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玥把酒店老板喊過來, 老板開門後發現304房間裡沒開燈,一片幽暗。
“楚先生?你沒事吧?”老板走進去將燈打開。
時玥站在門口,看到床上的男人終於被吵醒, 掙紮著從床上坐起身, 他頭發淩亂,還光著膀子, 看起來狀態很差。
老板詢問他要不要去醫院, 男人搖搖頭, 目光忽然落在門口的身影上。
老板也才想起還有人, 於是說道, “是你朋友敲門沒聽到動靜, 擔心你才讓我過來看看,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他明顯是把兩人當成朋友,說完就走了出去。
時玥隻能走進房間,目光僅停留在男人的臉上, 隨後把藥遞過去, “童領隊讓我給你拿藥。”
男人還是坐在床上, 一條胳膊伸過來,低聲說:“謝謝。”
深眼窩,高鼻梁, 蜜色皮膚透出不正常的紅暈,看起來燒得不輕。
時玥記得這個男人,坐車一同過來的時候,領隊似乎跟他相熟,一直把話題往他身上扯, 讓不少同行的女生都注意到他。
楚弋拿到藥後, 直接吞下一顆退燒藥, 時玥看到他的杯子就在不遠處,也沒多想,拿起給他遞過去。
楚弋嗓子乾澀發啞,望著伸到自己面前的那隻瓷白的手,好一會兒,才將杯子接過。
水已經有些冰涼,但是入喉卻讓他大腦清醒幾分。
這場病來得突然,他記事以來,就沒有這樣難受過。
他再抬眸,女人已經轉身走出去,房間門被帶上。
他躺回床上,再次昏昏欲睡。
等他再醒來,房間裡隻開著一盞床頭燈,並不刺眼,可是他記得自己睡過去時,天花板吊燈是開著的。
空氣中飄著一股食物的香氣,讓房間有些沉悶。
楚弋坐起身,便看到縮在單人小沙發上的女人。
這酒店的房間都很小,一張床,玻璃小圓桌和小沙發,擠得滿滿當當。
小沙發是在靠窗的位置,也在床的一側。
似乎聽到動靜,她側臉看過來,盈透如玉的臉頰,瞳孔漆黑,鴉羽般的睫毛卷長而翹。
對上他眼神,她平靜地解釋,“老板以為我是你朋友,把你的房卡給我了,讓我看著你。”
隨後她看向茶幾上一份快要冷卻的小餛飩,繼續說,“我忽然想吃東西,點了之後,又沒胃口了,你要吃嗎?”
她的語氣平靜而自然,仿佛兩人真的是相處已久的,再親密不過朋友。
她身上有種奇怪的氣場,讓人看到後,心生壓抑。
楚弋黑眸定定看著她,像是要將她裡裡外外看個明白。
“嗯。”
他也沒說什麼,起身坐在床側,伸手一拉,便將圓桌拖到自己面前。
房間裡沒人說話,不過兩人好像都不曾覺得尷尬。
她抱著自己的膝蓋,眼眸盯著他的方向,卻像是沒有焦點一般,她身上長長的睡裙幾乎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連腳丫子都不露。
楚弋吃東西很快,沒有發出什麼聲音,甚至頂著女人的注視,也依舊沒有半點不自然。
他已經退燒,本來就出了一身汗,此時吃東西,似乎讓他更熱,身上又沁出一層薄汗。
時玥看著一滴汗順著他太陽穴淌下,流過臉頰,下頜,脖頸,他剛才甚至沒有想起把上衣穿上,她的視線往下,還能幫他數一數有幾塊腹肌。
他感覺不到她的目光一般,一直垂眸專注在面前的餛飩上。
他很快解決一份餛飩,連湯汁都喝完,這會兒他才去看時間,已經是淩晨。
他將包裝盒收拾好扔到垃圾桶,這才看向時玥,“我去洗澡。
”
時玥點頭,又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門後。
她長長歎息一聲,把腦袋埋在雙臂裡,這一天,她都是處於極度抑鬱的狀態,心臟像是被兩股力量在拉扯,一邊是躍躍欲試,一邊是抵抗做出任何改變。
應該說,原主是長期處於這種境地,哪怕是跑來這山旮旯裡,還是會被聞子藍影響。
就在她放空的時候,男人已經走出來。
時玥聽到腳步聲,才緩緩抬頭,他隻穿一條運動長褲,三兩下將床上滿是汗漬的床單扯到一邊。
隨著他的動作,有力的臂膀,腰腹,都展現出力量蓬勃的線條。
那床單是他自己帶的,看起來還有點潔癖。
不過他發燒出汗弄濕了,現在也隻能用酒店的,時玥幸災樂禍地想。
楚弋側目,一直像瓷娃娃一般的女人,此時眼底竟然浮現一抹柔光,他主動開口,“你很想看到彆人淒慘的樣子?”
發燒後的嗓音有一絲沙啞。
他記得她給他送藥進來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明明是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在看到他連抬手都困難時,她才會有細微的表情變化。
時玥聽了他的話,神情微怔,隨後老實點頭,“好像,開心了一點。”
楚弋:“……”
她從單人沙發下來,也沒穿鞋,徑直走到他面前。
楚弋膝彎抵著床沿,沒法再退,隻能看著她步步靠近,他鼻間被陌生卻清甜的氣息填滿。
巴掌大的臉,瓷白潔淨,五官無一不精致,這麼近的距離,他能清楚看到她如同扇子一般的上下睫毛。
她先是試探般地伸出手,落在他腰腹前。
楚弋沒阻止她,隻是凝著她的臉,仿佛能洞悉一切,他說,“你的臉很紅,你不想發生這種事情,就不要勉強自己。”
他沒彆的愛好,有時間就喜歡到處走,他見過旅途中很多看對眼的男女肆意放縱自己,等旅途結束,一切歸於原位。
顯然,她不是這樣的人。
楚弋發覺她的動作開始僵硬,那粉唇也微微抿緊,他見此正要走到一邊去,她雙手卻用力往他身上一推!
