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喝了不少酒吧。”

沈棠點頭。

“熬夜了？”

沈棠點頭。

“晚上也沒吃東西。”

沈棠還是點頭。

私人醫生正將面前聽診器等醫療工具一點點收起，隨後抽出酒精棉片擦拭雙手。

“就是普通的感冒發燒，隻是令公子平時缺乏鍛煉，身體虛弱，所以症狀嚴重了一些。我來之前就配了藥，如果你們還不放心的話，也可以再配點治陽虛的藥，調理身體。”

沈鵬程皺眉：“陽虛？”

私人醫生：“就是腎氣、氣血虧損過多造成的。平時要節製一下，沒事鍛煉鍛煉身體。”

沈鵬程頓了頓，笑容儒雅：“好，我會讓他注意的。”

送走私人醫生後，沈鵬程溫和儒雅的視線頓時銳利起來。

“我怎麼教你的，你是不是出去亂搞了？你知不知道現在那老東西快死了，所有人都在防著我，我做點什麼事情都束手束腳，你敢在這個時候給我搞出點亂子來，耽誤老子我的大事，彆怪我不講父子情面！”

大概是沈鵬程自己歪道走多了，上位之後，對唯一的兒子也嚴防死守的厲害。

生怕原主在外面亂搞，萬一像他一樣搞出個孩子，那他這麼多年在趙家苦心經營的一切，全部都要化為泡影。

沈棠半靠在床上，神情懨懨。頭發沒有像平常那樣用發蠟固定在腦後，而是蓬鬆柔軟的垂在額前。

精神奕奕的鳳眸失去神采，眼角沁著幾縷血絲。

“爸，我好難受。”

沈鵬程神情一怔，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愧疚之色。

“以後彆跟那些不著調的狐朋狗友出去玩，對你一點幫助都沒有。就算要鬼混，也找些地位高點的朋友，人要向上看，不能總是向下兼容。”他頓了頓，提起昨晚的事，“霍星野那酒怎麼回事？”

沈棠往下一躺，扯過被子蒙在頭上。

沈鵬程長得好，上了年紀更顯得書卷氣十足。內裡狼子野心，表面上卻沒有一點銅臭味，就連訓斥的語氣，也像是推心置腹為對方著想。

“彆耍小孩子脾氣，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你爸這麼多年來在趙家伏低做小，孤立無援，現在好不容把你盼來了，還指望你在事業上能幫我一把。這樣你也能快點住進趙家，不是嗎。”

【……對不起家人們，我懺悔，剛才差點被渣爹的臉騙了】

【他真的好會騙人啊，在趙家吃香喝辣的，還能光明正大給私生子錢。這種也叫伏低做小？】

【西八的鳳凰男，主播可千萬不要心軟啊！】

沈棠掀開被子，露出燒到通紅的臉頰，和汗濕的額頭。

他唇色蒼白，聲音也沙啞虛弱。

“我就是太想幫你了，才去跟那些人喝酒，但是我沒有鬼混，你要是不相信我就算了。至於霍少……我是撿到了他的手表，所以他才送了我三瓶酒。我知道你在趙家不容易，所以不想問你要錢。那酒挺貴的，賣了應該能挺一段時間……”

沈鵬程嗬斥了一聲：“真是糊塗，我再不容易，賺的錢也是給你花的，以後沒錢了直接問我要，昨天那一百萬夠不夠，我等會兒再給你轉點。”

沈棠搖頭：“夠了，爸你也不容易，我會省著點花的。霍少的酒我也會送回去，再給他賠禮道歉。”

