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如冠玉,身著白色長衫的年輕儒生,名叫王君如,來自稷下學宮,乃是中土神洲當代最著名的儒生之一,被譽為少年賢人。
在最新一期的中土神洲大道金榜上,名列人榜第三。
但是在數月之前,已經踏入了聞道十境,成為一位青年儒道大宗師。
他離宮遊學,七日前來到中域,作為一個讀書人,他本無意與蕭野一較高下,但是聽得他的出現在左近,蕭野卻著人送去了英雄帖。
中土神洲作為公認的天下第一大洲,乃是百家爭鳴,萬道齊輝之地。
儒門杏壇、墨家祖城、法家聖殿、農家神穀、縱橫家祖師悟道之地,包括幾家上古仙朝遺跡、天宗遺址等等,都在這裡。
像北止戈洲的武夫、東蓬萊洲的劍修、南夢華洲的道君、西淨土洲的高僧等他洲英傑,跨海而來,都不隻是要問拳、問劍、問道、問法中土神洲,而是要挑戰中土神洲代表的整個天下。
蕭野在連敗幾十位中土神洲十境武夫及各家修士後,拳下自然也不能少了儒門天驕。
儒門乃是三教百家之首,不擊敗儒門,如何能稱無敵?
中土神洲儒門這一代,出了好幾位少年聖人、少年君子、少年賢人,每一位都是在少小的時候,就有鴻儒聖賢之姿,在拜入杏壇、學宮、各大書院之前,就被譽為天生的讀書種子。
蕭野作為北止戈洲當代武道第一天驕,自然也得試試中土神洲這些少年聖人、君子、賢人的斤兩。
這既是他與這幾位天才讀書種子之間的意氣之爭,也是北止戈洲與中土神洲兩座大洲之間的比拚,更是一場文武大道之爭。
很快一襲白色長衫的王君如,便從街角來到了茶樓前。
蕭野也從二樓下來,跨出了茶樓大門,站在台階上。
人的名,樹的影。
蕭野與稷下學宮少年賢人王君如,都是近期各大仙家邸報上的寵兒,雖是第一次相見,兩人也都認得對方。
“見過蕭兄!”王君如作揖見禮。
他身上的白色長衫不知道漿洗了多少次,不少地方已經磨損、泛黃,但是穿在他身上,卻難掩其溫潤書卷氣質。
“見過王小賢人。”蕭野抱拳回禮,“在下是一粗野武夫,不懂禮數,沒能迎接,還請王小賢人見諒!”
“蕭兄客氣,不知蕭兄遞帖相邀,有何指教?”見蕭野目光略帶審視,似乎不欲閒聊,王君如便也直接問道。
蕭野爽朗回道:“自然是向王小賢人問拳,王小賢人乃是稷下學宮當代最傑出的弟子,而某亦自認為在拳腳上,有幾分苦功夫,是以想要與王小賢人切磋一番,還望閣下莫要推辭。”
王君如回道:“蕭兄實在是為難我了,所謂‘少年賢人’、‘小賢人’,都是世人抬舉,我隻不過是多讀了幾本書而已,實在是不懂得打架。”
蕭野笑道:“無妨,我隻出一拳,不欺負你。”
王君如微愕,蕭野的回答實在讓他有些意外。
而大街上、茶樓裡的中土神洲修士們,聽到蕭野這話卻喧鬨起來,隻出一拳,這不是瞧不起人麼?
還說什麼不欺負人,這比欺負還可惡,是在侮辱人。
我們王小賢人,論境界早已踏入聞道十境,不弱於你;論出身,來自稷下學宮,更是比你一個小國皇子要高多了。
伱憑什麼覺得隻出一拳,便能打敗王小賢人?
這簡直是目中無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果不是畏於蕭野打出來的無敵之勢,他們早就衝上去了。
蕭野照舊無視這些聒噪的人群,隻看著王君如,道:“我在北止戈洲時,曾與寒山李往矣相遇,問拳一場。”
“他當時隻有一境,所以我隻出了一拳。”
“結果未分勝負。”
“今日我亦隻出一拳,如果你能接下,證明你這‘少年賢人’名副其實,如果接不下……”
蕭野看了一眼旁邊的燒餅攤,剩下的話沒說,但意思很明白。
李往矣同為儒門青年天驕,能以一境,接下他全力一拳;而王君如為聞道十境,境界上遠勝於當初的李往矣,如果接不下他一拳,那這所謂的“少年賢人”,怕是還不如一個燒餅值錢。
圍觀的人群終於知道蕭野,為什麼會選擇隻出一拳,寒山李往矣的名聲,連南夢華洲天南國的尋常生員都知道,他們這些中土神洲的修士,自然也知道,但是他們不曉得,蕭野曾問拳過李往矣。
李往矣以一境之身,接住蕭野的全力一拳,沒有落敗,這已經超過了中土神洲無數人。
要知道在此之前,蕭野擺擂問拳整個中土神洲,聖人、武神之下,竟沒有一人是他的敵手。
這些攻擂的人加一塊,也不如一境的李往矣。
這又是往中土神洲修士身上,紮了一把刀啊。
不過那寒山李往矣,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儒門天才,而是一個妖孽,他的一境,不能以尋常一境視之。
誰家一境書生,能感染天地,促成天地封正?
