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
玄關的可視電話中顯示出的是一張年輕的男性面龐,雖然攝像頭和燈光的角度都很刁鑽,但依然無損於這張臉直觀的視覺衝擊力。他說他是商明寶的男朋友,蘇菲很難質疑,因為眾所周知她家小姐和她媽媽一樣,是個無可救藥的顏控。
但深更半夜的,蘇菲不可能貿然給他開門。在她思索間,鏡頭裡的男人從衣袋裡掏出錢夾,從中抽出兩張卡片,自指間交錯撚開:“我的駕駛證和ID卡。”
透過屏幕,蘇菲仔細地與他本人的臉對照,繼而措辭周到地說:“向先生,不管你和我家小姐是什麼關係,現在時間已很晚,如果你們是鬨了什麼矛盾,我建議明天白天趁彼此清醒再聊。晚安。”
她中止了通話,但門口的男人也依然沒走,而是耐心十足地站著。等待間,他點起一支煙,對攝像頭紳士地比了一下,似乎在告訴蘇菲,他不急。
蘇菲搖搖頭,想到商明寶今晚一晚上都心神不寧臉色難看的模樣,她咬咬牙,還是乘電梯上了二樓,敲門:“小姐?”
商明寶應了一聲,聽到蘇菲語氣為難地說:“向先生來了,他想見你。”
話音剛落,便聽到房間內乒乓一陣響,是床頭櫃的托盤、台燈都被商明寶滾下床的動作帶倒。她一邊跑一邊將腳尖塞進真絲的家居鞋——鞋面太軟了,她一邊跌跌撞撞地往前,一邊蹭了半天。
房間該死得大呢。
過了好熱鬨的一陣響動,蘇菲還在凝神聽著,眼前的門冷不丁被猛然打開,露出商明寶氣喘籲籲的臉:“誰?你說誰?”
“向斐然,”蘇菲答,“他自稱是你男——”
“他是是是。”商明寶一個勁地點頭,用一連串“是”句肯定了他的身份,接著旋風般越過蘇菲,直愣愣地就往下衝。
“你倒是穿——”
蘇菲扶了下額。
怎麼可以真空著去見人呢!男朋友也不行的呀!
向斐然一支煙才抽了一半,還沒想好怎麼跟她聊,便覺懷中驀地被撞入溫柔□□。她香風溫熱,大片的皮膚裸在外面,又撞得他那麼生猛,要不是他站得穩,大概兩人都會從台階上栽倒下去。
是先覺察到了懷裡撞進人,接著才看到門在晃悠,而她的管家蘇菲面無表情地站著,在她旁邊的女傭則一臉吃驚。
向斐然抬臂攬住她,溫聲問:“怎麼不穿件衣服再出來?”
商明寶眼淚都冒出來:“你來乾什麼?”
“你不是想揍我?”向斐然將煙撚了,雙手抱她:“怕你揍不到今晚上睡不好。”
蘇菲衝女傭使了眼色,讓她退下,隻剩自己沉默地、心情複雜地看著這一幕。
她早知五十六街的公寓有男人進出留宿。
也早知商明寶心裡有了新的惦記的人,用心程度遠超前面那個不值得的人。
此刻見到了,內心的驚濤駭浪淹沒了她面部能做出的表情。
怎
麼會是……十六歲時見過的人呢?要喜歡他,還能有後面那個鐘屏的趁虛而入嗎?
蘇菲隻能理解為,這是回頭的緣份,是兜兜轉轉時過境遷了,才將就地發現原來你其實也不錯。
她適時出聲:“小姐,外面太冷了,讓向先生進門再說。”
商明寶憋了一晚上的難受委屈卻在此刻決了堤,一邊咳嗽一邊撲簌簌掉眼淚。
在蘇菲目不轉睛的注視中,這個深夜的不速之客將她從小看護到大的小姐打橫抱起。
fod‘ssake!
這比她看到在教會學校讀高中的小女兒L被尖沙咀黃毛當著聖母像的面親吻還要驚悚!
