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1 / 1)

“囡囡沒哭……”

公主夏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倔強地道。

一旁的秦王嬴稷見此,默默地走出了房室,並且帶上了房門。

“好了!好了!……”

樗裡疾聲音寵溺,似乎是在安慰著曾經的小姑娘。

“待公伯離去之後,囡囡你便無有長輩了,屆時,且不要忘了天寒添衣,還有……”

聽著樗裡疾在耳邊的囉嗦,公主夏似乎永遠也聽不夠,眼中的淚水依舊流不止。

最後,樗裡疾沉默,然後看著公主夏的容顏,突然道:“曾經先王去世之時,除了秦國社稷,最為牽掛的便是囡囡你。”

“希望看一看囡囡會有怎樣的夫君,怎樣的生活……,希冀囡囡不要像……”

“……讓你的孩子能夠享受娘親的寵愛。”

“先王曾叮囑我,一定要讓你每日安康……”

“……曾經的小姑娘如今也已經長大,我還依稀記得,那時的囡囡在花圃之中追逐蝴蝶……”

“那時你清脆的笑聲似乎讓我心情舒暢,隻想陪在你的身邊,同你一同玩耍……”

“……”

耳邊樗裡疾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直至消失。公主夏感覺到手中的寬厚手掌也變得無力,垂落在了床榻邊緣。

樗裡疾薨了!

自己的公伯薨了!

從今往後,整個天下隻有自己,無有長輩再關心自己,身後的群山一座一座崩塌,隻留下自己這棵成長起來的大樹面對狂風驟雨……

……

……

秦國右丞相薨逝,秦王嬴稷哀傷,親自來樗裡疾靈前吊唁,一同前來的,還有鎮國公主。

公主夏身著墨色外衣,秀發用木簪束縛,是一個簡單的發髻。

看著自己的公伯被緩緩送入陵寢之中,她才緩緩閉上了眼睛,一絲晶瑩從眼角滑落。

山林之中,秦甲威嚴,秦王車駕簪纓豪奢,然而此時也掛滿了喪布。

嬴稷身上秦王冠冕也已褪去,今日他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前來。

“阿姊,莫要悲傷,公伯……若是在,必然不會想看到阿姊如此。”

公主夏聞言,抬手拭去臉頰上的淚痕,然後才看向一臉擔憂看著自己的秦王嬴稷,微微點頭,便轉身走向不遠處的踏雪。

秦王嬴稷知道自己的阿姊需要靜靜,也便沒有跟上。

似乎踏雪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悲傷,用頭輕輕蹭了蹭公主夏的手掌。

公主夏摸了摸馬鬃以回應,然後翻身上馬,離開了此處。

……

六國合縱之盟約仍在,但是聯軍未至函穀關便莫名崩裂,各國兵卒皆返。

齊國孟嘗君再次遊說各國,聯合攻秦之事。

秦國新君繼位已久,君位穩固,終於騰出手面對六國攻勢。

右丞相樗裡疾既歿,魏冉被秦王嬴稷任命為右丞相。

期間,秦王嬴稷去往惠質宮,拜見鎮國公主,請鎮國公主擔任秦國丞相,然,被鎮國公主拒之。

故而,秦王嬴稷隻好任命魏冉為丞相,同時同群臣商議,如何應對六國攻勢。

……

深居秦宮之中的鎮國公主長久不出,麾下陷陣營儘皆交與大將白起。仿佛鎮國公主也一同隨右丞相逝去了。

時間緩緩流逝,秦國鋒芒畢露,面對六國聯軍,卻無任何頹勢,反而主動出擊,瓦解諸國之盟。

秦王嬴稷接受左丞相樓緩之計,同楚國結盟,共同攻伐韓、魏、趙三國。

……

秦昭襄王十八年,春。

公主夏面容之上已經帶上了道道皺紋,不過其身體仍然強健,每日皆在惠質宮之中舞劍。

白止端坐於亭台之下的桌案上,看著身著暗紅長裙的公主夏,也注意到了公主夏逐漸衰老的容顏。

公主夏已經有四十多歲了,但是常年居住於深宮之中,無事憂慮,卻也顯得容貌異常年輕,猶如三十歲的女子。

優容華貴,端莊靜雅,更具女子之韻味。

花圃之中,鮮花綻放,蜂蝶纏綿。在花圃一旁,卻是踏雪在打著鼻響,驅趕不停落在自己鼻尖的蝴蝶。

公主夏舞劍的身姿猶如花中蝴蝶,翩翩起舞。不一會兒,公主夏收了秦劍,然後返回亭台之下,端起香茗細細品嘗。

“歲月流轉,十七年轉瞬即逝,還記得上一次過的這麼久,還是在上一次!”

公主夏:“……”

聽到白止的話,公主夏先是一愣,隨即露出笑容,不禁白了白止一眼,道:“師父又在這裡胡說逗樂。”

“難道不是?”

白止反問,不過語氣之中也帶著歡快之意,隨即語氣一正,又道:“比如庭院之中的踏雪,因為我之緣故,青春常駐,再看你,十七年歲月,也在身上留下了痕跡。”

聽到白止的話,公主夏沉默片刻,卻見桌案旁邊正好有一面銅鏡,青銅鏡裡倒影著公主夏的面容。

四十多歲,三十之貌,但是同曾經相比,也是老了。

“若是你想要重返青春,或許我可以做到。”

白止開口,再次勸道。

在這十幾年之中,他曾經多次勸說公主夏讓自己為她重返青春,但是都被她所拒。

“這樣也挺好……”

公主夏將桌案上的青銅鏡移向一旁,然後微微一笑,轉身看向宮苑之中。

看著這熟悉的一切,突然說道:“或許這些年我過的太過頹喪,不應該如此的!”

她似乎是在反思。

白止無奈,雖然他並不太關心普通人的一生,但是對於公主夏,畢竟是伴隨自己從穿越而來,渡過迷茫歲月的人,多少是有感情在的。

從最開始一個小小的、可愛的小女童,長大成人,然後又征戰疆場,最後深居秦宮,蹉跎度日。

至於對公主夏的感情,是複雜的。

就在白止沉思的時候,公主夏再次開口道:“從成長,到立誌,之後是追逐那誌向,再是征戰,還有此時的迷茫頹喪……”

“但是夏的誌向,一直都在!”

白止:“……”

公主夏轉頭看向白止,身上的頹喪、慵懶氣息似乎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銳意進取、昂揚奮進,“或許師父你說的對,夏也已經老了……”

公主夏抬起手掌,柔軟的纖纖細手也帶上了皺紋,她細細打量:

“我想起師傅曾經說的一句句子,此時卻非常的合適……”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她抬頭,看向一旁已經陳放許久的甲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