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終於“瘦身”成功,把自己盤到了聞玉絜的手腕上,繞了好幾圈,勉強假裝成了一個造型古樸的絞絲鐲。
雖然聞玉絜很想告訴對方,收徒法會是允許帶靈獸的,畢竟血契的戰寵也是修士個人實力的一部分,但蛇君看起來對自己的新造型還挺滿意,偷偷貼著聞玉絜白皙的手腕蹭了半天,聞玉絜也就沒阻止,還放下繡著雲紋的寬袖配合它,給它遮擋了一一。
聞嘬嘬更滿意了。它剛剛都聽沒毛的猴子說了,這次收徒法會要出意外,它就藏在這裡伺機而動,誰敢靠近它的崽它就咬死誰!
“所以到底怎麼了?”勒玉映問的是教徒,等著的卻是瓜來查看天書。
不過,這一回既不用教徒口訴,也用不著瓜來施展“魔法”。很快,外廣場上互相仇視的兩邊就已經吵嚷了起來,甚至險些動起了手,直接導致報名工作當場停擺。
從這些人一聲更比一聲高的對話裡,基本也就能聽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是單靈根就不是人了嗎?”
“坐忘學宮‘有教無類,樂學善思’的宗訓是被你們喂狗吃了嗎?”
“我們要見翁宮主,他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
“你們怎麼不去管清虛仙宗要說法?”
“十大仙宗裡,有幾個不看靈根、不看資質的?真讓你們和天靈根一起聽學,你們的修為能跟得上嗎?”
“不過狺狺狂吠,無能狂怒罷了,也太難看了。”
聞玉絜他們這次在外廣場遇到的意外,既沒有愛恨情仇的狗血,也沒有誰誰誰血洗坐忘學宮的大場面,有的隻是冷酷教改。
說起來,聞玉絜上輩子從小學到大學就總遇到教改,什麼學年製改革、課本換新的,乃至於天臨元年、盧雷事變。萬萬沒想到,難得在修真界考一回學,也能遇到教改,還是這麼一個往回改的奇觀。
天衍大世界的修真設定和大部分修真裡的都大同小異:修士需要擁有靈根才能修行,也就是俗稱的有仙緣。
隻不過這份緣分有深有淺,從單係到五係靈根都有可能,還有比較稀少的變異靈根,其中資質最好的靈根會被稱為天靈根。
靈根的多寡和資質的高低到底會不會影響修士的修行,以及會影響到什麼地步,天衍大世界一直都存在爭議,甚至爭議還不小。因為悉數天衍曆史上飛升的大能、有名的仙君,有單係的變異天靈根,也有靈根俱全的五靈根。
這事在聞玉絜看來,就像是在討論天賦和努力哪個更重要一樣。
有一事無成、白白浪費了腦子的天才,自然也會有依靠努力與勤奮成功的卷王。這個世界哪有那麼多是非對錯呢?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之前坐忘學宮的考學方式,秉承著的就是聞玉絜的這類想法,對所有報名的考生都不會在靈感和資質上設卡。既不會因為是雜靈根就不收,也不會因為是天靈根就高看一眼,能不能拜入山門,全看考學結果。
而與坐忘
學宮齊名的清虛仙宗,那就完完全全是另外一個極端了,他們隻看得上氣運之子、天靈根、變異靈根,最低最低的收徒要求也得是雙靈根或者五靈根。
是的,五靈根並不是最低等,相反,因為陰陽平衡、五行俱全的關係,五靈根出過不少我命由我不由的天才與大能。
真正不受重視的,反而是三靈根和四靈根,靈根四角不全,粗細不一,永遠是沉默的大多數。
如果一定要找個恰當的比喻的話:【這不就是ABO世界裡的beta嘛。】瓜來老師發出暴言,雖然他想完之後自己先愣住了,【誒比偶是什麼?貝塔又是什麼?】
聞玉絜垂眸:“就是我們普通的芸芸眾生啊。”
生於平凡,又不甘於平凡。
坐忘學宮的誕生契機,就是為了反對清虛仙宗等仙門的靈根壁壘。那個時候在大眾的認知裡,五靈根都還是最廢的靈根沒有之一。直至坐忘學宮的第一任宮主橫空出世,她就是一個在當時被人人鄙夷的五靈根,但也是這樣的她,以一己之力,力壓了整整一代的天驕。
在飛升之前,她一手創立了坐忘學宮,喊出了“有教無類,樂學善思”的口號。
很可惜,這個曾經給了無數雜靈根修士一個機會,也由這些修士還了一個飛升奇跡的學宮,如今又生生用一條線,開出了曆史的倒車。
說到激動處,有人當場崩潰,那是信念的崩塌,也是多年苦學付諸東流的絕望。
他喊著自己無數個日日夜夜的勤學苦練,家鄉父老你一銅板我一銅板的籌錢幫助,以及提早一年多出發,橫跨大半個道域,才終於來到白玉京的艱辛。他至今還隻能借住在城外的破廟,就想著能搏一個今日之機。
“如果是我實力不如人,沒有考過,那我也就認了。”可偏偏不是這樣啊。
命運戲謔又輕佻,和他開了一個連入場券都不配拿的殘忍玩笑。
在場不少人都露出了兔死狐悲的悲戚,不管是已經因為靈根而被淘汰的,還是還沒有報名的。
瓜來真人也是心有餘悸,惴惴不安。不知道坐忘學宮這一次的教改大掃蕩中,包不包括棄魔重修的,而且他也隻是水火雙靈根而已,還是相克的兩個靈根。
直至有本是單靈根的少年修士,丟下一句“這就是坐忘學宮嗎?”的失望,選擇從線內又重新站到了線外,徹底引爆了現場極端的氣氛。
少年不屑也不願意選擇這樣一種形式,去淘汰另外一部分競爭對手。
他要贏,就要贏得堂堂正正!
