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毅或許能想到路夢試圖證明這是野生加駝的一百種努力方式。
卻從來沒想過對方隻是在自己面前甩出了一根鞭。
“那你怎麼證明這就是這隻加駝身上的!”
隻是剛問出這句無腦的問題的時候,他就已經後悔了。
這是不言自明的事情。
如果不是這隻加駝身上的,那這又是從哪弄回來的巨物?
果不其然。
“不是加駝身上的,難道還是焦老板身上的?”
這句話倒不是路夢或者霍步陽說的。
霍步陽心中剛才確實想懟這麼一句,又擔心造成沒必要的對峙,所以還是默不出聲,把局面交給路大哥掌控。
這是圍觀的某個路人說的,他們可沒有這麼多顧忌。
“沒想到焦老板還這麼有料。”
“哈哈哈。”
人群中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焦毅狠狠地盯過去,卻找不到是誰先開口。
連洪流行自己的小弟都有些忍俊不禁,礙於是自家老大,嘴角似繃非繃。
當然他們當中更多的還是身處群嘲中的惱怒,卻又沒有理由發泄。
路夢,這個掏出長鞭引發風波的中心,卻隻是玩味地觀賞著這出鬨劇。
這倒不是他運氣好,剛好洪流行養的加駝就是母的。
是源自一點背景故事小常識。
就算洪流行的加駝是公的,加駝這樣的巨獸,除了專門用於配種的種駝以外,其餘用於運輸的加駝都是騸(閹)過的,如此才能保證膘肥體壯、性情溫順。
對專職運輸的馱獸來說,那富餘的精力並不是好事,隻會讓它更加暴烈、難以管理。
還增加喂養成本。
像洪流行這樣的半吊子行商更加不可能有種駝以及相應的配套飼養技術。
路夢丟出的這根至少還帶著球,發育形態也完全不同。
太監總不能斷根複生。
而且路夢選擇用這個方式證明自己的“清白”,最主要的目的是要用最具有衝擊力的畫面,來讓圍觀群眾“相信”。
“取信於民”,要讓風評相信這隻加駝確實不是洪流行的。
這樣如果焦毅在後續還是死鴨子嘴硬,胡攪蠻纏,就等於是擾亂黑市秩序。
老唐會出手。
“焦老板,怎麼說吧?
“按照約定你是不是該關照關照我的生意,把剩下的肉給打包帶走?”
路夢笑眯眯的。
這次來他總共扛了一百五十公斤左右的加駝肉過來,已經賣掉三分之一,還剩下一百公斤。
總計兩百斤的加駝肉,一斤一百,那就是兩萬開幣!
焦毅的臉色又是白了幾分。
洪流行家大業大是沒錯,但大部分是黑市的固定資產。剩下的現金,他焦毅雖然是老板,但也隻能支配一部分。
而且手下還有這麼多人要養活。
這次衝突也是他聽到消息後就當即決定帶人來圍堵路北遊,沒有和其他的合作者商量過,這樣最後得到的好處自然也是由自己獨享。
原本他還以為自己是殺伐果斷,卻沒想到是自食其果。
事情到這份上,其他合作者肯定不願意挪用洪流行的公共資產來為他買單。
焦毅哼了一聲,乾脆轉頭就走!
在黑市混,臉皮哪有錢包重要。
之前雖然在口頭上答應過路北遊,但在這個時代,哪怕是白紙黑字的合同都可以違反,何況是這種口頭上的賭約。
洪流行掌握著進貨的渠道,那些黑市的店鋪本質上也不是什麼好鳥,他們還得指望著自己,不會因為失約一個新人就和他家斷絕了生意往來。
頂多在背後嘲笑幾句。
最重要的是,就算他當場賴賬,在洪流行眾多好手簇擁的情況下,路北遊一個小獵人也拿他沒辦法。
“留步。”
路夢開口,一臉平靜。
焦毅詫異地回頭。
“看來焦老板對我家的獵物不感興趣啊。”路夢在“獵物”兩字上加重了語氣,顯出一絲諷刺。
“也對,做生意嘛,講究的是個你情我願。
“我也不能強買強賣。
“這樣,其實除了加駝以外,這次我還碰巧找到了兩件兵器,也許焦老板就感興趣了。
“我路北遊眼拙,看不出它們的好壞,麻煩焦老板幫忙掌眼。”
哐當!兩件武器被拋在了案鋪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聽聲響就是專門用來殺人的利器。
一把精鋼匕首,一把如月彎刀。
有人不明所以。
而有眼尖的人已經認出來了,驚呼出聲:
“邢家老大和老三的武器?”
