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玥吞口水, 下意識伸手在胸前摸一下。

這裡還是平的，但是她隱約能感覺，跟以往有些不一樣, 有點軟。

人魚的身體很奇妙, 成年前，隨著思想的變化，器官也在發生變化, 現在這具身體的靈魂是時玥, 她永遠是用女性的角度在思考，也總是將自己當成女人看待, 所以……

這身體成年後，基本上可以確定是女性。

但是時玥能感知到，這也是原主的選擇，裘易喜歡原主，而原主卻很反感和惡心他的喜歡。

“陸可, 你為什麼想當女生呢？”時玥忽然問。

陸可眨眼，黑色瞳孔沒有波瀾，仿佛隻有唇角微微扯著, “好辦事。”

時玥一怔，隨即笑開，“好新鮮的說法。”

陸可沒有解釋, 望著她臉上的笑容, 也跟著彎一下眉眼，不過也隻是一瞬，她覺得做任何表情都很累。

時玥換上原主的衣服，再看向鏡子。

她勾一下嘴角，那份中性的美麗便愈加擴大地展現。

兩人簡單吃一盤海草, 時玥拿起書包，回頭看陸可，“陸可，你還是跟我去學校吧，如果有人欺負我，幫我揍回去。”

她自己要面對裘易，不管哪方面都處於弱勢，對方動輒就施暴，她防不勝防。

對於時玥的話，陸可掩飾不住眼底的意思驚訝，她抿著唇，聽話地點頭。

“我換衣服。”她跑去衣櫃，將一條黑白連衣裙換上，披上外套，小跑過來。

很漂亮，很精致，但是時玥覺得她太呆板，像個機器人，又或者……人魚一族本來就是冷血的，情緒也不夠充沛，原主反而算是奇葩的一個。

時玥出現在A大校園的時候，馬上引起議論和圍觀。

但是所有人隻是遠遠看著時玥，誰也不敢靠近，即便有些人眼裡充滿擔心，此時也是隻是靜靜看著她。

三天前那個晚上，學校各個群裡出現很多個視頻，是餘時玥被霸淩的場景，施暴者的臉看不清楚，但是，他們都知道就是裘易和他的跟班！

誰都不想惹裘易那個瘋子！

所以現在沒有人敢跟餘時玥搭話，就怕被那個瘋子盯上，怕被報複。

“學長受傷還沒好吧，他臉色好蒼白……”

“彆說了，我們幫不了……”

“等下課後，離開學校我們再找學長吧？”

“就怕裘易還盯著他，那天也是，學長離開學校就被跑車堵住了！”

“學長身邊的那個女生是誰？”

“我記得學長提過，好像是表妹。”

……

時玥的聽覺很好，彆人的竊竊私語，她聽得清清楚楚。

她側一下頭，看向耳朵不斷動來動去的陸可，小聲說：“彆緊張。”

陸可點頭，可是她還是下意識往時玥身旁靠近一步。

她其實有些怕人多的地方。

時玥見此，伸手牽過她的手腕，就這麼拉著她往教室走。

陸可一直低著頭，目光繞在兩人相牽的手上，久久沒有移開，嘴裡輕喃著，“好奇怪……”

殿下身上，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忽然變得，好奇怪。

時玥察覺陸可的異樣，不過卻沒有鬆開她的手。

原主大三，因為對人類的曆史感興趣，所以學的是曆史專業。

時玥走進教室時，本來吵鬨的教室，一下子變得死寂。

同一棟樓的某個階梯大課室裡，裘易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一個寸頭男生飛快跑到裘易面前，大聲嚷著。

“裘少，好像那個小白臉來上課了。”

裘易身旁的胖子陰惻惻笑著接話，“嘻嘻，還敢來，不怕死啊？裘少，要不要去看看？”

“對，再給他一個教訓！媽的，總是一臉虛偽，看著就煩！”