蘇菲根本不知道是該先掐人中還是在胸口劃十字,但本著職業管家的專業本能和敬業精神,她最終深呼吸,十分、十分用力地微笑道:“向先生,這邊請。”
商明寶淚眼朦朧地命令說:“去二樓。”
又對緊跟其後的蘇菲說:“你不要來,我們不喝茶,你去睡覺。”
蘇菲:“……”
她瘋狂使眼色的眼珠快從眼眶裡掉出來了,一字一句溫柔周到地說:“小姐,夜深了,向先生畢竟初來乍到,不如我先給他安排一間客房,你們可以明天一早聊。”
商明寶卻像是全然沒接到她的信號,腮上掛著眼淚,乾脆果決地一扭頭:“不要。”
蘇菲:“……”
向斐然覺得自己再不表示一下,這位面相良善的半老太太可能會暈厥在當場,隻好對她輕頷了下首:“我聊幾句就走。”
他不浪費時間,上了二樓,將商明寶放落了地,“你帶路?”
按理,她該帶他去起居室的,但商明寶將他帶到了一扇掛著蝴蝶結的的房門前。
蝴蝶結下面有一塊金屬銘牌,上面拓著一行手寫體的英文:「babe‘sroom」
這是她小時候第一次獨立睡臥房時,商伯英親手給她寫的,被她帶到了全世界各處的房子。
向斐然怔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低聲問:“臥室?”
他的臥室可以讓她隨便進,但進入她的私域,他卻覺心跳加快,有另一層親密。
商明寶點點頭:“臥室,裡面也有沙發。”
“這樣不好,”向斐然摸了摸她的腦袋:“彆讓你管家難做。”
商明寶噘了下唇,緩兵之計道:“那你進來,等我穿件衣服。”
把人騙進來後,她又後悔了。
床邊一片狼藉,狐毛毯子從床沿垂落了一半在地上,床邊的圓毯錯位了,茶杯和眼罩散落著,青花瓷的陶瓷台燈也摔倒在地,幸好地毯很厚,沒有摔碎。
隻要是個智商正常的人,都能看出她剛剛洗下樓有多急。
商明寶垂著臉,自耳垂至頸側的紅泛成一片。
沒有一個男人看到這一切後能維持無動於衷。
向斐然幾不可察地深呼吸了一下,將門輕輕在背後合上。
哢嗒一聲落鎖聲。
商明寶抬起臉來,聽到他說:“不走了,就在這裡聊。”
他目光晦沉而溫柔地注視著她,似乎所有初次登門的家教禮數和君子之約都在商明寶為他的迫切中敗下了陣來。
原來他也會令她方寸大亂。
商明寶不懂他為什麼忽然變了主意,單聽見他說:“過來,抱一下。”
商明寶走到他那邊,安靜地跟他抱了一會兒L,又仰起頭來,跟他索吻。
已經有五天沒見面。
他的吻和他的氣息一樣,有隆冬深夜的冷冽。
商明寶的呼吸跟著一停,遞出舌尖給他,勾住他的脖子。睡裙隨著他手臂的動作緊貼到身上,勾勒出身體的線條。
難免越吻越烈。
向斐然的手掌自她臀瓣撫下,驀然用力,將她整個人托抱而起,坐在他手臂上。
他的衝鋒衣面料很冷,商明寶抖了一下,指尖捏住拉鏈:“你衣服好冷。”
不知道蘇菲要是看到了她主動脫他衣服的動作,會不會嚇得眼前一黑?她比溫有宜保守多了,是個虔誠的天主教老太太,堅持認為商明寶的手術順利有上帝的一份功。
向斐然順著她的動作脫了外套,裡面隻著一件純白色的短袖T。
“穿這麼少?”她忍不住問。紐約還在最冷的季節。
“怕你等太久。”向斐然摁著她後頸,吻流連在她臉側。
“那……又是打車過來的?”她關注的重點很歪。
向斐然失笑:“騎車過來豈不是天亮了?”
“好貴。”
“還出得起。”
商明寶翹了翹嘴角:“付完了車費,還剩多少?”
向斐然認真思考了一下餘額,選擇了拒絕回答。
兩個人明天都有課有事,賴不得床,向斐然決定速戰速決,兩手握著她纖細腰肢,問:“去哪裡聊?”
“床上?”
“……”
商明寶把臉埋他頸窩裡:“你就算今晚上在這裡過夜,也不會罪加一等,因為現在已經頂格了。”
向斐然點點她額頭:“免談。”
“那你懷裡。”她退而求其次。
向斐然眯眼看了她半晌:“你不像是煩得睡不著的樣子,我是不是被騙了?”
“才沒有。”商明寶嘟嘴,“看到你來才好一點的,剛剛都哭了不是嗎?”
最終是在臥室的那張美式沙發上坐下了,商明寶坐在他腿上,將頭枕上他肩。
向斐然果然一開口就是正事:“PDF是誰發的,查到了嗎?”