【6666】

【兩個一肚子壞水的人對著飆戲，今年奧斯卡沒你我不看】

【主播技高一籌，畢竟發燒了，有病弱buff加成】

【可惡，難道這也在主播的算計之中嗎！】

【多麼懂事的孩子啊（大誤），爸爸好愛，錢和命都給你——[被窩哲學家]投喂魔法星球x5】

【救命，樓上的話開始讓我幻視一些紅眼掐腰命給你的古紀元文學了】

【啊啊啊我最愛看古紀元前的地球！樓上的快交出你的書單，不然我就跪下來求你】

沈鵬程這才放心了：“你有這覺悟就好，霍少那邊不要得罪了，多討好一些，等到他當上霍家家主，咱們一家三口也能跟著享福。唉，就是可惜霍家沒個女兒，不然——，還有，以後常來往的，你那輛車也彆開了，我一會兒讓人從車庫裡給你送輛過來。”

沈棠立即表決心，要不是這會兒還病著，他都想露出一個標準的反派笑容。

“放心，爸，我一定會幫你把趙家弄到手的。”

沈鵬程眼底露出讚賞，拍了拍沈棠的肩膀：“這才是我沈鵬程的好兒子。”

送走沈鵬程，沈棠捏了捏發緊滾燙的眉心，正打算再躺一會兒，周莉娟又過來了。

“兒子。”周莉娟坐到床邊，替沈棠掖了掖被角，眼睛裡含著淚，“都是媽不好，要不是你外公去世後，家裡破產了，媽也不會跟沈鵬程回來。但是他答應過我的，一定會給咱們娘倆好日子，你就好好聽你爸的話，知道嗎。”

本來敷衍到快睡著的沈棠倏忽睜開雙眸，視線緩緩移到周莉娟臉上：“外公怎麼死的？”

周莉娟詫異：“車禍啊，兒子，你燒糊塗啦。”

【我之前還在想，周莉娟家裡在小縣城裡也算是有錢人了，再怎麼不濟也不至於給彆人當情|婦啊？原來父親車禍，家裡又破產了】

【我屮，你們這麼一說，我突然覺得細思恐極】

【天呐，姥爺的車禍該不會是渣爹……】

【從人品上看，真的很有可能】

【我看了下原著，這些細枝末節的情節還沒寫就斷更了，突然對原著劇情走向感興趣了】

直播間的在線觀看人數已經突破五百，大家開始紛紛討論起原著的最終走向。

彈幕裡偶爾夾雜幾條投喂禮物和開通主播粉絲卡的消息，係統4188也能迅速處理好。

周莉娟絮絮叨叨說了些抱怨的話，然後又握著沈棠的手。

“兒子，你爸是不是給你轉了不少錢？”

沈棠歎了口氣，覺得原主這一生也挺不容易的。

這麼地獄的開局，但凡換個正常點的原生家庭，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

“我給霍少賠禮道歉，還要花不少，隻能給你十萬。”

周莉娟不滿：“十萬塊我逛個街喝個下午茶，一下午就沒了。”

沈棠是個鐵公雞，從手裡拿出去一毛錢都疼的心肝直顫，差點沒忍住崩人設。

“清明節給我外公燒紙，十萬塊都能燒半小時。”他伸手將汗濕的頭發捋上去，光潔飽滿的額頭下，一雙鳳眸銳利無比，“這幾年的情|婦當得順心又順意，每天花多少錢你算過賬嗎？”

周莉娟不高興了，她那張看起來仍舊美麗年輕的面龐露出慍怒：“那是沈鵬程欠我的！本來就該我當他老婆，是他結婚了還瞞著我，我給他委屈當了這麼多年的情|婦，花點錢怎麼了！”

沈棠提高了聲音，沙啞中夾雜著冷意，叫人聽了心裡發寒。

“是嗎，你要當的是沈鵬程的老婆，還是趙家女婿的新夫人？”

周莉娟面皮驟然漲得通紅，像是被戳中了心思，胸|脯不斷上下起伏，額角青筋都崩了出來。

家裡破產，拮據的生活隻持續了短短一周，周莉娟就迅速被折斷了傲骨，裝聾作啞接受了沈鵬程的哄騙，像鴕鳥一樣幻想著做富太太的美夢。

但這隻是周莉娟內心深處不可見人的心思，她難以接受被人翻撿出來，赤|裸裸地攤開在桌面上，任人閱覽。

“你怎麼跟我說話呢！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當媽的！”她當即哭了起來，眼淚一串一串往下掉，又伸手抱著沈棠，聲音哀切，“你彆怪我呀，你彆怪媽媽，你爸答應過我的，肯定不會反悔。他跟那個趙琴韻在一起隻是迫不得已，他最愛的還是我……”