“還真是……”
“他是從哪弄來的?”
待焦毅面色凝重地看清了兩把武器之後,路夢抽出裹在長布中自己的長刀,寒光鑒人:“也不知它們和我的刀誰更利呢?”
“還想請焦老板仔細品鑒!”
路夢的語氣平淡,仿佛真的是一個經驗不足的新人在請教前輩。
焦毅的心裡卻像是蒙上了一層寒霜。
邢家三兄弟在黑市成名已久,尤其邢家老二邢學林更是“鐵膀”唐親自評點有望武者的人。
這裡雖然沒有他的武器,但兄弟三人平時形影不離,武器對於他們這樣廝混的人來說更是如同性命般重要,現在邢家老大和老三的武器出現在路北遊的手裡,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你們今天有誰見過他們三個麼?”
“沒有……”
“說起來我昨天好像看見他們急匆匆跟著什麼人出去了,莫不就是……”
有和邢家還算熟悉的人在確認消息。
“啊,路北遊怎麼拿了邢家的東西,他不怕邢學林來找麻煩麼?”
“你傻啊!這不是說明邢學林已經被路爺給……”
“哦哦。”
這是反應慢的。
鐵青的臉色轉白,捏緊的拳頭突然失去了力氣。
這是焦老板。
從實力上來說,邢學林和他在伯仲之間。
但是在潛力上邢學林遠遠超過焦毅,畢竟焦毅很早就認清了自己沒有成為武者的希望,因此一頭鑽進了經營洪流行的蠅營狗苟中。
而一次性解決包括邢學林在內的邢家三人……
那個詞同時浮現在在場所有人的心中。
武者!
焦毅看著路北遊長刀的鋒芒,頓時心裡矮了一頭。
他倒是比較清楚武者和普通的習武之人之間並沒有無法逾越的鴻溝,如果讓自己的手下簇擁著自己,要想強行離開還是可以做到的。
但惹怒了一個無所牽掛的獨行武者,將時刻處於被偷襲暗殺的威脅之中。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這時焦毅突然想起了這個“路北遊”初來黑市時的事跡——他是真的敢不顧一切當街殺人的!
哢!路夢收刀,驚醒了所有還處於呆滯狀態的人。
焦毅知道現在必須做出回應。
他咬牙低頭,果斷鞠躬:“我這次出門沒帶那麼多現金,還請路老板在這等我回家去取。”
路夢揮手:“去吧。”
然後意有所指地提了一句:“哦,你可以親自去。”
焦毅如蒙赦令,轉頭就走。
就算不考慮黑市秩序有老唐頭維護,路夢自己也還沒有那個實力強行留下焦毅,也沒有必要。
隻是焦毅臨走前隨手抓住一個洪流行的小弟,面無表情地吩咐:“你在這裡好好代我向路老板賠罪。”
嚇得小弟面色發白。
路夢點點頭。
霍步陽會意,故意皺眉道:“愣著乾什麼,還不快來幫忙。”
隻見那個小弟在霍步陽的指揮下,開始機械地切著剩下的加駝肉,如同行屍走肉,生無可戀
路夢倒是不會為難他這一個小卒。
雖然稱不上人質,他也知道這是焦毅想用來借此表達自己的“誠意”。
就算焦毅心裡有想法,他也沒有資本做可以不顧手下性命的梟雄。
如果他真的去而不返,洪流行這種建立在服眾基礎上的組織將會瞬間上下離心。
最重要的是。
焦毅很清楚,他可能會為一時的逃避付出遠超數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