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玥在男子面前蹲下, 伸手觸及他冰涼的臉頰,他才緩緩睜開眼,眼底漆黑如墨。
明明處於汙濁之地, 明明衣衫襤褸長發淩亂,他身上依舊有種不沾染任何世俗的乾淨。
比起她認識的南亓仙尊,他要更冷一些,眼底的情緒也藏得更深。
他身上沒有任何十二的影子, 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魔氣。
時玥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把手放下,不知道該如何叫他。
他靜靜看著她一會兒, 從容不迫地伸出手, 抬起她下頜, 低頭吻過來。
像是要將她吞入腹一般, 另一隻手壓.在她後腦勺, 將她摁向自己。
很快, 她整個人便陷入他胸懷中,與他緊密相連。
他退開時,紊亂滾燙的氣息撒在她臉上。
她試探著問,“十二?”
隻有十二的吻是這般凶狠的。
眼前的人微怔,卻是輕哼一聲, “哪裡像十二?”
時玥:“……南亓?”
他撩起眼皮, 又是一聲, “哼。”
時玥:?
她仰起頭,眼眸緊凝著他,“你到底怎麼回事?”
他垂眸,手掌還在她後頸摩挲,“魔尊希望我是誰?”
她唇上染著最嬌嫩紅潤的色彩, 因為思索的緣故,此時微微抿著,他沒等她回答,又一次覆上來。
不過卻更溫柔,更纏.綿,像是品嘗著世上最美味的山珍。
這是又換成南亓了?
時玥抬眼間,兩人已經置身漆黑的山洞中,空氣中沒有煩人的燒焦的氣息,而是飄散著熟悉的檀木香。
這是她和十二曾經待過的山洞,因為他身上血腥味太濃,他便在習慣在這裡熏香,日久之後便有檀香味。
抱著時玥的男子不滿身上破爛的法衣,抬手時換了一身,領口大開的月白色衣裳,讓她清晰看到他胸膛緊繃硬朗的線條。
她想起這是她送給南亓的衣服,很不守男德的設計,但是如今被他穿在身上,卻絲毫沒有風.騷之感。
“魔尊果然喜歡這種。”他面容清冷,語氣也涼涼的,“那日後魔尊大可多點搜羅這樣的衣裳,我換著穿便是。”
頂著南亓的神情,用十二的語氣說話,更加陰陽怪氣了。
所以他們倆,成功合體了?
時玥訕訕收起目光,一時竟有些不習慣,可他都穿成這樣了,她多看一眼怎麼了?
她微微起身,整個人還是伏在他身上,聲音帶笑,“我可什麼都沒說,你怎麼像吃了火炮一樣?”
“你是什麼都沒說,眼神已經說明一切。”
“說明什麼?”
“餘生很長,我不夠新鮮,就沒法一直讓你的視線停留在我身上。”
“……”時玥一噎,隨後失笑。
這酸的啊……
她雙手抵在他肩上,胸口,摸到衣裳涼絲絲的觸感,她俯下身,鼻尖抵著他臉頰輕蹭一下,最後吻在他嘴角,“彆胡說,我不是貪圖新鮮的人,我的心也隻有一顆。”
她執起他的手,壓於自己心口上,“你不是能看到麼?”
“那是給誰的?”他嗓音明顯啞下來,貼著她心口的手微顫,他的耳垂到脖頸,都一片通紅,唯有那張臉還維持冷峻漠然。
小魔尊輕聲答道:“當然是你的,以後也一直是你的。”
小魔尊開始給他畫餅了。
聽著就是鬼話,可是就是讓人忍不住要去相信。
“我是南亓。”他低聲強調。
時玥在他脖頸出輕輕拱著,他覺得癢,隻能抬頭,喉結滾動,隨後被她輕輕啃噬。
他呼吸倏然加重,聽到她說,“也是十二,我知道你們會合體,隻能合體,要不然,如何能陪我到永久?“
他眼睫輕顫,喉結上的酥癢和刺痛令他下意識屏住呼吸,原來小魔尊什麼都知道……
她不想看任何一方消失,她希望他們合體,也篤定他們會。
“魔尊現在滿意了?”他的語氣忍不住又酸澀起來。
卻惹來她的輕笑。
她的手鑽入他領口下,將月白色布料除下,“不滿意,要雙修才能好。”
他啞然:“……”
被她的笑容蠱惑之下,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扣在身下,在她耳邊道,“如你所願。”
“那我該叫你十二,還是叫南亓?”
