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
最繁華的酒吧一條街還擠著零零散散的人群,臉上帶著濃妝抽煙的，三三兩兩擠在一起吃夜宵的，蹲在路邊喝太多了酒頭暈的。
就連瀟瀟灑灑停著的幾輛豪車,也傳來發動機的翁鳴聲,準備散場。
小販在一輛跑車旁邊殷勤地問完話,歎了口氣，走回自己同伴旁邊。
“怎麼了,沒生意？”
“沒啊，剛那個a說早就找人了。”
“跟你說了，開這種車的,需要找你這種代駕？”
“不試試怎麼知道嘛。”小販嘟囔了一嘴，“開這種豪車的腦子就很好嗎？那可不一定，說不定能碰到個冤大頭，就比如今天之前那個……”
“你說你今天也賣那麼多玫瑰出去了，也賺的夠了吧，不然回家得了。”
“哎呀賺錢哪有嫌多的,萬一又遇到——”
吱的刹車聲，一輛紅色跑車緩緩在路口停下來。
“我靠！”
小販瞳孔地震失聲大叫：“冤大頭！！”
收拾了兩下，他忙奔過去,敲了兩下車窗。
對方頓了頓,車窗降下了。
小販掛起笑臉，“大少爺！您之前買的玫瑰送出去了沒？嘿嘿嘿是不是聽我的沒錯,討美人歡心——”
駕駛座上的黑發少女,衝他凝了一眼來。
少女穿著件黑色吊帶的睡裙,皮膚冷白，那雙黑眸瞥過來，讓人不由得感覺人低了幾分。小販眼尖地認出了手腕上的手鏈——價值七位數的某個限量款。
小販喃喃脫口而出：“原來是包養他的富婆、富婆o。”
少女：“…………”
黑發少女沒理會他,剛準備開走，忽然停了下來，
“有煙嗎？”
嗓音很冷淡。
“有、有有有！您要哪種？我們這兒有薄荷爆——”
“就那個吧。火機呢。”
小販殷勤地遞過去，直接給少女把煙點了，對方接過去，也沒先抽，拿出手機來準備付錢。
手機側邊按了幾下沒有反應，還是黑屏，估計是沒電了。
“哎，沒事，這次就不收——”
小販剛準備做個順手人情說乾脆不要錢算了，肉還在痛，就見黑發少女泰然自若地順手從底下抽出個錢夾。
錢夾很低調，看皮質也價格不菲，但很顯然跟這少女一身的風格都不搭，明顯不是她的。
但她非常淡定地抽出了厚厚一遝鈔票，夾著錢的手指纖長白皙，對花這錢沒任何愧疚之心：“謝謝，不用找了。”
小販震撼了：“富、富婆大氣！”
少女：“哦對，你會開車嗎。”
又是厚厚一遝鈔票，自然而然地遞過來。
小販：“？”
……
三分鐘後，小販坐進了這輛車裡。
他做這行幾年了，也開過不
少豪車，但這限量款還是頭一次——
知道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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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知道！”
“好。”
富婆omega又不說話了。
小販邊開車邊偷偷瞄過去，富婆靠在副駕上，正抽著煙。她腳上踩著雙毛絨拖鞋，明顯是室內用的——小販這才反應過來，之前原來她是光腳開的車？
嘶，這車技——！
一路上無話。富婆開著窗抽煙，也不嫌冷，車內沒放歌安安靜靜，小販打著以後生意的主意，硬著頭皮主動挑起了話頭。
“呃、您……您剛結婚？”
他眼尖地瞥到了手指上的戒指。他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
“訂婚。”
“哦恭喜恭喜！有情人終成眷屬，祝您跟您未婚對象百年好合啊！”
富婆笑了聲。
沒什麼笑意。
小販：“……”
總感覺問到了不得了的秘辛。
然後富婆發話了：“我正準備把他做掉。”
小販：“…………”
完蛋了。真的是非常不得了的秘辛！！！