勒氏兄妹以及聖教教徒則全程冷漠以對,他們沒有立場,因為魔域要麼生要麼死、一場法會下來隻留一個活口的收徒方式,比這可刺激多了。而且,比起眼前道修們的要生要死,他們更關心:“說起來,我們之前好像還一直沒有問過,殿下您是什麼靈根?”
勒玉映的腦海裡已經飛速劃過了各種偽造靈根的作弊方式,如果聞玉絜符合要求,那自然皆大歡喜,如果不符合……那他們就想辦法給
他造一個!
聞玉絜沒說話,隻是以水為鏡,在眼前豎起了一簾水幕,不緊不慢的開始整理衣襟。
你彆說還真彆說,天衣閣女掌櫃的手藝就是好,總能根據每個人不同的氣質,找到最適合對方的穿衣表達。
少年皇子一看便仙氣飄飄,貴不可言。
人群裡,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尖叫,剛剛那個崩潰的修士當場自爆丹田了,他竟然還是個金丹初期的修士。
當然,青年沒有自爆成功。
有人及時出手,不早不晚的剛剛好救下了對方。救人的人聲勢浩大的從天外而來,腳踏飛劍,氣勢非凡,排場比聞玉絜和聖教還要離譜。
所有人都忍不住仰頭朝那些人看去,領頭的是一男一女兩個人。均著一襲月白色長袍,身上還有著再明顯不過的代表了坐忘學宮峰主、長老的繡紋。他們身後跟著的至少也是坐忘學宮內門的弟子,從衣襟的顏色和花紋上,就明顯區彆於了之前在外廣場上維持秩序的雜役弟子以及外門弟子。
中年面貌的男人氣質儒雅,態度隨和,在一聲聲“是於微長老啊”的聲音中,親自扶起了那個差一點就自儘於人前的考生,搭配著一聲“何至於此?”的惋惜長歎。
聞皇子有點不高興了,沒有人可以在排場這一塊勝過他!沒有人!
勒氏兄妹並瓜來等知情長老,則齊齊看向了於微,恨不能從他身上看出一朵花來,想要估量出到底是他還是他那個當代宮主的哥哥,製造了玉闕秘境外的四象大陣。
可惜,也不知道是於微演技一流,還是他就是這樣一個愛惜學子的正人君子,從始至終他的表現都堪稱完美。先是溫和安撫了抗議的雜靈根修士,再耐心解釋了一下坐忘學宮為何突然要改變沿用了千百年的考學規定,最後還當場就給出了一個暫時性的解決方案。
“請大家不要著急,兩邊都冷靜一下。我叫於微,是坐忘學宮功善堂的長老,自己就是雜靈根,不可能覺得雜靈根就沒有未來。
“坐忘學宮也不會放棄千百年來的堅持。我們隻是把原本的一場法會,進行了再一次地細分,變成了不同靈根之間的兩場法會。有可能是弟子們沒有傳達清楚,這一場確確實實是隻收天靈根等靈根,但下一場就是雜靈根的專場了。
“請大家相信我,也請相信學宮,我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但也希望大家不要再圍堵在一起,耽誤了其他還沒有報名的同修進行登記。”
至於下一場法會什麼時候開始,也不需要有人問,於微帶來的弟子就已經當場支起了圍桌,擺上了登記名冊:“請來這邊留下籍貼與地址。”
一場看起來好像馬上就要引發騷亂的事故,就這樣被於微巧妙地化於了無形。
但於微身邊女修的臉色卻反而更不好看了。
相比中年樣貌的於微,這位女修的外表明顯要年輕的多,形貌昳麗,如一八少女,通身的修為氣度卻遠比於微要可怕的多。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到最後也沒有開口,
也不知道她到底在不滿什麼,是針對這莫名其妙的兩場法會,還是單純的針對於微。
但就像聞玉絜之前猜測的,伴隨著老宮主日漸閉關,再無力學宮內外事務,坐忘學宮已是暗潮湧動,各方勢力不斷角逐。隻不過之前聞玉絜猜測的是於徽於微兄弟倆之間的爭鋒,現如今看來還有第三方勢力。
整理好衣冠的聞玉絜,終於從白玉製的仙車上走了下來。聖教的白衣教徒也已經悉數到場,重新在仙車之外站成了熟悉的兩列。
他們的臉上都覆上了銀質的假面,使得他們一個個看上去少了幾分仙氣,多了不少肅殺。
也是在這個時候,聞玉絜才想起來,他們這個打扮到底為什麼如此眼熟,這簡直和他爹養的那些暗衛一模一樣啊。
彆問為什麼暗衛要穿白衣服,用他爹的話來說就是,誰規定的暗衛就不能穿白衣了?
