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要慌。
遇到大事不要慌,是我林加栗的人生信條。
這例信條從小到大不知道幫了我多少忙。
從幼兒園多偷吃兩塊小餅乾,到謊稱暑假作業丟了結果在狗窩裡被發現,再到面對劈腿對象鎮定自若面不改色,這三個字幾乎已經成了我的保護色,可謂是我的人類後天本能之一。
沒關係,加錯微信這種事情,就跟約炮睡到熟人一樣。
做多了就不尷尬了。
心底硬氣起來,我捧著我的手機,像幽鬼一樣從我哥的書桌前離開,徑直躺平在了旁邊的沙發上。
我哥凝了我一眼,沒做什麼反應,繼續看文件。
仰躺在沙發墊子上,我挪了挪,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把手機舉過頭頂對著光看。
屏幕上賀枕流發來的那句“?”還停留在聊天記錄的最下方。
我直接把他的備注改了。
【0+li:剛剛才把號找回來。你是賀枕流?】
對面陷入了幾分鐘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
【兒子:有事?】
我捧著手機在沙發上笑出聲,我哥瞪了我一眼。
我不笑了。
想起來了不美好的回憶。
精神勝利法對我哥沒用。
小時候把我哥的備注改成“本王座下小弟”的第一天,就被他發現了,迫於淫威,從此以後我給他的備注就是一個簡簡單單樸實無華的“哥”。
這可能是等級壓製。
但在賀枕流身上挺好使的。
往沙發裡滾了一點,我心靜如水地回上了小紅毛的消息。
【0+li:我們學校和L大下個月要辦個愛心活動,聽說你是讚助人?】
【兒子:家裡讚助的,怎麼?】
【0+li:擔心你家資金鏈斷裂,想要伸以援手。】
【兒子:那倒不必。】
【0+li:不要客氣啊!我家錢多的是,這點小忙說幫就能幫的。再說了,A大是我學校欸,你家讚助乾嘛?】
【兒子:……】
過了幾秒,新的消息刷出來了。
【兒子:我樂意。】
我:“……?”
很拽。
算你小子彳亍。
【0+li:我也算A大的一份子,為什麼你不直接讚助我?】
【兒子:讚助你什麼?】
【0+li:我新看上了輛跑車。】
【兒子:你有病啊林加栗!】
這就炸毛了。
淡定地滑走他的聊天框。
還是加上我的夢中情老婆更重要。
切回群界面,我把目光又移回到了之前的“人淡如荷”和“小貓”兩個頭像上。
我沉思了一下。
等一下。
南禾,看起來不像是個會
用荷花的樂子人吧?
那,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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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莫名想到了今天下午,南禾親上來時候的表情。
面無表情的,但耳尖和臉頰透紅,像是有某種奇妙的割裂反差。
他的脊背很單薄,隔著衣服不小心觸碰上去,像是摸到了溫玉的質感。
我手指動了動。
的確,有點像某種名貴品種的貓。
我試探地點了小貓頭像,發送了好友申請。
【對方拒絕了您好友申請】
“……”
壞消息,通向戀愛的道路塌方了。
好消息,這確實是南禾。
抱著手機,我一通抓耳撓腮,在沙發上滾來滾去。
又莫名地親近,又莫名地疏遠,救命啊,南禾真的好難懂!!
啪。
終於在我滾到第二十多個來回的時候,一份文件扔到了我身上,製止了我的動作。
我哥冷淡:“出去。”
我一激靈,把臉從胳膊裡抬出來,正好跟我哥打個照面。
他漆黑的鳳眼凝了我一會兒,還沒等他收回視線,我立刻就打蛇順棍上。
“哥!救我!”
我往前一撲,抱住了他的胳膊。
我哥動作僵了一瞬。
“林加栗,出……”
我借著瘋勁一個咕嚕從沙發上爬了起來,抱住他的胳膊就不鬆手,“我不出去!”
拽著他手臂上的衣服布料,我腆著臉道,
“哥你這幾年有沒有談對象?”
“……”
被我八爪魚一樣扒住,他頓了一下,垂眸盯我。
“雖然我都沒聽說你的八卦消息——”我吹起來,“但按哥你的英俊帥氣的長相,191的身高,和高貴富有的總裁身份,你一定有背著我偷偷談戀愛對不對?”
“……”
他:“有事就說。”
我:“談了幾個?b還是o?成年了吧?要不要帶回家裡來看看?”
他看了我一眼。
十秒後,我被扔出了書房大門。
“——哎哥!等等——”
我拚儘全身之力卡住了要關上的門,哭叫道,“我需要你的情感建議!!求你了!不然我的社交禮儀、美好的品德和性格都會毀了!”
門開了。
我哥低下目光注視我。
“說。”他說。
書房的吊燈的光線從他身後照來,背光之下,睫毛在臉上撒下一片陰翳,讓他的神情捉摸不定。
我盯著他眼瞼下方的小痣。
那顆淚痣,和我的位置完全相反。
我爹媽常說,林加栗你看,你哥就是你缺的那一塊,你們加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你要對你哥好一點。
小時候我常覺得這種對稱的淚痣位置很神奇,到長大了,反而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種巧合。
我傻愣愣
開口:“那個,關於我的夢中情老婆……”
“……不是,關於南禾,”我改口,“哥你知道他以前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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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言兩語把今天的事給說了。
“我感覺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他?”我說,“哥你有印象嗎?是不是在以前什麼商業宴會,頒獎典禮,還是什麼剪彩會之類的我跟他一起去過?”
“我難道真得罪過他?不然今天的事兒實在說不通啊。哥你覺得呢?”