富婆轉過來：“你覺得怎麼做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
小販開車的手都在抖：“這、這這、超出我的常識了，那個、姐、我不太了解這種話題！……”
“活埋有點費勁，槍國內這裡管製太厲害，也不太好搞，不然問問哥哥呢？……嗯，還是算了，哥哥會來真的……哦對，還得拉點警署關係，避免埋屍事後有問題……”
在富婆心情愉快的高危話題的自言自語下，小販一路抖成篩糠著開到了目的地。
豪宅莊園大得嚇人，車停在一處柵欄側邊，路邊的路燈照亮了他的半張臉，照不亮他的心。
富婆掏光錢夾遞來的鈔票稍微讓他溫暖了點。
“謝、謝謝……”
“沒事，你再替我去個地方找個人。”
少女腳步停了下，回過身來，
“哦對了，買條毛巾，給人帶上。”
……
-
半個多小時後，小販看著人給自己手機地圖上標的定位，又小心地打量了下周圍，打了個哆嗦。
他把車停了，沒敢熄火，偷偷把車窗降了，對著外面探頭看。
外面是個破舊碼頭，不知道哪年荒廢的，四周隻有大海拍打岸邊的嘩啦啦海浪聲，連個燈都沒有，漆黑一片。
小販抖抖霍霍地捏起了旁邊便利店買毛巾的袋子，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錯覺。
“嗨……有人嗎……我……我來接人……”
“在、在嗎？……有人讓我來這邊……接、接人……”
聯想起之前富婆omega說的話，小販吞了口口水，心裡直打鼓，突然感覺胸口厚厚一遝的鈔票也擋不住他的害怕了。
我草，他不會在什麼凶案現場吧？
不過買毛巾是
什麼意思？
總、總不能從海裡——
啪嗒一聲，車門突然的響動嚇了他一跳。
“什麼人？！！”
全身濕透滴著水的紅發男人站在車側的玻璃前。人雖然俊美非常，但配著大黑天大黑海和陰暗的燈光……
他說：“是你？”
……
小販再次醒過來，已經是十多分鐘後了。
對於被嚇昏這件事，卑微的他決定把它當成自己的秘密，一輩子不會告訴彆人。
悠悠轉醒，小販才發現自己在副駕上，車子還正行駛在路上。
開著車的是剛剛那個紅發青年。
脫離了恐怖背景濾鏡，大少爺看上去正常了許多。他還是渾身濕透，一頭淩亂的紅發往下滴著水，滴在他掛在肩上的白色毛巾上。
“呃，您……”
“哦，醒了。你手邊有水，喝點吧。”
小販這才緩過勁來，“您怎麼之前……您是掉海裡去了？”
“……嘖。算是。”
大少爺輕嗤一聲。他看起來氣質非凡，渾身一股貴氣，小販開始懷疑自己之前判斷的“包養”的關係到底成不成立。
大少爺冷哼了下，漫不經心開口了，“對了，是誰讓你來找我的？她說什麼了？”
“她說……”
小販老老實實地把富婆之前跟自己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總之，就是讓我來這個地方，哦對……順便給這裡的人買條毛巾。”
“就、就是您身上這條。”
“哦。”
大少爺冷著臉，一句話沒說了，語氣極其冷淡。
看來這兩人極其不對付。
小販有點惴惴。
過了一會兒，小販抬頭，發現大少爺邊開車，邊把毛巾掛緊了點兒。
甚至臉上帶起了微妙的微笑。
就差哼曲子了。
小販：“……”
不是。
……什麼意思？
草，好詭異，這比殺人恐怖多了。
車開到市區，大少爺才把一路心驚膽戰的小販放下來了。
大少爺手機進水了也黑屏，車門打開，他去摸自己的錢夾，小販顫抖地開口了：
“呃，那個……之前那個富……不是，之前那個omega已經把您錢夾裡的現金用完了……都給我了。”
大少爺手指頓了一下：“哦。是嗎。”
小販：“嗯嗯……是的。”你的嘴角怎麼在上揚啊！什麼意思啊！
“行，那給你點彆的吧。”
然後大少爺若無其事地把錢夾收起來了。
