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1 / 1)

明寶斐然 三三娘 12097 字 2個月前

在快樂面前,錯誤是不值一提的。

當底鼓漏了一拍時,沒有人注意到。

人們隻看到坐在舞台最後永遠靜默淡定的那個男人,靠一己之力將今晚隨時都會崩掉的節奏維持在準確穩定中的男人,在視線穿過鑔片抬起時,眼神和動作——或者說整個人都頓住了。

捏著鼓棒的手不自覺怔忪,原本該踩錘底鼓的腳尖也定住,遲遲忘了踩下去,像是在懷疑此時此刻世界的真實性。

以為還要再過一周才能再見的人,從他昨晚的夢裡出現在了這裡,在迷離昏昧中像一株亭亭玉立的花,隻迎向他的目光綻放。

怔神的兩秒過後,向斐然的唇角緩緩抿抬了起來,視線與她的在觀眾池上方安靜交彙。

商明寶沒有衝他招手,隻是歪了歪臉,挽著晚宴包的雙手交握在身前,挖肩式的旗袍下,隨著深呼吸的動作而微凹出一片纖細骨感的肩窩。因為鎖骨抹了高光的緣故,那裡像盛了一汪珠光瀲灩的湖水。

“現在可以入座了?”商明卓揶揄她。

兩人隨著侍應生的引導前往餐區落座,點了兩杯酒和一些小食後,商明寶將十張百元美金壓在餐牌間,告訴他:“幫我送一束花給鼓手,剩下的祝你新年快樂。”

侍應生很難控製住自己的目光和嘴角,覺得今晚是不是有點太快樂了……什麼天降財神。

商明卓一手托著腮,指尖在臉上點了點:“嗯……果然是名不虛傳的男狐狸。”

被姐姐一調侃,商明寶難免雙頰泛紅,故作鎮定道:“長得帥隻是他最不值一提的優點。”

商明卓興味盎然地看著她,輕輕地“嘖”了一聲。

“他在這裡裝啞巴,你等下彆跟他說話。”商明寶提醒道。

商明卓嗆了一下:“啊?”

“這樣可以不講話。”商明寶認真解釋:“他話不多,能不講就不講。”

“對你也不多?”

“……”

多呢。

商明卓抿一抿唇,故意說:“聽上去跟他待一起很無聊呢。”

商明寶氣呼呼否認道:“才沒有。”

“那有意思在哪裡?”商明卓身子往前探了探:“問你,向博會講情話嗎?”

商明寶咬了下唇,沒回答,但夾著澳白珍珠的耳朵已經紅得很厲害。

商明卓挑挑眉:“哦……看來不僅會講,而且還很會講。”

商明寶目光央求地瞪她:“二姐……”

商明卓覺得再講下去她可能要翻臉了,便自顧自笑個不停,識趣地不再講。

她從小就喜歡逗明寶,因為明寶就像一個可愛的發聲玩具,隻要你一戳就會有各種有趣的反饋,哭笑惱怒害羞迷茫思考震驚都很直觀。明卓在深水灣有自己的實驗室,從中學起就喜歡做實驗。通常來講,她不需要觀眾,但商明寶是個例外。

每次看到姹紫嫣紅劈裡啪啦滋滋冒煙的化學反應,商明寶都會“

哇———”

商明卓在十三歲時就嚴肅地思考過領諾貝爾獎時的獲獎感言:最後要感謝我的小妹babe,因為她各種可愛的反應讓我覺得自己像一個魔術師……

也不是沒炸過。商明寶臉都給熏黑了,一頭毛在靜電下豎得跟海膽似的,還在那裡既迷茫又星星眼:“哇……猴賽雷啊二姐,babe就是今天的實驗結果嗎?”

商明卓想到此處,從手機雲盤裡翻出照片:“哎,你五歲時的海膽照。”

商明寶:“!!!”

“給向博——”

“我現在就一頭撞死!”