商明寶搖搖頭:“沒去查,源頭是匿名email,內容裡也沒指名道姓,不能告誹謗。”
匿名email這件事是伍柏延告訴她的,他替她查了,說沒法追溯,又問她那裡面寫的是不是真的。
商明寶告訴他是真的,她是偽名媛,裝大款。
伍
柏延氣極:“我是問你跟那個糊逼。”
“你沒看裡面寫的是一二線之間嗎?是準影帝,當紅,拍電視劇片酬三千萬。”商明寶糾正他。
伍柏延嗤笑一聲,心裡的不爽到了頂峰:“怎麼的,你還挺自豪。”
聽廖雨諾三言兩語說她被個gay騙了是一回事,實際看到那些她上頭發昏的細節又是另一回事。他承認,他不爽得很,打這通電話就是為了聽她親口否認,要是她哭了,他也想好了辦法哄。
“我沒有自豪,但這是什麼丟臉的事嗎?”商明寶反而問。
“你行,商明寶。”伍柏延被噎得啞口無言,點點頭:“你斐然哥哥沒問?”
他不知道,這句話才是商明寶今晚的逆鱗,唯一戳到會痛的地方。
“他不像你,看到什麼就信什麼。”商明寶嘴硬。
“哦,是嗎?”伍柏延冷冷一哂,玩世不恭地說:“我倒覺得,估計他覺得你們兩個反正也就是玩玩,沒什麼好在乎的,你就算之前談過八個愛過十個,又怎麼樣呢?是吧。”
耍嘴賤的下場就是被掛電話。
伍柏延的車都開到了門口,又覺得憑什麼,沒等停穩就又一腳油門走了。他他媽就是濫施好心,上趕著,拿著愛的號碼牌也不能這麼掉價。
臥室燈光溫暖,商明寶看著向斐然,認真地說:“pdf寫什麼我不在乎,明天我也不怕去學校。我隻在乎你看到了怎麼想。”
這個話如果是彆人說,便顯得像是不走真心的一句輕哄,可是她倒映著燈輝的眸光如此澄澈明亮——她擁有一雙不會說謊的眼睛。
怎麼想?
向斐然勾了勾唇:“他長得還可以。”
“你出道肯定比他紅。”商明寶斬釘截鐵地說。
“什麼?”向斐然失笑了一下,搞不懂她的招數,“你不會覺得這句話會起什麼效果吧?”
“有效果啊,”商明寶仰起下巴,有些耍賴地說:“你笑了不是嗎?”
“謝謝,但我誌不在此。”
“他真人比不上你,你看到的照片都是大濃妝大光圈,他皮膚很差的,也沒什麼氣質,也沒你高。”商明寶無比認真地說。
向斐然:“……”
他眯了眯眼,眸底藏了些好整以暇的譏誚:“商明寶,我們分手以後,你是不是也會這麼貶低我?”
商明寶愣了一下,扯動嘴角:“不會啊,當然不會,我實事求是的……”
她聲音和臉都一起低下去,匆忙地找著話:“聊這麼多,我都忘了你為什麼來的了。為什麼?”
向斐然默契地跟她一起翻過了剛剛那一篇,幫她回憶道:“因為你說你做噩夢了,覺得我不信你一直喜歡我,想打我。”
他摟著她:“人現在在你面前了,想打哪裡?”
商明寶都想起來了。
是的,夢裡的她無論怎麼跟他說喜歡他,他都一副看小朋友撒謊的表情,不信,但懶得拆穿,哄著說隻要你
說的我都信。
她有些愣愣地看著向斐然一點未變的神色:“斐然哥哥,這個PDF,你一點也不在乎嗎?”
“不在乎。”
“你看到時……”商明寶吞咽了一下:“就沒想什麼,沒什麼想問的嗎?”
“等到合適的機會,會問問你是不是真的。”
合適的機會……商明寶聽出來了,如果今晚不是她主動在電話問,他會當作沒有這件事發生。
“這裡面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商明寶迫不及待地說。
“你電話裡說過了。”
“我說過了……我說過了嗎?球鞋是送小哥哥的,飛回國是因為小哥哥的電影首映……送資源是跟小哥哥一句話的事……在酒店裡被拍到,沒有,沒有。他是gay……”商明寶皺起眉,“分手後為他自殘,不可能,我是難過了幾個月,但那是因為——”
向斐然牽住她冰冷的雙手,打斷她再次淩亂的話語:“你說過了,babe,這些你在電話裡都說過了,沒關係,就算是真的也沒關係。”
不要再一件件地重複哪一件是真,哪一件是假的。
假的不會讓他劫後餘生,真的卻可以再一次摧毀他的廢墟。
商明寶咧了下嘴角,目光聚焦回來:“是真的也沒關係嗎?”