沈棠：……

沈棠摸出手機，給她轉了二十萬，買了個清靜：“這幾天我有事情要做，如果你花完了，彆找我，找沈鵬程。”

周莉娟頓時破涕為笑，對沈棠好一陣噓寒問暖，然後補了妝，拎著包包開開心心離開了。

吃下去的藥已經開始發揮作用。

沈棠將空調溫度調高了一些，埋進被子裡睡覺。

安靜了好一會兒的直播間才飄過兩條彈幕。

【嚇死我了，主播剛才突然翻臉，好可怕】

【我也是，彈幕都不敢發了】

又過了一會兒，一條彈幕冷不丁蹦了出來。

【M屬性大爆發，老公抽我】

頓時，直播間的彈幕像沸水一樣瘋狂滾動起來。

***

“嗡嗡。”

接連不斷的手機震動還是吵醒了沈棠。

他在黑暗中睜開有些酸澀的雙眼，抬手虛搭在額頭上。

還有些輕微的發熱。

“4188係統。”沈棠啞著嗓子喊他全名。

係統一個激靈：【宿主，我在！】

“為什麼我在床上躺了兩天，投放後遺症還沒消失？”

【呃……大概是因為宿主投放的這具身體太虛弱了。宿主，這三天下來，後台有一些收益進賬，可以在商城兌換物品，需不需要我幫你兌換[基礎疾病治療劑]，當場生效，大約五分鐘左右就能恢複正常狀態】

“多少錢？”

係統4188：【宿主後台收益是八萬+，藥劑價格為五萬。】

沈棠：……

沈棠感覺自己精神抖擻了。

他坐起身，按亮台燈。

柔和的燈光斜斜打在他的臉上，勾勒出文雅俊秀的五官。

手機就放在床頭櫃上，鎖屏界面亮著，顯示著未接通的語音通話。

霍星野三個，蔣承雲十二個。

沈棠打開對話框，往上翻了一下才恍然大悟。

早上10：03。

[沈棠：霍少晚上有空嗎，我把你買回去的酒送過去]

下午15:28。

[霍星野：滾！離我遠點！]

晚上20:52。

[霍星野：那瓶綠色的送過來]

晚上22:30。

[霍星野：你要我等你多久？]

晚上23：56。

[霍星野：語音未應答]

淩晨01:00。

[霍星野：語音未應答]

再翻開蔣承雲的聊天界面，也是一水的[語音未應答]。

沈棠疑惑：“隻是酒沒送過去，不至於打這麼多電話吧？”

係統：【宿主你忘啦，今天劇情正式開始了。今天周日，霍家聚在一起吃晚飯，男主跟家人吵架，煩悶不已，就跑去飆車。你死皮賴臉要跟著過去壓車，結果車不小心撞到了女主弟弟，你提議把人丟下彆管，但被男主否決了。男主將女主弟弟送往醫院，並在醫院中，遇到了女主。】

哦。

沈棠想起來了。

原主雖然是反派，但是他反派的毫無魅力，反派的毫無風度，反派的毫無實力。

他在文中像個蒼蠅一樣討人嫌，隻因為他做過兩件天|怒人怨的事。

第一，在男主霍星野撞到女主弟弟的時候，歹毒的提議拋屍荒野，肇事逃逸。

第二，在女主這位假千金回到霍家後，追求不成反在晚宴上下藥，妄圖生米煮成熟飯。

眼下，沈棠要做的，就是在蓄謀已久的女主弟弟故意被霍星野撞到時，獻上那條歹毒的建議。

也正是因為這條枉顧人命的提議，讓男主在心裡對原主徹底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