商明卓扣下手機,笑得肩膀發抖。

一首歌演完,主唱聊天暖場,向斐然擰開礦泉水瓶,一邊喝水一邊看著他們兩個。明卓和明寶長得不像,向斐然以為她是商明寶的什麼朋友。

他女朋友今天穿得太奪目,紫色的半身旗袍貼著身體曲線剪裁,一頭栗色長直發如綢緞般,被乖乖地抿到耳後,露出那支珍珠耳夾。

向斐然看得出神,沒注意到有個侍應生走上了舞台,懷裡抱著一大束濃烈鮮花。

他的腳步在向斐然跟前停住了,彎下腰來,將花束獻給他,並說:“Felix,有位客人送你花。”

向斐然第一反應是拒絕。以前也常有客人要請他喝一杯或者給他送花,但無一例外都被他謝絕,何況今天商明寶就在台下。

他擺擺手,衝主唱的方向微微抬了下下巴,意思是讓侍應生送過去給主唱或吉他手。

“恐怕不行。”侍應生委婉地說。

他也不能告訴向斐然是誰送的,因為那位女士特意叮囑過保密。

這束花太惹眼,很快成為焦點,加上主唱推波助瀾,全場便都開始吹口哨起哄。

向斐然本能看向商明寶,商明寶看上去果然有些氣鼓鼓的。

向斐然:“……”

騎虎難下了。他從一旁雜物箱上抄起手機,打了一行字後,接過了侍應生的花,繼而走向主唱身邊,讓他念。

“呃……guys,這小子說……”主唱支著話筒架,先是瞥了他一眼,繼而清了清嗓子:“他說謝謝這位陌生人送的花,但是他女朋友就在台下,他希望能平安地度過今天剩下來的幾個小時……所以,OKOK,”主唱不念了,接過花,“我來收,我單身。”

台下會意大笑,向斐然把這燙手山芋丟掉後,沒有任何多餘動作地回到了他的架子鼓後,好像那些目光、口哨和打趣笑聲與他無關。

商明寶:“……”

商明卓已經笑得腰都直不起來,看著商明寶氣勢洶洶地打字。

她敲擊屏幕的架勢即使隔著十米也讓向斐然感覺到了殺氣。他自覺不妙,蹙眉劃開p。

商明寶:【那是我送的!!!】

一陣劇烈要命的咳嗽讓樂隊餘下四人都扭過了頭,眾目睽睽之下,向斐然捏扁了礦泉水瓶,接著面無表情放下手機、走到主唱面前、從

他懷裡拿回花、回到鼓凳坐下。

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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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唱直接開麥調侃:“See,我就說當啞巴很好,你不用解釋任何事情,隻需要假裝剛剛無事發生。”

商明寶伏到了桌子上,兩手交疊著,擋著臉和視線。雖然沒人知道送花的是她,但她身體裡還是止不住地冒熱汗,耳廓的通紅在珍珠映襯下十分顯眼。

演出開始,向斐然一行字打完,斟酌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該發,隻好先放下手機。

說實話,他隻是覺得剛剛很吵,剝離了語言和笑聲的實際意義後,便隻是單純的一陣潮聲而已。安靜時,他當自己在極地,喧嘩時,他當自己在雨中。隻需要這樣而已。隻需要這樣,煩惱可以精簡掉百分之九十而隻看見自己的心。

演出時段太長誰也吃不消,因此十一點時,將會有一段休息時間。

倒數最後一首歌前,向斐然給商明寶發了條信息。

言簡意賅的三個字:【來後台】

商明寶看完消息後抿了抿唇,視線自濃密的睫毛中垂下。

商明卓一眼看穿:“他找你了?”

商明寶拘著雙手撐在膝蓋上,不敢跟二姐對視,小學生似地點頭。

商明卓抿起唇角,語調輕揚:“那你還在這裡浪費時間?”