一抬手，直接把自己至少七位數的表摘了遞過來。
小販驚恐地兩手一推：“不不用了！！我這真受不起了，您您您自己留著吧！！”他怕收太多會被滅口啊！！
“沒關係，拿著吧。”
“
真不用真不用，求您了我真不用！！——
小販崩潰地拔腿就跑。
捂著胸口的鈔票跑出去幾百米卐卐[，小販扶著牆喘氣，然後他才反應過來。
等等——
他回憶了一下。
這倆人手上……帶著的婚戒……一模一樣？
小販：“…………”
凸。
秀恩愛滾啊！！！
-
林氏大廈。73層。
會議室，落地窗能俯瞰城市全景，明亮透明的玻璃反射著亮麗的光芒。
“……以上就是提案的概要，相信在座的各位董事也十分熟悉了。如果有任何問題，可以現在提出來。或者需要明細的話，相關文件已經發到了各位的郵箱裡了。”
“看來沒有問題，那麼針對合作收購案的提議，下面進行投票——”
話音落下，十三個席位的十四位董事都紛紛開始表態。
大多數人在今早發布出來的訂婚新聞的影響之下，態度已經很明確了，很快，董事長桌旁舉起了一排的手。
最後沒有表態的，是桌子對面的那一排六個席位。
林馨和溫淮兩人共占一個名位，在各處投來的視線的壓力下，面子和笑容都差點架不住。
六比六。
僵持不下。
而最後的，是最後投票才進了會議室房間的身影。
他一進來，全場的目光都凝聚過去了。
就連林馨溫淮，都向他投去了救星一般的目光。
十三票的最後一票！
隻要他棄權或者投反對票，自己也可以跟上了！
場下都一陣騷動。
低聲的議論，和意味不明的眼神，都在桌旁交換起來。
“宋時淵居然來了？”
“宋家不是出事麼？美國的官司打得人儘皆知。”
“是啊，本來以為他趕不及回來，但沒想到中央法院居然趕著聖誕前夕給他把案子定了——以前哪有這種事兒？宋家還有這種人脈？”
“哪知道呢，中央法院那幫黑袍的一向都隻顧著自己人，怎麼會幫做生意的……”
“嘖嘖，那他這回趕著這個點兒回來，意義應該不一樣吧？”
“之前不都說，宋時淵……和自己妹妹鬨了個不合來著？”
“對吧，一個月前？老秦撞到他們吵架，臉色都很難看。”
“聽說他對自己妹妹這樁婚約也很不滿意。”
一人古怪地看過去：“你怎麼知道？”
“還用猜？這個節骨眼回來，不就是為了一箭雙雕。”那人說，“攪黃妹妹的婚事，再把自己妹妹做的第一個案子砍了——這樣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大權重新握自己手裡了。”
“哪有什麼，比利益更重要——”
那個渾身帶著寒意，矜貴淩厲的Alpha男人，漆黑的眉眼淡淡掃了下，走到了站在首位的妹妹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兩人身上。
林小姐站直了身子，和他對視。
宋時淵冷淡，眼眸瞥著她。
林加栗微微揚起臉。
一對兄妹都穿著黑色的衣服，對峙在會議室的最前方。
然後林小姐動了動嘴唇，似乎說了什麼——
耳尖的人聽到，她說了句：
“哥，我錯了。”
而宋時淵冷笑了一聲，明顯不買賬：“是麼。”
場下的人都一愣。
有的投了讚同票的人臉色也變了。
這什麼意思？！
桌子那側驚慌失措，而桌子對面包括林馨溫淮那一排的人，臉上則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笑意。
林加栗這很顯然就是落了下風。
果然，宋時淵對自己妹妹趁自己不在，背著自己胡搞交易很不滿意的傳聞——是真的。
林馨還在想，本來公司交給個外人，她還覺得純屬腦子發癲能乾出來的事，不過現在一看，也不是沒有好處。
不過看那小丫頭現在才道歉的架勢，嘖嘖，晚了吧？薑還是老的辣，他們做生意的人都知道，這種架空奪權的事哪是這麼一句話就能過去的——