我哥注視我。
然後,他笑了一下。
我真切:“哥?”
“嘭”一聲。
書房門在我面前當啷關上。
“就這點小事。”
是我哥最後留下給我的話。充滿了冷淡。
“…………”
被扔在走廊裡,我自閉了。
被哥哥扔出房間這種事,也不是史無前例了。
自閉了三秒,撣了撣衣服,我鎮定地恢複了精神。
俗話說得好,人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打車。
我現在就準備打個車出門找答案。
摁亮手機,我開始給幾個狐朋狗友飯搭子發消息組局。
【今晚11點,有沒有人約?】
這幾個字打好了,我從書房門口轉身,消息還沒發出去,就聽到身旁傳來一陣腳步聲。
我沒太在意,按下發送鍵,就繼續走路。
直到那個聲音叫住了我——
“林小姐,原來那件事你不記得了啊。”
是一個熟悉的嗓音。
我愣了下,回頭。
白秘書正站在走廊的不遠處。
淺色西裝的青年單手拿著一遝文件,帶著他標誌性的職業微笑。
金框眼鏡後的眼眸一如既往地靜謐如水。
他說:“跟富源的南少爺的事情。”
“南禾?你剛剛聽見了?”
“剛剛我就在這裡。看你跟林先生在聊天,所以沒有打擾。”
我:“…………”
當著初戀的面,聲情並茂講述我本人現在的感情狀況,怎是一個“妙”字可言。
沒事小問題,不慌。
“那件事情,你不記得也不奇怪,”
白秘書的職業精神顯然非常良好,他公事公辦地繼續道,
“畢竟那天晚上,你看起來不是很清醒,做出那種事也情有可原。”
“…………”
我的思維一個急刹車。
大問題,我慌了。
話不要說得這麼模棱兩可啊!
什麼叫“不清醒”??什麼是“那天晚上”??什麼叫“情有可原”??我究竟乾了什麼!!
這三個詞加一起我簡直在法律的邊緣瘋狂試探。
我下意識:“我沒犯法吧?”
“……”白秘書看我,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似的,“林先生似乎沒有和
你提。”
“所以我哥也知道?”我暗示,“你告訴我,我保證不告訴我哥。”
白秘書這次沒回答了。
“你是要跟朋友出去麼?”
他的目光在我手機上掃了下,隻是微微一笑,轉過身推門進去了書房。
“不然林小姐,去問問他們吧。”
-
到了夜生活燈紅酒綠一條街的我,停好了車,還在想一個小時前的謎語人。
謎語人又怎麼辦,這樣美麗的白秘書一定有他自己的苦衷,不能怪他。
氣定神閒,我走上樓。
見到朋友的第一時間,就逮住了一個幸運兒進行拷問。
“看上去很單純的,很精致的,像人偶一樣。”
坐在了沙發上,我試圖描述,努力在腦海裡回想,“皮膚很白,嘴唇很紅,眼睛很漂亮……”
“林加栗。”
ktv包廂吵得要命,對面必須得扯著嗓子才能讓我聽清,
“你很多對象都長這樣啊。你說的是哪個?”
我:“……”
“很多”就不用強調了。
“就像,”我有點破罐子破摔,想起了南禾的微信頭像,
“有點像……一隻很貴的貓。”
“那我知道了。”旁邊擠進來一個人,點頭,
“不就是幾個月前你走錯包廂那次嘛!”
“走錯包廂??”
我愣了,指我自己,“我?我能走錯包廂?”
“對啊!”那人煞有介事地給我比劃,起身在ktv裡兜了一圈,
“當時我們也是這個包廂,然後你遊戲輸了非要喝純的,我們攔你你說我們瞧不起你,然後你就喝懵了非要打電話給你哥跟他單挑……”
我:“……”
“還要五局三勝,輸了還要耍賴……”
我:“……”
“……你就出門打電話,從此再沒回來。”
那人攤了下手,“最後是人家包廂的人把你送回來的。”
“喏,送你回來的,就是那個長得特彆漂亮的omega。”
……
聽完這個故事的我,心情沉重,需要靜靜。
我走出ktv,來到樓後門的樓梯上,坐了下來。
ktv後門對著的是個綠地公園,有很大一片私人湖,到晚上的時候,無數的遠處的霓虹燈都在湖面上蕩悠,莫名地讓人平靜。
小風吹著,小酒喝著。
飲料瓶放在一邊,我把腦袋磕在了旁邊的欄杆上。
靠著欄杆,打開手機,我順著通話記錄往上找。
果然,在兩個月前的那個晚上,記錄裡赫然有我給我哥淩晨兩點打的電話。
10個電話。
每段電話都有3分鐘。
我:“……”
好想穿越回去聽聽我到底說了什麼。
難怪第二天醒來我手機碎了個屏,原來竟然是這樣。
不,算了,還是彆讓我聽了。
我罪不至此。
渾身一哆嗦,我剛準備摁滅手機,劃屏幕的手指忽然頓了一下。
我回過神,往下看。
在屏幕最下方。
在我給我哥打的十個電話下面——
赫然還有一條通話記錄。
【02:58未撥通電話】
【南禾】
這是一個已經保存了的聯係人,和已經保存的號碼。
我一下坐直,手機沒拿穩,啪嗒滾下了樓梯。
清脆的落地聲。
“……日,屏幕應該又碎了。”
我站起來去撿,就在伸手的這個動作剛出現時,我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僵了一下。
……
草。
草草草。
草!!
我想起來了!
我猛地回頭,看向我身後的樓梯台階。
我跟南禾——在這個台階上——
接過第一次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