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人領著路夢到斯昆的治所辦了手續。
過程並不複雜。
那主管地產的治安官是個魯莽的沙克漢子,路夢到時他還在操練軍隊,並不怎麼關心城內的事務。
隻是因為幾人持的是白色號牌,才多問了幾句,仿佛覺得一個隻能在斯昆鎮待幾天的人,還有閒心置辦房產有些不可思議。
最後沙克治安官隻負責在文件上蓋個印戳,連房產具體在哪些位置,都是蜂人代寫的。
一股草台的感覺。
沙克王國從部族轉變成國家隻經曆了幾代人的時間,許多地方殘留著濃濃的部族風氣;管理上又軍政合一,大多數事務軍民不分,軍職兼管民事,難免會有許多不專業的地方。
以往的沙克王國常年作戰,這樣的模式還沒看出什麼問題。
現在和平的時間一長,各類產業萌芽發展,就越發有些應付不來。
‘我記得那女王有個首席顧問巴彥,他才是新政的實際負責人,試著想要在王國內建立起一套專業的行政官僚係統……但現在看來,慣性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扭轉的。’
不過對路夢來說,能拿到官方背書的房契就夠了。
蜂人走後,雨克兄妹湊了上來。
“這房子會不會有什麼問題?”雨克悄悄說。
路夢看了他一眼:“問題不就擺在眼前麼?”
全是破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雨克說出自己的經驗,“在我的家鄉,哪怕這是棟破樓,光這主街邊的地價都不應該隻有這麼一個數。”
他和妹妹來自聯合都市中的邊緣鎮。
地如其名,這隻是北部聯合都市中的一個二三流小城,還要略差於斯昆鎮。但同樣的地段,三萬開幣最多隻能買到邊緣鎮的一間廁所。
剛才他和莎力克拚命挑刺,是在與路夢一同演紅白臉,實際上兩人在心底裡已經覺得這價格相當劃算了。
“有沒有可能是你們那的房價太高了。”
據路夢所知,聯合城可是字面意思上的寸土寸金。
商人行會的注資在其中有著不小的“功勞”。
“不完全是……”
雨克估算著:“就算按斯昆的地價,把這棟房全拆了,再建一個新的商鋪,這個價格也是劃算的,還能產生源源不斷的收益。”
“更彆提隻是在現在的房子上修一修,那花費就更少了。”莎力克插嘴:“原來的那個房主在想什麼,急著用錢?”
“說不定人家是不差這點錢呢。”
路夢晃了晃房契,嗬嗬一笑:“房子都已經到手了,就是後悔了,還能要回去不成?”
幾人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
便宜不撿白不撿。
他們從治所出來後路過城門口,卻驀然聽到一陣警報響起。
瞭望塔上的沙克士兵吹起牛角號,聲音雄壯悠長,傳遍了半座斯昆。
接著就聽到有守衛高喊:
“砂匪!砂匪!”
城門外煙塵散去,顯出一隊赤裸著上身、頭戴尖刺鐵盔的土匪,烏泱泱一大群,氣勢洶洶地朝著城裡就衝了過來。
城門也沒有關閉,若是讓他們衝進來,那就直接撞上了路夢幾人。
“怎麼辦!”莎力克一驚,“要不要躲回旅店去?”
她認出這是在路上襲擊過他們的沙漠土匪,下意識地往幾人身後一縮。
“應該沒事。”雨克安慰一句。
他注意到:雖然警報響亮,身邊的行人都得到了示警,卻沒有四散奔逃。
一個個繼續忙活著自己的事情,像是習慣了。
甚至還有好些個戰士模樣的沙克人拔出刀斧,一副興致衝衝的樣子。
路夢的感覺更敏銳些。
他聽到了那些砂匪衝過來時,互相之間叫喊的話:
“殺啊!”
“這是哪?”
“管他呢。”
“交出你們的糧食和最壯的女人!”
