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是你一三五的情人?”
這句話問完,我撐在身後化妝台上的手指都收緊了。
洗漱間並不大,但東西一應俱全。
畢竟是會所裡的地方,燈光暖色卻又恰到好處地曖昧。
我的餘光甚至能看到另一角洗漱台上放著的一排暗色的四方小盒子,供人使用。
我轉向南禾。
他正在注視我。
南禾這個人,是個很難捉摸的人。
就算剛剛這句話,他是用正常的語調,正常的語速說出來的,也讓人很難判斷他的真實意圖。
當然,“被夢中情老婆發現自己的一夜情對象大早上偷偷從自己家溜出來”——這種事情就算放在糊咖真愛吐槽bot上,都毋庸置疑是核彈級彆的hot帖,會在各頻道被廣為流傳,並且被每年頂起來帖子鞭屍,遺臭千年。
我的背向後靠,靠在光滑的化妝鏡鏡面上。
所以,現在怎麼回答,非常關鍵。
我接下來的這句話,決定了這個談話接下來的走向。
以及最關鍵的,南禾以後對我的態度。
我閉上雙眼。
“既然你誠心誠意的問了——”
南禾:“……”
“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
“……”
“貫徹——”
偷瞄到南禾轉身就走,我趕緊用我完好的那隻腿跳上前,一把拉住了他,“彆走啊南禾!!我還沒說完!!你聽我解釋!”
南禾定定站住腳步,臉色難得地有一絲裂痕,
“你要我等到‘喵’的時候再走麼?”
我頓了一下。
凎。
“你喵的這聲好可愛啊。”我誠懇,“拜托你,能不能再喵一聲給我聽聽?求你了,拜托。”
“……”
南禾腳步沒有再動了,他手指攥緊又鬆開,才轉過來。
“林加栗,我想和你說的,是彆的事。”
“什麼?”
他開口道:“我想讓你幫一個忙。”
我跟南禾終於面對面說話,我後背倚在化妝台前借力,而他也並沒有找地方坐下來,隻是靜靜站在我面前。
“我要考法考。考試就在下周一。”
南禾從手機裡找到一張照片,拿給我看,“準考證我都已經拿到了,現在隻要等周一去考場就可以了。”
“這不是挺好的嗎?”我歪頭,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我那天在L大就看到很多人手裡抱著參考書,估計都是備考的,“那你就去啊。你是緊張嗎?”
南禾:“不是。任何考試的壓力對我都沒有影響。”
我:“……”南禾,好可怕的頂級人類。
“現在我的問題在於,對於我父親來說,L大的學生證,或許是一個提高我身價的加成。”
“而‘法考通過‘’這件事,並不是。”他說,“現在到了這一步,他不會讓我去考試。”
我愣了一下:“你是說……”
“從一開始,他就不想讓我做法官。”南禾道。
我震驚了:“那在富源大廈那天,那個老頭那天還煞有介事地點評omega的地位進步,說為你自豪!”
“對我父親來說,一個高學曆的omega的確令他自豪。但如果這個omega真的往上爬到了法官的位子,就是另一回事了。隻會把他看中的所有聯姻對象嚇跑。”
南禾慢慢地笑了一下,不是很在意。
“所以,下周一你有空麼?”
他語氣很平靜,注視我,
“我想讓你從我家把我接走,當著我父親的面,帶我去一個……‘虛假約會’。”
-
跟南禾從洗漱間出來,我還有些恍惚。
誰能想到,五分鐘前,我還在地獄問題的邊緣垂死掙紮,抓救命稻草。
而五分鐘後的我,已經要跟夢中情老婆準備未來的約會了。
上位了啊林加栗!
虛假約會也是約會,四舍五入你們已經金婚了!牛逼!這就去擬婚禮賓客名單!
但我還是問了南禾一個問題:“冒昧一問。”
“嗯?”
“你怎麼知道我公寓的地址?”
“你的公寓麼?”
南禾瞥了我一眼,“我的導師住在你的隔壁。”
“那天早上我去幫他取開庭資料,正好撞見有人出來,我們還打了招呼。”
我:“……”
我:“?”