她用比哭還難看的笑問。
“是真的也沒關係。”向斐然篤定地說。
“這樣。”商明寶跟他對視著,心口的石塊壘得那麼高,眼眶濕潤了,卻反而一身輕鬆地笑起來:“那我不編了,都是真的。”
向斐然的表情隻凝了很短的一瞬,什麼利刃貫穿了他的身體。
“好。”
他乾脆地說,跟剛剛完全一致的口徑:“我說過了,沒關係,不重要。”
“你怎麼這麼大方啊,向斐然……”商明寶劇烈地喘了一口,將手從他掌心抽走,“你為什麼這麼大方?”
她的視線有些模糊了,但很努力地想看清向斐然:“你一定要……這麼大方嗎?”
是嗎,他大方嗎?
看到這件事後的六個小時,他一事無成,無法流暢地寫完一行完整的命令。
他打開她的ig,回到數個月前,試圖找到一絲她那時候也沒有那麼為彆人傷心過的痕跡——哪怕隻有一絲,他也會立刻當作全部的真相。
心裡反複告訴自己,她隻是在他和彆人之間選擇了彆人——她沒有選擇他,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現在隻不過是在這事實上多了一行,那就是她選擇過彆人。那又怎麼樣?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不是麼?
他早就接受了她對他的興趣和喜歡都是有限的,所以心裡一點波瀾都沒有。
難道要他跟彆的男人一樣,瘋狂地吃醋、嫉妒、發瘋,失態地像個缺愛的孩子一樣反複煩人地向她確認愛意嗎?
不可能的。
向另一個人確認愛意這種事,絕不會出現在向斐然的人生裡。
有時候,確認愛意是自取其辱。
也有時候??[]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確認愛意是深受寵愛的人撒嬌的權利。
比起這兩者,向斐然更擅長扮演一個安靜的、事少的愛人。如果商明寶的世界是一座秘密花園的話,向斐然會是裡面最不需要照料的一株。他會安靜地生長在屬於自己的這一隅,陽光,水,土壤,都給他最稀薄的就可以,他一樣會為她生長的。
在她費勁地編著謊話,讓他相信她一早就喜歡他,她深深地愛上另一個人是個意外時,他命令自己信。
他信這件事,正如有人告訴他西邊是上帝在管東邊是釋伽牟尼在管他們以本初子午線為界劃東西半球而治。
之所以出現在這裡,也隻是為了傾儘所能地告訴她,他信。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做才能更好。
“商明寶。”向斐然緩了一緩,捏緊了她的雙手,“你先喜歡了彆人而不是我這件事,不是錯事,不是丟臉的事,更不是對不起我的事。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看上去比我還難接受。”
他笑了笑,指尖抹過她眼睛,為她帶走眼睫上若有似無的濕潤:“彆又哭了,我來是讓你睡個好覺,而不是讓你哭的。”
他說完如此溫柔的一句話後,商明寶的眼眶終於再難積蓄這麼多的眼淚,隻好任由它們爭先恐後地滾落下來。
向斐然勾了勾唇。:“我不會生氣或傷心,你不用跟我編這些babytalk。這三年你沒有聯係過我,我早就接受了我們之間隻是萍水相逢的事實。有現在,是我賺了,明白嗎?”
饑餓許久的人,喝上一口白粥時,絕不會去攀比彆人在吃什麼盛筵的。
商明寶的嘴唇張了張,氣息和講話都變得斷續:“我想聯係你的……”
她哇得一聲哭了出來:“我跟隨寧要了你的微信,可是我不敢加,我沒有忘,Felix07260407,你的,我一直都會背……”
向斐然呼吸一緊,幾乎把她的手捏痛。
這個號碼裡有八個對外人來說毫無關聯的數字,如果不是特意記,是記不住的。
他屏著呼吸,喉結滾了一滾,像問一團曖昧不清的夢:“為什麼不敢?”
對啊,為什麼不敢?