裘易沒出聲，隻是瞥一眼過去，旁邊一圈人都沒再發出任何聲音。

他們都知道，裘易教訓那個小白臉也是要看心情的。

胖子往旁邊挪一個位置，其他人也紛紛後撤，讓裘易周圍清淨下來。

裘易垂眸，拿出手機，一打開論壇，便看到飄在首頁的熱帖。

餘時玥回學校了。

帖子裡，男生的側臉很立體很漂亮，那冷白的皮膚比淺金色的頭發還要耀眼，他嘴角總是噙著一個淺淺的弧度，那笑容，不管怎麼打，也打不掉。

裘易眼底染上嗜血的狠辣，牙槽緊咬著，視線最後落在餘時玥牽著的女孩身上。

陸可，餘時玥表妹。

這些信息，裘易知道得清清楚楚，他更加知道，兩人相依為命，沒有彆的親人。

這種人，也是最好拿捏的，就算讓他們徹底消失在這座城市，可能都沒有幾個人留意。

很多次，他都在想，餘時玥消失就好了，免得天天惹他心煩。

可是每每看著餘時玥趴在地上倔強咬著唇虛弱的時候，他又覺得索然無味。

帖子最後的一張照片，餘時玥剛好看向偷拍的人，眼瞳映襯著一抹金色，他臉上的笑容甚至更加燦爛。

餘時玥，有他在的地方，就有笑聲，永遠有簇擁著他的人群，可是現在，曾經那些簇擁他的人，一個也沒敢搭理他，全都在看他笑話。

所以，他憑什麼還能笑得出來？

裘易冷笑一聲，將手機抓得很緊。

看來，還不夠。

一節課下來，時玥一直聽到身旁陸可的肚子在咕咕作響，她幾次看向她，可是她卻一動不動盯著老師看，聽得津津入味。

下課鈴響起，時玥就想帶陸可去飯堂。

她的校園卡還有一點錢，準備給陸可買點吃的。

陸可這麼瘦弱，肯定是因為一直沒吃飽肚子。

為了活下去，就算吃不慣這些食物也要多吃點。

可是，兩人才剛走出教學樓，就被幾個人擋住去路。

看到裘易的那一刻，時玥的雙.腿仿佛被釘在原地，身體變得僵硬而麻木。

好一會兒，裘易走到她面前，她才漸漸從那股不適中緩過來。

陸可沒看裘易，而是看著時玥，也等著她的命令。

哪怕是看著時玥身上有傷，沒有時玥的允許，陸可也永遠不會主動探究和乾涉她的事情。

“有事？”時玥抬眸望去，對上那雙滿是陰寒的眼眸。

裘易繼續靠近，吊兒郎當的，卻依舊給人十足的壓力，就連旁邊看熱鬨的人，都下意識保持沉默。

“餘時玥。”他低頭看著比自己矮一截的男生，不明意味地喊著。

下一秒，他就轉向陸可，似乎很感興趣似的，他伸出手，往陸可臉頰上摸一把，嘴裡說道，“這誰呀，挺可愛的，當我女朋友？”

“哇哦！”

“裘少的女朋友可不好當！”

“彆矜持了，趕緊答應的了！”

裘易的跟班發出起哄聲。

時玥伸手打掉裘易的手，“我不允許。”

往常總是笑著的嘴角，終於塌下來。

裘易望過去，心底竟升起隱晦的快意，就是這樣，明明這小白臉的生活窮愁潦倒，他憑什麼笑得那麼……燦爛。

“你不允許？我問你意見了？”

裘易手掌落在時玥肩上，好像長出鐵鉗似的，將她死死扣住。

很單薄，很脆弱。

裘易心頭跳過模糊的想法，視線緊緊鎖在面前這張臉上。

就像之前很多次那樣，這張臉，這個人，他想要撕掉，撕裂，毀掉！

暴虐欲猛漲，他手掌用力 ，可是下一秒，他手腕上搭上一隻白皙又嬌.小的手。

隨即——

“啊！”手腕骨仿佛被捏斷一般，裘易悶哼一聲，當即鬆開時玥的肩膀。

他驀地瞪向一旁被他忽視的洋娃娃一般的少女。

陸可的表情很詭異，黑發卷著波浪形狀披到腰間，黑眸深不見底，臉上也沒有情緒，她歪頭的動作，更像是卡殼似的，一頓一頓的。

“彆動玥玥。”陸可說。

“裘少！”

裘易的跟班們紛紛上前，朝著陸可憤憤大喊，“找死啊！”