我:“你不會是說……”
“那個人我之前見過,是你哥哥的秘書吧,我記得姓白。他還好心幫我去打印店複印資料了。”
我:“……”
“然後複印完東西,我在打印店整理,就從窗口看到你下樓了。”南禾隨意說,“就是這樣。”
我:“…………”
我:“?”
所以……
敢情……
之前,南禾……
是在詐我?
草,他是在詐我啊!!!
小貓學壞了,小貓詐人啊!!!
我暈眩了。
小貓不光釣我,小貓還詐我,世風日下,道德淪喪,十惡不赦,天理難容!
我氣到暈厥,一瘸一拐走過走廊拐角的時候,南禾站住了。
在我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少年湊過來一步,到我面前,微微笑了一下,漂亮至極。
我卡了一瞬。
“南禾……”
“林加栗。”
他喊我的名字,他貼到我耳邊,叫了一聲。
“……喵。”
那一聲很輕,很柔,像是幼貓拿它毛絨絨的尾巴蹭了你。
我一瞬間魂都飛了。
隻這麼一下,南禾彎了彎唇,就轉身走了。
徒留我在原地僵直。
我:“!!!!”
日!
小貓釣我!釣我!釣死我!求你了!
-
我哥把我送回家的路上的時候,我還在內心興奮地瘋狂跑圈。
既然腿不能跑,那思維跑一下總可以吧!
淦!
我把鑰匙插進大樓大門,哼著歌到家,除了我哥之前的那句“記得看報表”讓我的心情驟然-1,但我還是維持著滿血的狀態,把自己癱倒上沙發。
手機突然震動。
我低頭看,是賀枕流突然發來條消息。
【兒子:你在家?】
【0+li:1】
【兒子:沒事?】
【0+li:1】
【兒子:行,一小時的事兒我想好了,等下我去找你。】
我:“……”
得,等下還要來個人。但誰叫我欠債呢。
雖然自由鳥兒壓根隻是在籠子裡搬了個家。
【0+li:ok。】
【0+li:等下來了按門鈴,我下去接你。】
【兒子:好。】
手機突然又開始震動,我下意識劃開了。
我的一切興奮心情,直到我接到了這通電話,為止。
“——林加栗!”
裴知寧在那頭啞著嗓子哭,“林加栗!救救我!你快來接我,我需要你!”
“……”我剛才回複賀枕流的手一抖。
“救救我吧,我不行了,你不來我就要死了……”
“……”
我把手機開了免提放到茶幾上,拆了包薯片,拿出來一片咬了一口:“……啊?”
“你怎麼就‘啊’,你應該問我怎麼了!”
“……”
不用他說,我都知道他怎麼了。
我咬完那一片薯片,在沙發上換了個姿勢繼續癱瘓,刷著社交動態。
我問他:“你哥呢?”
“你……”對面倒抽一口涼氣,“林加栗!”他聲音都帶上了委屈,
“你怎麼每次跟我說話都要提到我哥!現在跟你說話的是我!是我需要你,不是我哥!”
“我問你哥,是他能救你,讓你彆到處發瘋。”
我都能幻視裴知寧一頭銀發瘋狂炸毛的樣子,他每次這個時候都比平常瘋上個300%,是個超高級人類殺傷武器,
“你應該給裴知寒打電話,讓他去接你,給我電話有什麼用?”
“……可是我哥在國外拍電影。”
聽他的聲音都已經哭出來了,“我現在沒人關心我,這件事也隻有你跟我哥知道。現在我隻有你了,林加栗,林林……”
我:“打住,我是一個1,請你不要再這麼喊我。”
那邊哭聲又大了起來。
“………………”
我自閉了。
小時候,裴知寧剛告訴我他的狀況的時候,我還會稍微心疼安慰一下,但都這麼多年了,我一個20歲成熟女alpha的心,早已經是千錘百煉的銅牆鐵壁。
但電話那頭,裴知寧又小聲又可憐:“林加栗……”
“……”
我恨我是個好人。
我閉上眼睛又睜開,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把外套披上了,拿著鑰匙準備再出門。
“你在哪?”