路夢:“……”
感情是一夥迷路的砂匪,要不怎麼敢正面衝擊斯昆鎮。
城門口的守衛見到砂匪衝城也是絲毫不緊張,勾肩搭背打趣幾句,又高喊:
“樓上的兄弟,不要射箭!”
接著他們就拔出背上的分段斧,迎著砂匪衝了上去。
上去的不過十幾個守衛,大踏步地撞進了砂匪堆中。
幾十斤的分段斧肆意橫掃,每過一處就是血肉橫飛,慘叫連連。
砂匪們的斬馬軍刀也不是沒有砍中沙克守衛,隻是要麼劈不開他們的護甲,要麼劈在鱗片骨板上,濺起的紅紫色鮮血反倒激發出了守衛們的鬥誌。
隨著沙克守衛們的衝鋒,城中那些遊手好閒的戰士也緊隨其後,很快就加入了戰團。
戰況更是一邊倒的局面。
“我們要不要也跟上去湊湊熱鬨,”冒險者兄妹有些手癢,“據說抓住砂匪,在沙克王國是能領賞金的。”
藝高人膽大。
而且有路兄弟罩著,也不用擔心什麼危險。
“我們不是‘戰士’。”路夢提醒一句,“按照法律,是沒有帶刀的資格的。”
“是哦。”他們這才想起,自己的武器早已經寄放在旅店了。
雨克訕訕道:“不過這些沙克人還真是厲害,本來我看斯昆的軍隊人數少,還有些懷疑沙克軍的戰鬥力。”
有正式編製的士兵少,但沙克王國隨時都可以全民皆兵,戰爭潛力不小。
“沙克王國的境內應該是比較安全的了。”
“嗯。”
路夢點頭,心中卻並沒有完全讚同他們說的話。
斯昆的士兵能夠輕鬆擊退來犯的這群砂匪,這是沒錯。
但砂匪能夠出現在斯昆鎮外,本來就是一件很離譜的事情。
這說明沙克王國的邊境線基本上是形同虛設。
王國對廣闊腹地的掌控力也有限。畢竟人數不足,個體實力再強也分身乏術。
真正能夠算得上安全的,恐怕也就隻有幾個像斯昆鎮這樣有名有姓的大城鎮。
即便這樣。
看行人見怪不怪的反應。
斯昆鎮遭到突襲的次數也是相當頻繁,待在這裡也不能夠掉以輕心。
“哈哈哈哈!”戰局平定,一陣豪爽的笑聲響起。
城門外。
巴克看著倒下的一具具屍體,頗為得意。
剩下的砂匪多被砍斷了幾條肢體,堅挺一些的還能到處爬行,更多的就是失血倒下。
——砂匪中各色人種都有,其中也包括不少的沙克人。
守衛們幾乎沒有怎麼受傷,反觀那些跟出來的流浪戰士,人人掛彩,還倒下了十幾個,有的顯然已是救不活了。
作為邊境之地最大的兩股盜匪勢力之一,砂匪也不是等閒之輩。
不過大家並沒有什麼感傷的心思。
一則戰死是榮耀。
二則也不是很熟。
“戰士們!”巴克高呼,“活的200,死的50,扛回去領賞錢啊。”
眾人一陣歡呼。
尤其是流浪戰士們。
比起有編製的正規士兵,他們的日常開銷都需要自己通過戰鬥來獲取。
榮譽固然好,開幣更加妙。
巴克帶著眾戰士凱旋歸來,正好透過城門,看見幾個平皮人離去的背影。
其中一個滿頭純色白發,巴克認出來就是那天在城門口的流民浪人。
因為他的身材放到平皮人中算是高大的,巴克才按捺不住,出言挑釁。卻沒想到對方一點榮譽感都沒有,根本沒理睬他。
現在。
他們能夠在砂匪群中奮勇作戰,對方卻隻能在城中欣賞自己的英姿。
差距顯著,也沒有什麼再較量的必要了。
‘弱者服從強者,強者保護弱者’,這就是傳奇戰士克爾拉留給沙克族的教誨。
巴克對此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