陸可掃過一行人，馬上鬆開裘易，隨後拉過時玥就走。

打不過。

趕緊走。

時玥從陸可匆忙的背影中看出這六個字。

陸可隻是力氣大，但是論打架，她們兩個的確很難對付那麼多人。

劇情裡原主就是因為這一點，從未想過將陸可牽扯進來。

兩人沒有去飯堂，而是直接跑出學校。

“不上學了。”陸可說著，低頭看自己纖細的手腕，唇線崩得更緊。

時玥隱約從她表情裡，讀出一絲嫌棄的意味。

“要上，而且，要跟剛才那個人，打好關係。”時玥轉身看回頭，緩緩說出這句話。

陸可不明白，但是她什麼都沒問。

一輛紅色跑車風馳電掣般開過來，最後停在兩人面前。

裘易從駕駛座下來，狠狠將門摔上。

在他的右手手腕處，明顯有著紅色印記，是剛才陸可留下的。

“餘時玥，怎麼不跑了？我給你時間，看你能跑哪兒去。”裘易一邊活動著手腕，一邊靠近，猩紅的唇勾著魔鬼般的笑容。

明明剛才是陸可掐他，可是他的所有憤怒和針對，都是衝著時玥來的。

時玥沒有出聲，就這麼看著他的眼眸。

裘易，現在就已經喜歡她了吧，變.態的喜歡。

今天的天氣很好，前段時間天空的灰霾好像隨著那個晚上的大雨而消失，時玥站在陽光下，整個人都在發光，宛若天使。

而時玥身旁的陸可，卻像是嬌小的洋娃娃，黑發黑眸黑裙擺，整個人散發著陰沉幽暗的氣息。

但是不可否認，天使和詭異洋娃娃的組合，還是讓裘易身後那一眾人都看得怔住了。

裘易對上時玥異於往常的專注的目光，驀地精神緊繃，仿佛擔心某種心思被看破，他神情變得猙獰，他憤怒地看著時玥，朝她的臉揚起手。

他還沒打過來，時玥就伸手拉住他的袖子，聲音微啞，“裘易。”

她喊了他名字，她的眼神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是她卻抿著唇，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裘易僵在那裡，像是在等對方的話，但是，一直等不到。

他忽然不知道該繼續發怒，還是冷嘲熱諷，將她的手甩開。

“餘時玥，你他媽有話就說！”

裘易放下手，袖子上的扯力也消失，他目光瞥過她的手，心臟莫名歡欣起來，隨後又變得死寂。

“我們能不能好好談談？”

時玥隨口說，目光還是一寸不移地看著裘易的眼睛。

他眼神躲開了，嘴角的冷笑卻越深，“你覺得我會跟你浪費這個時間？你是個什麼東西？”

“那你為什麼針對我？”時玥上前一步，直白地問。

裘易卻沒料到時玥會有這樣的主動，往常這小白臉都是直接躲開。

更加不敢問他這樣的問題。

裘易根本沒有答案，為什麼針對餘時玥？

餘時玥離得太近，近到他可以看到對方臉上的每一根細小的絨毛，看到他睫毛投下的陰影，看到他眼瞳中金燦燦的光芒……

“因為你看起來就惡心！”裘易一字一句說得清晰，但是眼底卻不小心冒出一絲恐懼和驚慌，他身體裡好像長出一個魔鬼，那個魔鬼叫囂著讓他放縱，放縱地去糾纏一個男生。

“哪裡惡心？”

相較於裘易的憤怒，時玥還是很平靜。

裘易自己沒察覺，但是旁邊的人卻看得清楚，裘易被對方控製了情緒。

裘易又後退一步，神情更加陰鷙，“餘時玥，你找死？！”

他再次舉手，也再一次被陸可抓住。

“彆動玥玥。”陸可還是那句話。

但是這回，陸可是看著裘易的手說的。

她的力氣大，但是體型上卻輸了。

她的手，竟然握不住對方的手腕，所以造成的傷害，更小。

“滾開！”裘易利刃般的視線朝陸可丟過去。

陸可沒動，仿佛聽不到其他人的聲音。

“咕咕咕……”

“咕咕咕……”

兩道聲音，打破古怪僵滯的氛圍。

面前停著幾輛跑車，時玥朝著裘易的那輛走去，拉開副駕的門，坐進去。

“裘易，找個地方坐會兒。”她理直氣壯地開口。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裘易嘲諷地看著時玥，卻感覺全身的熱血都被調動起來，這小白臉在挑釁他！

陸可也走到跑車旁邊，坐到後座去。

裘易坐回駕駛座，轟隆發動跑車。

十幾分鐘後，跑車在一個俱樂部門口停下。

裘易一下車，就將時玥拎下車，他要跟她好好算賬。

但是陸可卻擠到兩人中間，又一把扣住裘易的手腕，陰森森地盯著他，“放開玥玥！”

“你他媽有完沒完？！”裘易朝陸可揮拳頭，同時也鬆開了時玥。

陸可利索地躲開那一拳頭。

時玥朝著陸可說，“揍他。”

裘易聽到她聲音，皺眉冷哼，“餘時玥！你等著！我今晚非要弄死你！”