真有意思,她起身一走,台上穩了一晚上的鼓聲也亂了。

最後一首歌演完,掌聲剛起,主唱還在摘吉他,身後的鼓手就已經沒了人影。

跟著一同消失的還有那束花。

商明寶已經提前到了。在侍應生的帶領下,穿過安靜的、不被人關注的通道,在後台休息室門口等著。

聽到前場音樂聲停時,心跳到了史無前例的高峰。

音浪的餘韻還震著鼓膜,她卻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氤氳的暖氣裡,染上她呼吸的潮濕。

她的呼吸就是她心裡的讀秒,還沒到第十秒時,低垂的視野裡出現了一雙黑白配色的vans鞋面。

過了兩秒,穿著這雙鞋的左腳不客氣地逼進了她的兩隻長靴之間,將她壓上門板。

是啞巴的話,直接接吻也是說得通的。

向斐然將吻壓向她,一邊擰開休息室的門,推她入內。

花束太大,隨著他進門的動作而擦過門框,徐徐落下幾片嬌豔花瓣。

花瓣還沒來得及落地,門就被向斐然用腳尖踢上了,繼而是毫不猶豫的一聲反鎖。

一邊吻,他一邊摘下兩邊耳朵裡的黑色降噪耳機。

已經連軸表演了兩個小時,他手上控製不好力度——商明寶“嗯”了一聲,被他揉疼。

花瓣早就撲簌簌地落了一地。

聽到她的哼聲,向斐然手上的力度鬆了下來,改為箍著她的雙腿。結實有力的手臂上,青筋如此明顯,將她的旗袍壓出褶印,也將她的兩腿並堵得如此之緊,交疊處硬生生被壓出奇怪酸軟。

商明寶環著他的脖子,勻出一隻手來,將自

己送的、此刻卻嫌礙事的花束從他懷裡拿走,丟掉。

她要向斐然兩隻手一起抱她。

他空出的那隻手乾不了好事,隔著旗袍撚開她裡面的攀扣,接著便移到了她身前,將帶海綿的杯墊推了上去。

力氣還是太大,商明寶眼淚花花,彼此追逐著親了兩下後,不得不氣喘籲籲地停下來。

向斐然被汗水打濕的額發垂在眼前,掩著他近在咫尺的雙眼。

他目光很淡,眼神卻深。商明寶被他這樣一瞬不錯地注視著,先投降下來,手掌貼著他的手臂,順著他的青筋一路下移,與他十指相扣。

向斐然另一手掌心貼著她臉,目光從欲色中恢複清明,失笑一聲:“誰準你扔我的花的?”

這是他第一次收彆人送的花——剛剛在手機裡打好了不知道該不該發的那行字,就是這一句。

上一次收花,大約還是奧賽拿金獎時省台來采訪,記者送的,說這樣入鏡好看。

向斐然看著商明寶片刻,終究沒有告訴她。

這隻是很小的一件事,如果這也要作為一個“第一次”鄭重其事地提出的話,那同等標準下的第一次會很多。將來,他恐怕懷念不過來。

門外響起拍門聲時,商明寶正屈膝跪坐在他身上,旗袍的盤扣解開了兩顆,露出了本不該曝露在燈光下的玉瓷凝脂。

一隻手在更衣櫃前的長凳上摸索了一陣,才摸到震得厲害的手機。

聊天群裡全在艾特他,給他打問號。

向斐然抽空打了四個字母:【wait】

門外四個:wait?wait幾分鐘你倒是說啊!

室內暖氣充足,商明寶冒了熱汗,沒有力氣一般掛在向斐然懷裡,小聲問:“隔音好不好?”

“不好。”

商明寶便去捂他的嘴巴,自覺當他從犯:“那你不要說話了。”

向斐然笑了一息,抬高她的腕骨,將唇湊過去:“用這個奏效點。”

他的吻慢了下來,不複開始那樣侵略性十足,隻是溫柔地吮著她的唇珠,與她耳鬢廝磨。

門外安靜了,樂隊的幾個回到了前場,加入到了喝酒的隊伍中。

“怎麼突然想到過來了?”向斐然一邊若有似無地揉著她的耳廓耳垂,一邊問。

“想你。”商明寶說,“不舍得放你一個人跨年。”

“再說一遍。”

“嗯?”