裴知寧聲音突然弱了下去:“我在……”
我沒聽清:“你在什麼?”
“我在你……”
“你得大聲點。我要打車了。”
“我在你公寓樓下!”
我的笑容在唇角凝固了。
匆匆下樓打開門在公寓樓外面看到像被丟棄的小狗一樣抱著腿還抬起頭衝我憨憨笑的裴知寧的我,差點栽頭昏過去。
淦啊!
怎麼誰都知道我家住哪兒啊!!!啊?!!
這不是我的秘密花園,單身公寓,私密基地嗎??
這還秘密個幾把啊!!給你們住得了!!
“林林……”
縮在公寓大門角落旁坐著的裴知寧,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
“你來帶我回家啦?”
我:“……”
忍住了把裴知寧裝進麻袋裡扔進垃圾桶的想法,我把我的外套丟到他頭上,“快點遮遮,也就是這附近這個點沒人,你是個愛豆,要被拍到不就完蛋了。”
“放心!沒人能認出來。”
裴知寧接了我的衣服,一下抱進了懷裡,“我特意把頭發換了個朝向梳呢。”
我:“……”
有的時候,我真的懷疑上天給了他這張無可挑剔的臉,一定絕對肯定收取了一筆不菲的報酬。
他的腦子沒救了。
我拉開了公寓大門,“進來先。”
“好,我來啦!”
裴知寧美滋滋地一咕嚕爬起來,就黏上了我的後背,拽上了我的胳膊。
進了我的家門,他嗖地一下就衝了進去,直接先躺上了沙發。
“耶,我終於進來了,終於終於終於我們倆要單獨相處一個晚上了!老天爺,我許願,我今晚就要爬上林加栗的床!”
我:“……”
我走過去,替老天爺啪地給了他額頭一個腦蹦兒。
我指了下不遠處的一個走廊,“那邊第二個門是客房,你今晚睡那兒去。”
捂著額頭,裴知寧抓住了我的手。
“可是林加栗……”
“自己睡。”
“求你了嗚嗚,我真的不可以……”
“你之前兩個月去外地做綜藝都是一個人過的,怎麼現在就不行了?”
裴知寧跪在沙發上,賴皮一般死死抱住我的腰,“可是,隻要知道
你離我這麼近,我就沒有辦法忍受自己一個人,明明小時候你都會幫我……”
我驚恐拉開他的手:“靠你不要亂說!我隻是給了你件衣服,你這麼說像我違法了一樣!彆說了!”
“林加栗……”
“不可以!”
一時間沒聲了。
我下意識回頭看了眼。
就見被我推開的裴知寧,可憐地癱在沙發的角落,銀發淩亂,衣服也臟兮兮的,散亂的衣領大敞,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一張漂亮的小臉上潮紅彌漫。
“可是,林林,你知道的,我不能控製,”
裴知寧眼睛委屈地一眨,兩顆淚珠就滾了下來。順著他尖尖的下巴往下淌,砸落在鎖骨上。
“我有性.癮啊。”
客廳裡安安靜靜,我站著跟他對視。
裴知寧見我沒動了,可憐兮兮地從沙發上爬過來,到我身邊,抱住了我的胳膊,像是無家可歸的被拋棄的小寵物。
“林加栗……”
是吧,仔細一想,確實這不是他的錯。他自己不能控製自己,也挺可憐的。
好歹也是個病人。
我內心湧起一股久違的善良。
我摸摸他的銀發,剛想要安慰他,就看他抬起臉天真無邪又羞赧地說:
“不然你就借我一隻手吧?”
我:“……”
我:“……?”
“一隻手就可以了,你借給我我可以自己動,不會麻煩你……”
“?!!!!”
我啪地一下捂住了他的嘴:“彆說話了!!!!!”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這什麼虎狼之詞!!!
“哎呀,林林——”
就在這時,門鈴“叮咚”響了。
空氣突然凝固。
我僵住了。
可視門鈴傳來懶洋洋的一個男人嗓音:
“林加栗,我到了。開門啊。”
……
我草。
完全忘了。
賀枕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