這些神出鬼沒的白衣暗衛,一直是大啟眾多的謎團之一。聞玉絜這個皇子小時候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長大了也很少見到。倒是在他準備離開大啟時,他爹曾問過他,要不要派一部分暗衛護送他到仙門再離開。
聞玉絜想也沒想就拒絕了,畢竟……
大哥,人家外面都修仙了,嗖嗖嗖滿天飛的那種,你給我這些會武功的暗衛有啥用?都不夠大反派的蛇一頓吃的。
當然,聞玉絜當時並沒有說得這麼直白,他既不知道大反派沈淵清養了蛇,也不想傷了他爹那顆驕傲的帝王之心。他隻是說,他想先看看依靠自己的力量能走到哪一步。當然,如果實在不行了,他肯定會記得向阿爹求救的,畢竟有能依靠的力量為什麼不依靠?
武帝大喜,用寬厚的手掌重重地拍了拍兒子單薄的小肩膀,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說:“沒想到,最像我的反而是你這個小滑頭。”
隻要你不後悔,那就是值得的。
這天,聞玉絜目不斜視的越過了這些假暗衛,也目不斜視的從還在互相仇視的兩派修士中走過,直至他超過了勒氏兄妹為他和瓜來安排的替他們排隊的教徒,這才讓勒玉映意識到了事情好像有些失控。
但是已經晚了,那個名叫薑也的女修,先一步發現了聞玉絜。
不等聞玉絜上前,她已經帶著弟子迎了上來,臉色期待又和善,開口便叫破了聞玉絜的身份:“敢問閣下可是公子越?”
聞玉絜略顯詫異,但還是如實的點了點頭,自報家門也本就是他的來意。
而就在聞玉絜點頭之後,連本來還在考生群中繼續維持親民人設的於微都停下了動作,朝聞玉絜驚訝的看了過來。
薑也一下子笑的就更開心了:“我就知道,比起清虛仙宗。殿下肯定會選擇我們坐忘學宮,您可帶了我師父的令牌?”
聞玉絜終於對上了對方的信號:“道子的令牌?”
“正是。”
清虛仙宗有劍尊,坐忘學宮就一定會有一個道子。當然,如果按照原著來說,不久的將來,清虛仙宗就又要有一個道君了。
不過如今嘛(),坐忘學宮的道子還是獨一無一的。
;師父在閉關?()?[(),大概無法出來面見殿下,但是請您放心,早在幾年前師父就已經對我交代過了,一定要對您多加照拂。我叫薑也,是坐忘學宮率性峰的長老,是道子的親傳弟子,以後有什麼事,您都可以直接找我。”薑也特意提高了聲音,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說給誰聽,“畢竟師父這一生隻給出了三枚這樣哪怕是閉關也能喚醒的令牌,對您的重視可見一斑啊。”
聞玉絜終於可以確定了,這位薑長老在胡說八道。
他確實有道子的令牌,他爹給他的,但他爹隨隨便便扔給他令牌的樣子,可不像是這令牌有多值錢的樣子。他爹當時說的也隻是:“如果考不上,就拿這個令牌去找道子碰碰運氣,如果對方心情好,大概會派個徒子徒孫見你一面吧”。
聽聽,都隻是見一面,根本做不得準的事。怎麼到了薑也嘴裡,就變成至關重要的令牌了?
不過,薑也的這個確實有用,至少於微的臉色當下就是一變,冒著引來不滿的壓力,也堅持撥開了人群,徑直朝著聞玉絜和薑也走了過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
可惜,薑也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隻招呼聞玉絜道:“殿下快快隨我去主峰吧。”
聞玉絜卻搖了搖頭,他終於有點明白薑也的意思了,當然,他無法確定自己猜的一定是真的。隻能說,他準備搏一把。
聞玉絜對從剛剛就懵逼到現在的瓜來道:“修真界有人靠靈根,有人靠努力,我不一樣,我靠有關係。”
聞玉絜一語,成功幫自己引來了全場的仇恨。不管是努力的卷王,還是自傲的天才,都憤憤不平地看向了他這個理直氣壯的特權狗。
但緊接著聞玉絜對薑也說的卻是:“弟子還要參加考試,就先不打擾前輩了。隻是,不知道弟子可否用令牌見道子一面。”
薑也挑眉:“為何?”
“我想請求道子能夠恢複上一屆收徒法會的規則。我不明白分成兩場考試的意義,既然最後都是要進坐忘學宮的,那為什麼要分開考?難不成比試答題時,也會因為是天靈根還是雜靈根,就答出不一樣的花兒來?還是有人覺得雜靈根就注定贏不過天靈根?”
本來還在怒視聞玉絜的卷王們:“!”我剛剛瞪人家的眼神是不是太大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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