“我……我怕我死掉。”
她說過的,隨時會死掉的人沒資格談戀愛,否則真死了,白白害人家留下陰影。
“我怕我死在手術台上。”
商明寶一雙眼睛迷茫但專注地看著向斐然,心裡的話,如流水,記憶的碎片,如滴滴答答的雨。
“從醫院裡回家的那天,車子已經開上港珠澳大橋了,我哭著跟大哥說我想吃藍莓蛋糕。晚上回來,我想見到你。可是你不在,也沒有藍莓蛋糕。如果你在,沒有藍莓蛋糕也沒關係。”
“第二天上午,聽到你和你爸爸吵架,撞到你抽煙,你凶我。後來在帳篷裡,你問我找什麼,我找你的煙。下山那天你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以為不小心丟了,其實就在我的口袋裡。”
“你給我做人工呼吸時,我可以推開你的,可是我沒有。人工呼吸和接吻不一樣,可是我想知道你嘴唇的觸感。”
眼淚滑過臉頰,濡進她緊抿顫抖的唇縫中。
“你知道為什麼你越給我做人工呼吸,我的心率就越糟糕嗎?呼吸就越停,手腳都越發燙,意識就越昏?”
她抬起手,目光很輕,指尖亦輕,貼在向斐然的唇瓣上:“259,是我這輩子心跳的巔峰,就在你的嘴唇碰到我的那一刻。”
那場轟隆的山林大雨,傾瀉在那時的帳篷,也傾瀉在向斐然人生的此時此刻。
有什麼堅固的土層、厚厚的腐殖質被永遠地衝刷掉了。淋過了這場雨,他的人生再難複還。
他幾乎來不及細想就扣緊了商明寶的手腕,凶狠地、毫不遲疑地吻了上去。
是遲到了三年的吻。
商明寶用力地回應他,腕心在他拇指指腹下一陣一陣地發麻,正如她曾經病發時的那樣。
是遲到了三年的吻。
她的睡裙淩亂了,粉色的,在他手掌下如蜜桃的衣,被輕而易舉地捋下。
商明寶的雙眼前所未有的明亮,自下而上地與他對視著:“我不敢聯係你,也不敢找隨寧……”
他完全失控地吻她,呼吸灼熱,心跳發緊,要把今天一晚上的不確定,都在這些強勢的觸碰和占有中確定回來。
商明寶吟了一聲,手被他拉過頭頂。雖然呼吸急喘,嘴唇被他吮得嫣紅,但仍然字句清晰地說著:“我怕我跟她聊太多……就會忍不住想打聽你想見你……”
她這時候說這些,思路不可思議地順暢,流水一般。
“而且,而且……你那時候喜歡彆人……”商明寶控訴,被向斐然咬了一口。
他咬得溫柔極了,顆粒墊在齒間,被濕潤的津液含裹。
向斐然再次重申:“沒有。”
“那時候不知道……”她說著,屈起的膝蓋朝外側被打開。
商明寶兩手掌根緊緊壓住灼熱的雙眼,聽著糟糕響亮的水聲。
完了,完了,完了,他是清醒的。比上次更用力、更技巧、更目的明確百倍。
蘇菲不會推門進來的,她確信。至少她會敲門。
她敲門了,篤篤篤,克製的三聲。
“小姐,快四點了。”蘇菲含蓄地提醒:“明天你需要在八點起來,有一整天的課。”
“沒關係,我起得來……”商明寶鎮定揚聲:“還沒聊完……還差一點……!”
還差很多,聊得很激烈,唇舌都沒有停過。
“要不要喝一點茶?”
“不用!”商明寶緊緊皺著眉:“你睡吧,蘇菲……”
她聲音裡染上哭腔,蘇菲想到她晚上的事,以為向斐然在不遺餘力地安慰她。
他確實不遺餘力。確定了這位半老太太不會進來後,他進去。
商明寶猝然冷吸一口氣。什麼花有什麼樣的甬道,
專為適應某種昆蟲的口器而生,於是它的蜜便隻有那一種特定的蝴蝶或蜜蜂可以采到,這是花朵演化的故事,是花和傳粉者協同同謀。
向斐然的手指很厲害,會壓標本,會寫代碼,會畫精密細膩的科學畫,還很會玩水。
“怎麼不說了。”他抬起上半身,拂開商明寶的額發,讓她遊走在失神邊緣的瞳孔回焦,“繼續說,我還沒信。”
“啊?”商明寶短促地張了下唇,漂亮的眉心緊皺起來,“你不是說你相信嗎?”