裘易的車開得快，他那些小弟根本還沒跟上來，所以現在他是一個人。

時玥的臉變得冷漠而嚴肅，站得遠遠的觀戰。

陸可體型上吃虧，但是……她好在力氣很大，挨她一個拳頭，不管是誰都要吐血了。

看著裘易倒下，時玥上前往他身上踢兩腳，隨後拽著陸可走。

裘易晃悠地站起來，吐出一口血沫，狠狠等著兩人離開的身影。

原來小白臉根本就不是想跟他聊，他是想看他落單，好報複他！

很好！

“餘時玥，我記住了！”

——

時玥和陸可跑得飛快，轉入附近熙熙攘攘的步行街，才停下來。

就算裘易有千百個小跟班也暫時找不到她們。

“去哪兒？”陸可問。

“吃東西。”

陸可腳步頓時停下，“沒錢。”

時玥回頭看她，然後指著路邊廣場上賣唱的小哥哥說，“陸可，去唱歌攢錢。”

陸可：“……好。”

人魚的聲喉，唱出來的都是天籟，原主在海底的時候，聲音還有蠱惑能力，但是如今這身體太弱，根本施展不開。

陸可站到賣唱男生身旁時，就引來不少圍觀。

等她開始吟唱，小攤位旁已經密密麻麻都是人。

時玥本來站在人群裡，但是人越來越多，她乾脆站到陸可身旁。

陸可隻是隨意哼唱，是幾首有些年代的歌，估計是她在街上逛的時候聽到便記下來的。

眼看著吉他袋子上的錢越來越多，賣唱的男生也目瞪口呆，癡迷地看著話筒前的少女，是他的桃花、來了嗎？

可是目光一轉，看到那個淺金色發絲的男生，賣唱的男生頓時失望地耷拉下肩膀。

這兩人站一起才叫金童玉女啊。

真的是凡人嗎？

隨著人越來越多，時玥對陸可說，“可以了。”

“嗯。”陸可的神情比剛才還要蔫蔫的，整個人散發出來的陰鬱之氣也更甚，她太餓了。

剛才那麼一會兒，吉他袋子裡裝著零錢可能有一百來塊，陸可剛才跟賣唱男生說隻要三十塊。

從男生手裡接過三十塊，時玥說了一聲，“謝謝你，麻煩了。”

男生連連搖頭，“沒、沒事，唱得很好。”

害他現在都不好意思開口了。

拿到錢後，時玥帶陸可去吃了一鍋海鮮粥，隨後便在步行街上晃蕩，因為怕陸可不適應人多的場所，她便一直牽著她的手。

陰鬱的洋娃娃，臉上也終於露出一絲享受來。

晚上九點多，兩人看著巷子外那幾輛跑車離開，才回到出租屋，想著今晚裘易他們應該不會再來。

兩人疲憊地爬進浴缸泡澡，時玥泡著泡著就仰頭睡了過去，還是陸可小心翼翼將她抱起，放回床上。

陸可坐在床邊，看一眼那張熟睡的臉，又看向自己的手，好久都沒有動。

“砰砰！”

門外的聲音驟然響起，在深夜裡顯得特彆驚悚。

陸可繃著小臉，起身走出去。

裘易雙手插著褲袋，抬腳剛要踹門，就看到陸可將門打開，他視線掃過她那精致的面容，絲毫沒有波瀾，隻問道，“他呢？”

“很餓，還是睡著了。”陸可說著，看向他的腿，眼神陰森，“你能不能彆吵？”

“他還能睡得著？”裘易冷笑著，一把推開陸可，走進去。

這破地方又小又堆滿東西，簡直跟豬圈一樣。

裘易暴躁地踢開虛掩的房間門，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那道身影，隨即他的目光停滯。

哪怕他鬨出那麼大的動靜，小白臉還是睡得死死的。

那雙眼眸緊緊閉著，眼睫很長，看起來也很乖巧，他連一張被子都沒有，身上隻披著一件外套當被子蓋。

“餘時玥！”一聲暴喝，將時玥從夢裡拉出來。

時玥睜開眼，耷拉著眼皮，看到房間裡的裘易，她隨手撈起什麼就砸過去，怒吼，“閉嘴！”

裘易猝不及防，被枕頭打中臉，頓時發飆，“你他媽吼誰？”

陸可走到床邊，擋在時玥面前，眉頭皺緊，對裘易開口，“你真的很吵，很粗魯。”

隨後，她轉頭看向時玥，漆黑幽深的眼眸暗含詢問，殿下，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