向斐然指指耳朵:“聽不清。”

商明寶疑惑皺眉:“騙人。”

“真的。”向斐然面不改色,目光毫無折衷地看進她眼裡,不見假話痕跡:“敲了三個小時的鼓,耳朵暫時廢了。”

他騙她,也不算騙她。打完鼓後聽力確實會不好,但剛剛那句話他聽得清。

他隻是想再聽一遍。

商明寶便又說了一遍:“因為想你,不舍得讓你一個人跨年。”

向斐然臉上表情未變,商明寶以為

他還是沒聽清,明亮的雙眼怔了一下,將唇貼向他耳邊,一字一句地說:“因為想你,想跟你一起跨年。”

她說完停頓一下,真心地關切問:“這次聽清了——”

她的聲音隨著向斐然用力的擁抱戛然而止。

他抱她那麼緊,壓著她的背、箍著她的腰,臉貼著她的頸窩,像要把她融進自己的身體裡。

一個人跨年沒什麼的,是因為有了她,所以才顯得格外難捱。

商明寶不再說話。她聽力此刻勝過他,聽到了他無從隱藏的心跳聲從胸腔中有力傳出,沉穩、堅實,帶動她的一起,逐漸交織成難以分清誰更快的一片。

綿長而灼熱的深呼吸中,傳來向斐然失控地一句:“今晚彆走了。”

明知不可能的,好像隻是為了說出口,成全自己此刻的心情。

“不可以的……”商明寶遲疑地、語氣很軟地拒絕。

向斐然勾起唇角:“知道。待到零點,好嗎?”

這算是退而求其次,還是得寸進尺?

是得寸進尺。

在她出現之前,他內心禱告的內容是,是否也許會有奇跡降臨,在今年的末尾看到她一秒。正如她時隔三年重新出現在他的生命裡。

有沒有人知道,從相遇到親吻上她,他隻用了五天,和一千一百八十五天的等待。

商明寶點點頭:“零點了也不急著走,斐然哥哥,”她認真地說:“我們一起跨年。倒計時的時候,看著我好嗎?”

近乎於被她請求愛的感覺,攫取了向斐然的呼吸,捏緊了他的心臟。

被人需要的愛。並非沒有用武之地的愛。

時間已經差不多,傳來電吉他的掃弦熱場聲。

向斐然幫她扣好了攀扣,握著她的兩手問:“待到淩晨回去,爸爸媽媽不管麼?”

商明寶的臉埋在他肩上,甕聲甕氣地說:“不管,今天二姐陪我出來的,他們知道二姐不會亂來。”

向斐然:“……”

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二姐?”

“嗯,”商明寶理所當然地回答:“坐我對面的就是,上次跟你提過的,在哈佛。”

向斐然一言不發,反複確認了兩遍衣扣沒有錯位後,握著她的胳膊,將她在身前擺正,目光認真地將她打量三遍。

唇腫了。

眼妝稍暈。

衣服也看得出亂的痕跡。

……

好極了,初面就是負分。

雖說他不需要終面,但在她家人面前塑造一個良好形象,以此證明她是個眼光靠譜的小姑娘一事,也是他的天職所在。

向斐然揉了下商明寶的唇瓣,笑著問:“怎麼辦?”

他難得出現這樣無奈的樣子,但想了一圈,好像沒辦法補救。

商明寶耳朵也燒著了般,小聲說:“沒關係,出來了快半個小時,沒有人會以為我們隻是在聊天的。”

向斐然:“……”

她一安慰,怎麼反而更有種罪加一等的感覺?

他最終澄清:“半小時不夠,你上次試過了。”

商明寶回到座位後,裝作若無其事地抿了口酒,繼而用餐巾擦擦嘴唇。她知道瞞不過二姐的,全套動作都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但商明卓完全沒注意到這些細節,而是細眉緊蹙,似乎在深入地思考著一些事情。

商明寶不得不伸出手,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二姐?”

商明卓回過神來:“哦,你回來啦?”抬腕看表:“這麼快?”

商明寶:“……半個小時,已經很久了!”

商明卓:“半個小時很久嗎?”

商明寶臉色通紅,要氣哭了:“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商明卓:“約會呀。”

商明寶:“……”

商明卓指節敲敲桌子:“我剛忽然想到了——被向博實驗思路啟發的——”

“嗯?”商明寶的目光裡寫滿了不可思議。

什麼,這麼快就已經看了他的文獻懂了他的思路並舉一反三到自己專業上了嗎?這就是博士的世界嗎?

“等我老了的時候,碰上不想去的學術會議,我就裝老年癡呆。”商明卓一本正經地說。

“……”商明寶終於忍無可忍:“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