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命苟活的第六天:(1 / 1)

又西北四百二十裡,曰峚山……是有玉膏,其原沸沸湯湯,黃帝是食是饗。——《山海經》。

“你說什麼?”有那麼一瞬,勒玉映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聞玉絜無辜回望,又好心重複了一遍:“我說我餓了,我想吃峚山玉膏。”說完,他還像回味了一下什麼美味似的,肯定地點了點頭。見勒玉映始終沒有動作,聞玉絜略顯遲疑,警惕開口,“你們不會因為沒有日內瓦公約,就打算虐俘吧?”

啥約?勒玉映更顯茫然了。

聞玉絜和勒家兄妹的這份僵持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他們的手下來報,有些要是需要勒家兄妹親自去處理。在與聞玉絜約定了等回來再詳談之後,兄妹二人便聯袂離開了。隻留了一個小仆服侍聞玉絜。

是的,在勒家這艘蔚然壯觀的雲船之上,不隻有聞玉絜和魔修兄妹,還有他們的手下,大多都是魔修。有人掌舵,有人行船,各司其職,配合默契。

等人走了,聞玉絜就繼續要起了香茶。沒有玉膏,靈茶總是有的吧?

穿著鶴衣的小仆忙不迭點頭,有有有,靈茶肯定有:“就是不知道前輩更偏好哪種?”陽羨靈茶更香,顧渚仙筍更清,魔域的幾種茗茶則口感更佳。

“古樹生普有嗎?”聞玉絜自然是要最好的啊,皇子嚴選!

小仆的表情有了一瞬間的凝滯,有是有,但問題是古樹生普素有“一兩靈石一兩茶”的名譽,這可不是他能夠做主拿出來待客的東西。

“嗤。”一道輕蔑的笑聲,非常沒有禮貌地傳了過來,“你知道那些是什麼嗎?就敢張口要?”

聞玉絜循聲看去,也是找了好一會兒,才從甲板下方一個很小的鐵欄天窗裡,發現了一個手腳均被捆仙繩限製、已被打得皮開肉綻的階下囚。白衣濺血,體無完膚,一看就受傷不輕,隨時要嘎。

勒氏兄妹是混黑的,船上有這麼一個“玩意”,聞玉絜一點也不意外,估計和抓他一樣,一趟乾了兩個活兒。讓聞玉絜比較意外的是,對方都這樣了,還有底氣嘴臭。

說真的,同為失去自由的階下囚,聞玉絜本來對這位已經被打得看不出來尊榮的仁兄,是有那麼一點同病相憐的階級情的。怎奈對方看不上,甚至十分不屑:“看什麼看?沒見過修真世家的修士?”

小地方來的低階修士就是沒見識,趙騰疼的直抽抽,還不忘在心裡鄙夷。放在往日,他看都不會看這些賤民一眼,真叫他感到惡心。

聞玉絜瞳孔震驚,同為囚犯,你還有空搞地域歧視、修為霸淩呢?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沒飯吃!

“你以為你就有?”趙騰根本不信聞玉絜能得到什麼古樹生普、峚山玉膏,隻等著看聞玉絜的笑話。

然後,用傳音符請示了勒家兄妹的鶴衣小仆,就恭恭敬敬給聞玉絜端上了古樹生普,還佐以了一些味道和靈氣並重的靈食小點,雲糕甜而不膩,酥餅層次清脆……不管在碟子裡的哪一道,都是回味無窮。最重要的是,聞玉絜隻吃了這麼一頓,什麼都不用做,就得了不少靈力。

趙騰瞠目結舌。

但更叫他怒火中燒的還在後面,等勒家兄妹回來了,他們真的依照約定,繼續與聞玉絜商量起了他的日常所需。

妹妹勒玉映本想說能不能換一個?峚山玉膏有多貴你知道嗎?但是在剛剛小仆來請示時,也順便彙報了一下趙騰的不老實,若能讓趙騰不痛快,那勒玉映可太痛快了。

就是峚山玉膏真的太貴了啊啊啊。

勒玉映有點舍不得。

比起妹妹的糾結,兄長勒珠聯卻要乾脆的多。他本就打算要儘可能滿足聞玉絜除逃跑以外的一切需求,一道峚山玉膏而已,有什麼不能吃的?