“隨你。”他啞聲回應。
暗魔窟山洞中的空氣逐漸被點燃,檀香的氣息變得更加濃鬱,月白色布料如同碎布一般飄落。
——
時玥沒想到,十二和南亓融合後,所有壞心眼兒都集中在一起了,還專門對付她。
她好歹跟他們都雙修過,知道他們的風格,十二是野蠻至極,滿足她一切需求,南亓是極儘溫柔,細水長流,還喜歡吊著她。
好好的雙修,他中途還切換一下,就好像切換人格一樣。
聽到她喊十二,他就切換成南亓,幽幽說“魔尊認人的本事欠缺啊”,她喊南亓,他就酸溜溜內涵她“魔尊怕是眼裡隻有南亓吧”……
最後小魔尊氣得踹開身上的人,頭也不回地跑回月亮峰。
山洞裡,饜足的男人坐在石床邊,長發披散,胸前背部皆是抓痕咬痕,無端給那聖潔清冷的氣質添上幾分妖邪之意,他發出一聲低笑,緩緩起身。
“可要氣壞了。”
“如何哄?”
“帶她去百花樓走走?”
“不行,她怕是要看花眼了。”
“去人間吃一頓吧,不行的話,就兩頓。”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給自己穿上月白色法衣,嘴裡自言自語般低喃著。
——
魔域上方的天雷結束後,修仙界對此的猜測卻越來越多,但是誰也沒有得到一個答案,漸漸地也將這事拋在腦後。
不過飛陽城的修士再也沒見過十二魔將,隔差五就看到小魔尊和南亓仙尊出現在東方酒樓,還有不少修士在曆練時遇見二人。
久而久之,整個修仙界都知道兩人是一對。
一年兩年,八年十年,時間過去飛快。
兩人已經是人人稱羨神仙眷侶,人魔兩族之間也維持著前所未有的平靜,每個修士滿腦子隻想著修煉,短短十年間,修仙界整體實力大漲。
天鬥仙宗很安靜,主峰上,小魔尊斜躺在巨石上昏昏欲睡,南亓自一旁繞過來,將她納入懷裡,抱去不遠處的秋千旁。
“現在又不嫌石頭硌得慌了?”
時玥攀著他,窩在他懷裡,他便順勢坐上秋千,讓她更舒服地倚在自己身上。
她打了個嗬欠,眼角沁出一點水光,越發地撩人,“你也沒好到哪兒去。”
身上硬邦邦的,同樣硌人。
南亓揚唇,“呆膩了?想去哪玩?”
“不去,你這山峰呆著還挺舒服的,就是其他幾座峰太吵鬨,你們宗門的弟子怎麼不去飛陽城?”
聽到小魔尊這話,南亓微微一沉默,才道,“窮。”
飛陽城住店貴,去秘境也貴,天鬥仙宗太窮,弟子們隻能苦哈哈看著彆的修士過去,自己卻要守著山頭修煉。
時玥:“……”
“那還挺慘的。”時玥絲毫沒有同情心。
這十年間,飛陽城又擴展了幾倍,成為靈氣最充沛、容納最多修士的一座城。
天鬥仙宗一群劍修,拎出來實力都不錯,但是……也沒什麼用,現在相對和平,所有修士專注修煉,除了宗門大比,其他時候都想著如何賺取靈石去了。
她還記得當初自己閉關時,歐陽銘跟蹤南亓,試圖來攻擊她的事情。
她記恨,所以才不會對天鬥仙宗有優待呢。
聽說歐陽銘自覺沒臉見人,近年一直在閉關,石磊倒是來過主峰,不過時玥沒見他,此後他便一直待在秋水峰,鮮少出門。
倒是八方宗,和飛陽城的合作挺密切,六安樓也招了不少他們的弟子當煉藥師。
當然,天鬥仙宗裡也有腦筋靈活的,比如景菲和諸海,他們每年就有一大半時間待在飛陽城,給修士當保鏢,既可以跟著一起進秘境,還能趁機賺一筆。
聽說諸海和方華從兩看兩相厭,到如今已經結成道侶,也是一樁喜事。
時玥本來還懶洋洋的,忽然腦中一個激靈,她從南亓懷裡起身。
南亓握住她的胳膊,“怎麼了?”
