和雜靈根之間不可逾越的溝壑嗎?
老天何其不公!
就在於微雙眼通紅,控訴著上天為什麼要讓他成為這樣無用的雜靈根時,老天用水幕裡的戰鬥作出了回答。
是的,壺中世界裡的考生們還在繼續戰鬥。李三斤渾然未覺外面發生了什麼,她隻知道江遇已經開打了,他們再沒有下一次靠近黃方老大的機會,錯過這一次,他們多日來的努力將功虧一簣,要麼生,要麼死,她必須成功!
“江遇!”
這是李三斤和江遇之間的信號,隻有他們彼此能夠聽懂,雖然都是叫江遇的名字,但音調是不同的。
在不知道炸了多少妖獸之後的默契,讓江遇哪怕是在一片山崩地裂中,也本能的在李三斤這一聲後,衝向了黃方的首領。也不知道對方怎麼想的,在江遇的設想裡,第一波攻擊對方是能躲過的,畢竟黃方的首領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可他就這樣直直地任由他衝了過來,好像想完成一個擁抱。
神經病啊!
江大美人可不慣著對方,直接在靠近的霎那,催動了掌心中的雷電,以對方為第一個媒介,借著頃刻間便淹沒了所有人的大水,形成了巨大的電網。
宛如鯨吞虎噬之勢的電流,迅速竄過了所有黃方在場的人。他們根本來不及禦劍起飛,就被電在了原地,手腳麻木,無法動彈,直至徹底暈死過去。
一直在暈過去之前,黃方首領都在直勾勾的看著江遇。他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招,但他也進行了反抗,第一時間催動了體內引以為傲的冰靈根,他想要凝水成冰。可惜,江遇還有一條靈根是火靈根,天克冰靈根,對方凝出來的冰最後全部都被江遇消融了,升騰起的巨大水霧,反而進一步加速了電流的擴散。
在劈裡啪啦的紫色中,兩人幾乎同時倒下。黃方的首領最後抱住江遇、給他墊了一下的時候還在想著,江遇和李三斤配合的這一招到底是什麼,怎麼會如此厲害。
不過,這樣才有趣啊。
期待我們在下一個世界見面。
掌握雷電的江大美人重重的壓在了對方身上,疼的齜牙咧嘴,還是沒能站起來,因為他也已經被掏空了身體裡的靈力,同時使用兩種靈根還是有一點點勉強了。但至少他贏了,看著自己製造出的現場忍不住自賣自誇,哪怕是在已經變得亂七八糟的環境裡,我也不忘完成任務,我可真了不起!
然後,江遇才想起來聯係聞玉絜:“你特麼死哪兒去了?快帶人來收人頭,我懷疑黃方這傻逼用不了多久就得醒。”
隨著美人的一聲,水幕內外的觀眾才都如大夢初醒。
黃方的首領是個變異天靈根,他帶領的大部分黃方也都是天靈根,但如今卻被一個雙靈根和一個雜靈根在如此複雜的環境中給全部放倒了,這怎麼能不叫人意外呢?
天靈根在修行和學習上,確實比一般人更占優勢。
但就像有些人生來便比彆人聰明一些,讀書總會讀得更快一樣,並不是說普通人就完全無法奮起直追了,也不是說因為有這些天才的存在,普通人就不用讀書了。哪裡來的什麼誰就一定比不上誰呢?有的隻有從小不認命,全靠八字硬*!
尤其是於氏兄弟,大受震撼。
隻有沈淵清勾起唇角,對攝魂燈裡的人於微無不嘲諷的說了一句:“無能的從來都不是雜靈根,隻是你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