宋時淵說：“我讚成。”
場下忽然一凝。
高大的Alpha轉過來，目光沒什麼情緒，但逼得底下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我投讚成票。”
宋時淵淡淡道。
一錘定音。
-
一場董事會議有驚無險地開完了。
所有的董事出會議室的時候腳步都是虛的，頭上發了一層汗，都暈頭轉向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神色各異地匆匆從會議室離開了。
至少，合作收購案的提議通過了，接下來有的要忙的。
而總裁辦公室內。
“對不起哥！我錯了！”
“我昨晚不該從你的床上溜出去！我不該偷跑出去！”
“我也不該抽煙！我錯了！”
“我不該偷你的大衣！實在太長了，嗚嗚嗚嗚……”
我哥坐在辦公桌後的靠椅上，目光瞥過來，手指點在桌面上，漆黑的戒指讓人看得就害怕。
“是麼。”他慢條斯理。
我含淚點頭。
“大衣真的很長，都到我腳踝……”
我哥：“……”
靜了幾秒，他起身走過來。
躺在沙發上的我仰視他。
飽含熱淚。
哢噠一聲。
坐在沙發側邊，白秘書用化妝棉在我臉上最後擦了一下，收好了手裡的卸妝的東西。
他關上了盒子，聲音溫和，
“林小姐，都卸乾淨了。”
“謝謝……”我有氣無力，實在大腦暈眩沒有力氣繼續接下來的思考，“謝謝你。”
臉頰和額頭都滾燙。
嘀一聲，有什麼機械的東西按在了我的脖子上?，又離開。
“38.7度。”
白秘書的嗓音響起，他拿開了電子測溫計，似乎在跟我哥說話，“不算高燒，但還在發熱。”
“林小姐臉太紅了，如果之後還有行程的話，還需要化妝遮麼？”
我哥淡淡說了什麼，我沒有聽清。
白秘書最後點了下頭，收拾了東西離開了。
會議室裡，隻剩下我跟我哥。
我哥：“昨晚乾什麼去了？”
我：“……”
我要落淚了。
我就知道在海邊隻穿睡衣拖鞋在寒風裡站那麼久會出事，但我都這麼高熱了，怎麼還要應付我哥。
難道是因為加熱的甜點小餅乾更好吃？
我：“。”
話雖這麼說沒錯，但……
“……哥，我現在發熱，不清醒。”
仰頭看著我哥，我隻能含淚說一句：“打傻子犯法。”
我哥冷笑一聲，“平常也沒見你不傻。”
“……”
“不對，我下午還要跟南家見面簽合同——！！”
一道日程突然閃進我的腦海裡，我掙紮著爬起來，“我還可以上班，扶我起來，我能工作！我要為了公司發光發熱！讓我起來！”
“你的確發熱得不少。”
“……”這個歹毒的男人。
正當我跟我哥僵持著，我們倆互相直視，我很顯然地馬上就要裝作體力不支昏迷的時候。
咚咚。
忽地有兩聲扣在門上，白秘書的聲音又傳來，這回我聽清了。
“林先生。”
“賀家的賀少爺來公司了。您需不需要我安排一個會議室見面？”
我有一陣心虛。
雖然我現在很想把這個人最好給殺了，毀屍滅跡，埋進土裡，再給他插個小黃花做墓碑——但我此刻謹記，我手上的第一個案子還沒完成。
於是我勉強抬頭語氣冷淡：“啊，應該是因為下午要簽字，那不然讓他……”
我哥淡淡：“讓他滾。”
白秘書：“好的。”
我抓了一把我哥的袖子，“？！”怎麼就滾了！！！
“下午要和他一起跟南家簽合同，說不定跟條款有關，好歹得見一面吧！”
我哥：“讓他滾快點。”
白秘書：“好的。”
我：“……”
我哥直起身，一米九幾的超高男人扣上昂貴西裝的扣子，他瞥我一眼，
“醫生等會兒就到，林加栗，你在這呆著。”
在我滿臉麻木的時候，我又聽到我哥說了一句，語氣很平靜，慢條斯理，
“下午我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