唯一的問題是……

天生表情少的魔修,大袖一揮,便操縱著牽星板研究了起來,峚山玉膏作為比較珍貴的靈食,不是尋常城鎮就能有的。勒珠聯低頭查看著他們航線所經的城池,努力尋找著有沒有能夠買到峚山玉的地方。

還真的有。

勒珠聯當即拍板:“那我們一會兒在鶉()首城停一下。”

鶉首、鶉火和鶉尾,是南瞻部洲十二主城中最為特殊的三個。在地理上,他們同處靈氣濃鬱的稷澤平原,在宗門上,他們同是十大仙宗之一的華陽仙宗的屬城,一衣帶水,同氣連枝,是南瞻部洲最有名的勢力之一。

換言之,一夜之間,他們就日行千裡,從南瞻部的最南端,飛到了中南部地區。

聞玉絜專門背過天衍輿圖,如果接下來不改道的話,不管是對角線飛行還是直線飛行,照這個速度下去,不出幾日,他們就會離開南瞻部洲,進入東勝神洲。

“我們去東勝神州做什麼?”聞玉絜略顯錯愕。難道不應該去魔域嗎?如果反派打算用道君那個馬甲,那派來抓他的就該是正道修士。還是說讓正道弟子乾囚禁人這種臟活兒有點崩人設,隻能讓魔修手下來?那他們不去魔域,還在道修的地盤上亂晃什麼?勒家兄妹豈不是就要發現魔尊的正道馬甲了?

勒玉映比聞玉絜還要驚訝:“你怎麼知道我們要去東勝神洲?”

聞玉絜:……之前隻是隨便猜猜,但現在確定了。

“玉映!”寡言的兄長出聲,打斷了漏勺妹妹。就在聞玉絜心中警鈴作響,以為自己的套話暴露時,他卻隻聽到了勒珠聯問,“除了峚山玉膏以外,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嗎?”

還有點菜這種好事呢?“什麼都行?”

勒珠聯點點頭:“隻要鶉首城有。”想了一下,他又補充道,“如果沒有,也可以去其他主城采買。”

你要是說這個,那我可就不困了啊。

聞玉絜垂死病中驚坐起,笑容一下子就燦爛了起來。

然後,階下囚趙騰就“眼睜睜”的聽著聞玉絜毫不客氣的要起了各種珍饈美味、鐘鼎彝器。他本覺得聞玉絜如此得寸進尺,肯定會被那對脾氣暴躁的魔修收拾,沒想到男魔修卻是照盤全收,予取予求,眼瞅著聞玉絜的待遇比他這個世家子弟在宗門裡都要好了。

趙騰從一開始的不忿,到小心思頻出。難道是他一開始猜錯了?這對魔修裡隻有妹妹心狠手辣,看上去冷酷無情的兄長其實特彆好說話?

那他可就也要求提高自己的待遇了。

他可是趙家嫡子!

巨劍門的內門弟子!

絕不能比眼前這不知所謂的賤民差!

然後,他自以為是的要求還未出口成句,隻說了“他憑什麼”四個字,就得到了勒玉映狠狠的一鞭。聞玉絜都沒看清勒玉映是從哪裡掏出的法鞭,就看到它靈活如蛇,精準從甲板下方的小窗縫隙中射入,帶著電閃雷鳴的威光,狠狠抽在了趙騰的靈體之上。

一下又一下,打的他是滿地打滾,哀嚎連連。

兄長勒珠聯微微皺眉,卻隻是覺得對方聒噪,他貼心的撐開了一道結界,幫聞玉絜擋住了全部的刺耳之聲。

聞玉絜:“……”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該說他們兄妹殘忍還是善良。

在勒玉映折磨夠了趙騰後,雲船也已經停靠在了鶉首城外的雲上碼頭。此時正是碼頭一天之中最熱鬨的時候,雲船往來鱗次櫛比,車馬穿梭繁華異常,碼頭上負責上下雲船運貨的力夫揮汗如雨,看的聞玉絜新奇不已。

可惜,熱鬨都是彆人的,勒珠聯帶著手下禦劍飛入了城內,一點沒帶上逃跑專家聞玉絜的意思。

前科累累的聞皇子隻能雙手搭在船邊,望城興歎,並對監督他的勒玉映表示:“如果我對天道保證我肯定不會再跑,你會讓我下去湊個熱鬨嗎?”鶉首城和析木城同為南瞻部的十二主城,但規模卻是不可同日而語,尤其是在可以湊的熱鬨方面,更是毫無可比性。

樂子人聞玉絜真的很需要這份快樂。

勒玉映回了聞玉絜一個天真又爛漫的笑容,卻堅定回答:“不能。”

聞玉絜:“……”

聞玉絜也不氣餒,轉而又提出了一個新好奇:“那我能知道趙騰都做了什麼嗎?”

勒玉映一提起那趙姓畜生,脾氣就很差,她鐵青著一張姣好的面容,意簡言賅的稍稍解釋了一下:“他抓了我一個合歡宗的師弟……”

合歡宗是靠什麼修煉的,全修真界都知道,但你情我願才叫修行,覺得對方修煉的是雙修功法,自己這個河童就也可以為所欲為,那就彆怪彆人對他不客氣了。長在紅旗下的四有青年見不得這個,積極提出建議:“不然還是騸了吧。”

“你也這麼覺得?我也是啊!”勒玉映宛如找到了知己,“我跟你說,我本來差點就成功了,偏被阿兄阻止了。他覺得寧可殺了他,也不能這樣侮辱,趙家會不死不休,我們不能給主上添麻煩。但我真的不想就這麼白白便宜了他啊。”

不行,越說越氣,勒玉映趁著阿兄不在,又氣勢洶洶地去船艙下層折磨了趙騰一頓。趙家河童這次連問憑什麼的力氣都沒有了,面對勒玉映充滿了瑟縮與恐懼。

但不知道是不是聞玉絜的錯覺,這河童看他的眼神反而更加陰毒了。

聞玉絜被看的莫名其妙,這裡面有我什麼事?