“現在不信了,”向斐然言簡意賅地說:“來,繼續說服我。”
商明寶呼吸頻率被他弄得很亂:“我現在、我現在沒腦子想。”
“那等等。”
他停了,掌根抵著,深入,但不動:“先想。”
商明寶唔地哭了,絞儘腦汁地想:“我拿了你的煙,想你時偷偷抽過一口。”
向斐然眯了眯眼:“怎麼不學點好的?”
“你也沒來得及教我好的啊,整天神出鬼沒愛答不理忽冷忽熱把我當小朋友……”
“從沒把你當小朋友。”
“你送我的書就是給十歲小朋友看的!”商明寶忍不住控訴。
那本《植物學通信》,她隻翻了數頁,實在是一看就打瞌睡。她至今記不清花藥到底是長在雌蕊還是雄蕊上的。
向斐然勾起唇,目光溫柔沉下:“隻是想幫公主你補一點基本的常識。”
“不補了不補了……”商明寶輕輕摩挲了一下小腿:“你……”
“我什麼?”向斐然明知故問。
“回去了……”商明寶面紅耳赤口是心非。
“現在走不了。”
“你不是說聊兩句就走?”商明寶鼻音憨軟。
“沒這個自製力。”他乾脆地承認。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承認沒自製力,商明寶忽然覺得身體深處酸軟得要命。眼神與向斐然的擦過,遲緩地回神,卻聽向斐然哼笑了一聲:“喜歡聽這個?”
他垂下眼,目光滾燙,氣息溫沉,讓她的這點漣漪成為失控的波瀾,噴了出來。
商明寶是在軟綿綿中聽到他問後面的內容的。
他說信便連同鬼神都信,不信起來,卻是用最聰明的腦子不信。
他問:“做完手術後呢。”
做完手術後呢?
如果做手術前,是怕自己活不下來,所以不敢節外生枝,不想給他留下傷痕,那麼,活下來了以後呢?
手術後,她都找不到自己久未登的那個了,卻還是深深地記得他的。但她沒有加,而是找了一個作風跟他很像的鼓手date。
向斐然笑了笑,目光裡的深色波瀾一直沒消退:“時間過去太久,你忘記我了。”
商明寶搖搖頭。
“雖然記得,但是感覺已經不在了。”
商明寶還是搖著頭。
“我覺得,”她慢慢地牽著腦子裡的那根
線:“我覺得……我們沒可能,所以我沒有聯係你。”
“這樣。”這麼快找到答案,向斐然波瀾不驚的臉上泛出一絲笑意,“好,你說服我了。”
?本作者三三娘提醒您最全的《明寶斐然》儘在[],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打算帶著答案回去。
他已經,很滿足了。
“為什麼?我跟鐘屏也不可能,我為什麼敢跟他開始。”商明寶緩緩地將微闔的雙眼全然睜開,像是問自己,也像是問向斐然。
向斐然的身體定住。
“為什麼知道我們不可能,我就不聯係你了?”
有什麼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她卻遍尋不到。
商明寶在向斐然懷裡坐直身體,在迷蒙又失神的視線裡,努力讓自己看清向斐然的廓影:“斐然哥哥,你這麼聰明,你能不能告訴我。”
為什麼?廖雨諾也問過她的。跟所有人都可以很輕鬆地開始,因為反正結束了也沒關係。唯獨對他,是深夜輸入過一百次爛熟於心的賬號名卻始終不敢點下好友申請的手。
不是因為怕傷害他。
不是因為怕最後連哥哥都當不成。
不是因為以為他心裡有彆人。
“因為我特彆喜歡你。”
商明寶的呼吸定住了,眼睛也不眨了。
一柄小錘,輕輕地落在了她的心田。有莊嚴的鐘聲,在她的人生時刻響起,慶祝她找到答案。風拂過荒漠,吹開細沙,露出被潛意識深埋在沙丘底下的答案。這鐘聲如此雄渾、遼闊,從心臟的鐘塔上敲擊而出,傳過四肢百骸、血液骨髓、神經細胞,替她宣告給了商明寶這具軀體所有的臣民,宣告給她的43對神經、206塊骨頭,60萬億個細胞,250萬億根血管。
“因為我太喜歡你了,向斐然。”商明寶念他的全名,抬起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第一眼就叫她難忘的雙眼。
“因為我特彆喜歡你。”
從一開始,就像小時候想嫁給哆啦A夢那樣的,在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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