隨即感受到她周身散出來的靈力。
就在這天,平平無奇的一個夏日。
天鬥仙宗各峰弟子專心致誌修煉之時,看到天上雷雲密布,轟隆聲傳來,伴隨著天搖地動。
魔尊和南亓仙尊都是半步飛升之人,這樣的動靜隻能說明,他們兩人中的某位,要渡劫飛升了!
所有弟子紛紛停下修煉,一臉震撼地看著天上的異象。
閉關的歐陽銘和大長老也被驚動,仰頭看著主峰峰頂,隱約見金光閃爍。
本該是驚險交加的雷劫,然而並沒有持續多久,那金光範圍擴大,仿佛真正的仙人降世,雷雲散去後,半透明的如同天梯形狀的光出現,隱約有靈獸環繞,五彩瑞光伴隨。
整個修仙界都能感受到這股強悍的仙人的力量,靈壓的逼迫感讓人呼吸困難,心生敬畏。
噬日魔尊,她飛升了。
這個消息在六界通上瘋傳。
飛陽城的老百姓也注意到東方天空的景象,聽說小仙師飛升,皆忍不住伏到地面上膜拜,求仙人護佑。
相比於往常聽說的飛升大能,小仙師可是他們看著成長的,如今還有機會看著她飛升,這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啊,看到天際的瑞光,仿佛就能受到對方的福澤。
飛陽城在寂靜很長一段時間後,才轟然炸開了鍋。
這就是飛升之象!
誰人不向往!
噬日魔尊才幾歲!她竟然比南亓仙尊先一步飛升了!
果然,一開始修士就不該與她作對,她生來就是為了飛升的!說不定本來就是從仙界下凡來渡劫的!那些仙人似乎總喜歡乾這事!
那麼現在的問題是,南亓仙尊該怎麼辦?他如果不能順利飛升,那豈不是要一直和小魔尊分開?
而且,小魔尊飛升之後,上邊是什麼情況,誰也不知道,她和南亓仙尊這對眷侶怕不是要悲劇了!
最為擔憂的就是剛從秘境中出來的景菲一行人,她們開始一直在嗑仙尊魔尊的繾綣動人的愛情故事,沒想到有一日,小魔尊飛升了,剩下南亓仙尊……
太慘了。
天鬥仙宗主峰,南亓怔怔望著天空的方向,長長探出一口氣,終究還是要看著她離開。
他看得出來,她一直不主動修煉,可是她修為還是一直在漲。
南亓就地坐下,合上眼。
歐陽銘等人過來時,遠遠地站著沒靠近。
“囑咐弟子守著主峰,不要打擾南亓。”歐陽銘囑咐道。
修仙界怕是要迎來更大的盛世。
南亓怕是,也快飛升了。
——
時玥踩著祥雲,看著不遠處純白色神聖的大門,心下為難,她怎麼一不小心就飛升了呢?
明明之前壓製得挺好的,剛才就是太得意忘形了。
這下好了,把南亓丟下了。
作為一個剛飛升的小仙,時玥的存在絲毫不起眼,看守仙門的兩名天兵,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在門口站那麼久,也沒有任何接引的仙人。
嗐,果然還是下界比較香,要什麼有什麼。
時玥自己到處閒逛,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便歪頭看去,主動打一聲招呼,“玄琅……尊者?”
她一時不知道如何喊他。
玄琅聽到這個奇怪的稱呼,側頭看來,斯文儒雅的臉,含笑的嘴角,都沒有太多變化,他問道,“小友是……剛剛飛升的?”
時玥微微挑眉,當初玄琅仙尊留下的那抹神識早就消散,但是她直覺面前的玄琅對神識經曆的事情有感知。
所以她開口就說,“尊者留下書,在下研究了個遍,特地來感謝一番。”
玄琅:“……”特娘的。
下屆玄琅仙尊乾的事情,跟他仙界玄琅尊者有什麼關係?
他僵硬開口,“時玥小友隨我來,我們好好談談。”
時玥:“好啊。”
於是,時玥免費多了一個大怨種導遊,將仙界遊覽一番後,她還被安排住在玄琅附近的一處宮殿。
仙界一天,地上一年,於玄琅而言,他不過飛升數年,還是在底層打雜的仙人。
而仙界一派安逸平和,所有仙人吃喝玩樂,彆提多逍遙自在。
玄琅仰頭喝了一杯仙釀,忍不住感慨,“還是下界好。”
時玥沒喝酒,撐著下巴眺望遠方,“所以仙界連一本成人可以看的書籍都沒有?”