當然是嫉妒啊。趙騰此子天生氣量狹小,大腦發育不完全小腦完全不發育,他被折磨的有點不敢去記恨勒玉映,但對於聞玉絜這個和他同樣被困、待遇卻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的人,他嘴裡的酸水都快溢出來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他不會嫉妒和自己差距過大的人,隻會嫉妒在他心裡覺得和自己差不多、甚至不應該比自己好的人。

對此,聞玉絜……毫不關心。

趙騰這個秋後的螞蚱愛怎麼想怎麼想,他的忌妒很重要嗎?那完全不影響聞玉絜此後繼續提升自己的待遇啊。

說真的,聞玉絜也沒想到勒珠聯能答應的這麼痛快,但既然對方答應了,他也肯定不會放過就是了。

經過昨晚要什麼沒什麼(勒玉映:?)的生活之後,聞皇子已經有些不得勁兒了。雖然他之前打算去三千小世界的時候,已經做好了要過一段艱苦日子的心理準備。但是吧,如果有好日子能選,誰又會和自己過不去呢?

尤其是在一步步地試探,確定了自己的花銷真的可以沒有上限之後,聞玉絜的皇子病就徹底犯了。

從口腹之欲,到吃穿用度,聞皇子主打的就是一個不會虧待自己。

“就這些了吧?”

“暫時就這些。”

然後,沒多久,聞玉絜就開始要求換掉他船艙裡的床了。他對勒氏兄妹表示他以前可是非帝休木不睡的。

帝休木,產自少室山的帝休樹,上古神樹之一。根據記載,帝休樹的果實有讓人平心靜氣、開解憂愁的功效。帝休樹的木材也一樣。雖然效果沒有帝休樹的果實那麼好,卻極適合製成器具,助人一夜好夢到天明。

聞玉絜也不算騙人,他在當皇子時,睡的確實是帝休木所製的拔步床。

雖然他當時也不知道就是了。他之前一直覺得他爹就是個普通的人間皇帝,後來修仙了才發現,大啟皇室吃的這麼好。

可惜,他作出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去修仙,然後他的皇子待遇就沒了。

當然啦,聞玉絜要是咬咬牙,自己也能花得起錢買帝休木的床。但是吧,誰知道以後會如何?萬一他不小心活個成千上萬歲的,對吧?他爹給他的那點靈石根本不夠,他又不善經營,不敢去秘境裡鋌而走險,無法開源,隻能節流。

如今總算恢複了一些往昔的待遇。

“你們準備的這是什麼床啊,我晚上翻來覆去地根本睡不著。”聞皇子誇大了一下自己的委屈,即便他這幾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不知道有多快活。

妹妹勒玉映瞪大雙眼,看著越來越過分的聞玉絜,真敢說啊。

兄長勒珠聯倒是一點不意外,因為他是知道聞玉絜的皇子身份的。皇子的身份不值錢,但古國先民的皇子可不一樣。

當初沈淵清前往大啟時,也是勒珠聯等人追隨在側。那次古國之行,充分讓勒珠聯見識了先民的豐厚底蘊,以及聞氏皇族的窮奢極侈。

所以,雖然勒珠聯自己這輩子都沒用過帝休木呢,但他還是覺得聞玉絜值得:“可以,等到了下一個仙城,我就幫你問問有沒有。”

如果沒有,也可以自己買木材煉製。

勒珠聯深諳煉器之法,是魔域的知名煉器宗師之一。

他還很懂地追加了一句:“我會儘可能用整根的完整木材,不要邊角料。”

聞玉絜的眼神更加閃亮了:“你可以煉器?”如果這都行,那他可就要大膽開麥了,“那你能不能用嬰垣之玉給我做一副圍棋啊?漆水邊的嬰垣之玉最好。船上的日子太無聊,我想下棋都沒有合適的棋具。”

“這裡離漆水很遠,未必會有。”勒珠聯皺眉,“但我可以試試。”

“還有還有……”

果然鹹魚的人先享受世界!

聞玉絜是真的半點沒客氣,報仇雪恨般的開始花錢。反正大反派有錢,他指不定哪天就噶了,死前可不得多花點反派的身家嘛。

這是他應得的!

而如果這就是囚禁沈淵清的paly,他願意被囚禁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