兩人毫無意外跌落在身後的床上,她的額頭撞在他下巴上,不至於撞疼他,但也讓那一塊微微變紅。
他聽到她嘴裡擠出幾個字,“你剛剛才生病,是不是不行?”
他垂眸看著惱羞成怒的女人,冷淡地彎一下嘴角。
一手撐在床上,一手握著她的腰,楚弋緩緩坐起身。
兩個連彼此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以親密的姿勢相抱在一起,呼出的熱氣像火焰一樣將周圍的空氣都點燃。
因為坐在他大.腿上,她身上杏色裙擺已經捋到膝蓋上,白生生的小腿輕折在身側,粉.嫩的腳指頭卻是微微蜷在一起。
兩人的身體溫度在相互影響,等著點燃這一方小天地。
楚弋竟然還能抽空取來一張濕巾,忽然包裹住她的右腳。
冰冷的感覺觸及腳底,她吸了一口氣。
她忽然想起,她剛才踩著地板過來的,他這是嫌棄她腳臟?
時玥心中一股鬱悶之氣更加濃重,垂眸看著他的動作,長睫顫了顫。
楚弋喉結滾動,將濕巾扔到一邊,卻沒給她逃離的機會,他手掌壓.在她後腰,讓她更加貼近自己,無聲彰顯自己的資本。
“套呢?”
他貼著她耳朵問。
“……你怎麼知道?”
“垃圾桶裡有盒子。”
“……”女人自睡衣口袋掏出一個小包裝。
楚弋看著她指尖緊緊捏著的那一小包東西,微微挑眉。
——
第二天早上,時玥錯過了早餐。
一直到中午,楚弋拿著她的房卡到她房間,給她拿新的衣服。
她換好後,才抱著臟兮兮的破成碎布的睡裙回到305。
楚弋在304門口站一會兒,才將門關上。
此時他房間裡一片亂糟糟,連垃圾桶也側翻倒向牆壁,楚弋清晰想起自己翻垃圾桶找套的樣子。
誰想到她明明買了一盒,結果卻隻留一個呢。
楚弋捏一下鼻梁,彎腰收拾著屋內的狼藉。
時玥正準備補眠,卻有外賣送上門,是小餛飩。
看樣子是隔壁男人給她點的。
她拎著回房間,胃口忽然就來了。
“他……表現得還不錯吧?”時玥自問自答,“低估他了。”
傍晚後,登山的隊伍回到酒店,雖然路難走,但是好在並沒有發生意外。
一行人隨著領隊坐上大巴車,往市區開回去。
時玥戴著口罩,坐在最前面,帽子一蓋,低調得好像不存在一樣。
大巴車一停,她便拿著隨身包包走下車,打車離開。
楚弋盯著她離開的方向,好一會兒,才轉身走向還在吆喝的領隊。
“楚弋,你沒事吧,怎麼忽然就發燒了?”童原看到他,連忙問一嘴。
“沒事。”楚弋頓一下,“童原,把蕭時玥的聯係方式給我。”
這個名字,是她在他懷裡又哭又咬他時,他問來的。
“嗯???”童原愣住。
楚弋跟他是高中同學,這人是學霸,天才,跟他也不怎麼來往……
在名單裡看到楚弋的名字時,他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沒想到還真是他。
在車上的時候,楚弋都對他還搭不理的,現在竟然問他要女生的聯係方式??
不是……難道兩人之間來電了?
童原幾乎是在懵逼的狀態下,將電話號碼交出去。
這邊時玥坐在出租車上,看著前方亮起的一片紅色尾燈,決定先給家裡打個電話。
她的父母皆是外科醫生,還有一個大哥,是開心理診所的。
自從半年前原主有出道的念頭後,就跟家裡頻繁鬨矛盾,現在已經兩三個月沒有跟家裡聯係。
這是讓原主最愧疚的一件事。
家裡沒人接電話,估計都不在。
時玥跟司機確定修改地址,直接去到蕭晉遠的診所。
寫字樓林立的市中心,時玥坐電梯來到診所門口,卻隔著玻璃門瞄上很久,都沒敢走進去。
原主記憶裡,最後一次跟蕭晉遠見面是在三個月前,他來她租的屋子找她。
蕭晉遠質問她是不是對聞子藍癡迷到可以放棄自己的前程,他說她墮落,他說聞子藍渣男不值得。
原主可以忍受哥哥罵自己,但是卻不能聽到他說聞子藍半句不是,於是就反駁他……兄妹兩人爆發了二十幾年來最大的爭吵。
此時診所裡,蕭晉遠正欲離開,目光瞥向門口時,一眼認出自己妹妹的身影。
她拎著包,鬼鬼祟祟地躲在盆栽後,腦袋壓得低低的。
蕭晉遠腳步停住,臉上的神色也變得冷凝起來。
他唰地轉身,回到自己辦公室,但是沒一會兒,他又走出來,步伐可見地變得焦躁。
盆栽後的人顯然已經跟他對上視線,她似乎被嚇到,更加縮到牆角裡去。
蕭晉遠到底還是不忍心,他冷著臉朝一旁的助理說,“把門口的人帶進來。”
丟下這麼一句,他就轉身回了辦公室。
女助理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等到看到時玥的身影,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