“咳咳咳……”
玄琅如玉的臉頰染紅,瞪她一眼,“沒羞沒臊的,那些書放在仙界也是禁書,而且凡物帶不上仙界。”
著實無聊。
如果有機會,他定要告訴下界那些修士,還是要及時享樂,彆想著飛升,這仙界不是人呆的地方。
不過如今他是有伴了,這小姑娘是個好玩的,很符合他的胃口。
在他心想著要將她帶去月老廟綁紅繩的時候,天生有一道光閃現,正是仙門的方向。
他意外道,“咦,如今下界的修士都這般能耐?又有飛升之人?”
距離時玥飛升,也不過半天罷了。
本來霜打茄子一般的少女驀地起身,臉上也染上笑容,飛身而起,朝著仙門過去。
玄琅放下酒杯,好奇地跟上。
便見那位他打算帶去月老廟的姑娘,飛撲到月白色仙袍的男子懷裡!
嘖,是他。
玄琅在一旁停下,打量的目光依舊落在兩人身上。
南亓撫著時玥後腦,臉上終於露出一個笑容,“等久了?”
時玥搖頭,“不過半日。”
“對你來說是半日,對我卻已經過去數月。”他像是沒有發現身旁多了一位玄琅,將她攬入懷裡,纏.綿得緊。
“辛苦你了,早知我該壓下修為,與你一起飛升才好,早來半日,隻覺得無聊。”
時玥安撫著他,有時候他就是特彆粘人,需要一些甜言蜜語。
果然,南亓聽完,嘴角才洋溢出一個細微的弧度。
玄琅卻不樂意了,“是誰陪了你半天?當真這般無聊?”
時玥肯定且堅定地回複,“無聊。”
玄琅:“……”
好無情。
南亓這才將目光落在玄琅身上。
玄琅也搖著扇子靠近,打量著他,“天鬥仙宗的?你和心魔融合了。”
如非心甘情願接受自己的心魔,馴化魔氣,他怕是一輩子都再難精進修為,更彆提飛升。
心魔是充滿戾氣之物,本尊沒有因心魔失控,倒也是一件奇事。
“玄琅尊者。”南亓沒見過玄琅,但是十二見過。
當然,也知道他的秘密。
玄琅輕咳一聲,用扇子掩面,好一會兒才道,“你們還真是奇才,說飛升就飛升,不過仙界不是什麼好地方,你們還需要好好適應。”
南亓頷首。
玄琅轉移話題,“你們就這麼坦然,完全不擔心下界之事?”
時玥反問,“擔心什麼?”
玄琅笑,“也對,他們自有自己的機緣。”
他們很通透,果然是年紀輕輕就飛升之人。
時玥抓緊機會問他,“我們不能離開仙界?”
玄琅搖頭,“需要申請。”
時玥和南亓對望,歎息道,“那我們想到下界曆個劫什麼的?可以?”
玄琅:“……”
這才上來呢,就想著下去曆劫,真是閒得慌了吧。
不過看她和南亓那黏糊勁兒,他的仙侶是沒影兒了。
於是他懶懶道,“還是得申請。”
“那跟誰申請?”時玥興奮地問。
“……”
瞥著時玥眼裡的光,玄琅有預感,她定會將這死水一般的仙界攪得天翻地覆。
而南亓隻是靜靜站到她身旁,沒有多說什麼。
冰雪般的眉目間沒有飛升的喜悅,隻有見到心愛之人時候的滿足。
此時的下界,天鬥仙宗弟子們仰望著天際最後的光,歐陽銘和大長老皆雙目盈淚,感慨頗深。
他們終極一生想要追求的結果,南亓已經達到了,小魔尊亦然。
先是小魔尊,現在是南亓仙尊,兩人先後飛升,自然令整個修仙界都轟動不已。
東方酒樓的說書先生每天說的都是南亓仙尊和小仙師之間的唯美的愛情,引得不少女修心生向往,無形中也提高自己的擇偶標準。
這一度也令有道侶的修士苦不堪言,誰能做得比南亓仙尊好啊!
南亓仙尊飛升便飛升,怎麼還留下這麼一道難題呢!
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