所以他能在一境的時候,與蕭野戰成平手,並不用奇怪。
隻是這樣一來,壓力便落到了王小賢人身上。
蕭野這個武夫,顯然是拿王小賢人與那寒山李往矣相比了。
同為儒門天驕,李往矣能以一境,接住蕭野的問拳,而王小賢人為十境,如果接不住,那真真是被比下去了。
中土神洲的讀書人,怎麼能輸給北蠻子中的讀書人?
他們目露期待地看向王君如,希望王小賢人能接下這場問拳,並在一個回合中,強勢擊敗蕭野。
這樣才能一揚中土神洲的誌氣。
“如何?”
蕭野看向王君如,透著幾分傲然。
王君如溫潤一笑道:“鄙人實在是不擅打架,但既然蕭兄執意如此,那我隻能勉為其難,接蕭兄一拳好了。”
蕭野點點頭,奉上一分讚賞,道:“不錯,至少這份讀書人的秉性,沒讓我失望。”
“當日李往矣,亦是在長街之上,接的我的拳,今日便也在這裡進行如何?反正也就是一拳的事。”
王君如回道:“謹聽蕭兄吩咐便是。”
圍觀的修士,都是見慣了各種場面的人,當下不用吩咐,便快速散開,給兩人讓出場地,免得他們施展不開,並被殃及池魚。
很快大街之上,便變得一片空蕩,隻剩下蕭野與王君如兩人。
蕭野依舊站在茶樓門前的石階上,一身青布粗衣,身材卻極為魁梧高大,此時氣勢微凝,終於流瀉出幾絲武夫威勢。
而王君如則一襲質樸的白色長衫,頭戴黑色儒冠,身材略顯單薄,而神色卻十分淡然。
“你先出招吧。”蕭野開口道。
他隻是隨意站立,便有一種淵渟嶽峙的氣勢。
王君如微微頷首,清聲道:“我主修的是《春秋》,些許道行也從《春秋》中來,請蕭兄指點。”
旋即也不見他怎麼動作,大街之上,虛空之中,便出現了一座影影綽綽的古戰場,戰場中兩軍殺伐正激烈,其中一員虎將腰跨赤龍駒,手持長槊,單槍匹馬直衝敵陣中軍大營,萬千長矛、盾甲、弓矢,竟不能攔,有萬夫莫當之勇。
“《春秋古陣圖》?真不愧是儒門少年賢人,招手便是大神通。”蕭野道了一句,隨即也出拳了。
轟!
隻見他一拳轟出,整座長街便為之一震,其拳法簡單,拳勢卻如海如虹,似一拳又似萬拳,彙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恐怖絕倫的衝天破陣之勢。
“這是【神王破陣勢】!是他自創的天下獨尊拳中的一招,之前在對戰一位衰朽的老年偽武神的時候施展過。”
“當時此勢一出,那位有望武神之境,卻因年老受傷,隻能成為偽武神的老英雄,拳域瞬間被擊破,拳意、拳勢一瀉千裡,敗下陣來!”
有圍觀過蕭野擺擂的修士,一眼便認出來了,忍不住驚呼起來。
另有一老年修士開口道:“王小賢人擺《春秋古陣圖》,而蕭野以【神王破陣勢】相對,豈非天克?局勢不妙,大為不妙啊!”
一位中年文士皺眉附和:“不錯,蕭野這【神王破陣勢】,一看就是借鑒那位上古聖皇,登基前橫掃天下的無敵破陣之勢,此勢一出,天下哪個陣圖能擋,王小賢人或恐不敵。”
正當圍觀人群騷動、議論的時候,蕭野轟出的拳勢,已經與王君如召喚的古戰場,碰撞在了一起。
隻見蕭野那恐怖絕倫的拳勢,似乎有一位蓋世神王駕馭,攜帶一支玄甲鐵騎,瞬間便衝進了影影綽綽的遠古戰場中,直掃兩軍。
而原本正激烈交戰的兩軍,看到第三者,立即調轉刀鋒、槍芒,一起殺向這隻突然闖入的玄甲鐵騎。
那位腰跨赤龍駒,手持長槊的神勇虎將,更是直接縱馬衝殺過來,要取玄甲鐵騎首領的項上人頭。
然而那領軍的神王大拳一揮,這員虎將便連人帶馬飛了出去,遠古戰場中的兩軍,亦在玄甲鐵騎的衝擊下,潰不成軍,很快便敗下陣來,如秋風落葉一般被掃蕩。
狼煙衝天,烽火狂燃,而戰場已成了一片雲煙。
街道虛空上出現的這一幕,看似激烈、漫長,實則都發生在一瞬間,當戰場中的那員神勇虎將,被神王擊飛後,王君如身前浮現的《春秋古陣圖》便已開始破裂。
當最後一縷烽火、狼煙熄滅的時候,王君如連退了七步,噴出一口鮮血來,幾欲墜倒。
而台階之上,收拳的蕭野,卻毫無異樣,巋然未動。
勝負一目了然。
是王小賢人敗了!
看到這個結果,圍觀的人群很是頹喪、失落,但又無可奈何。
剛剛王小賢人施展出來的《春秋古陣圖》他們看了,威力強大,堪比偽聖本命大神通。
但茶樓門前台階上站著的年輕武夫,拳勢實在是太強了,那一拳,那衝天破陣的蓋世神王,真有無敵之勢。
不能怪王小賢人無能,實在是對方過於強大。
空蕩的長街上,王君如最終立住了,沒有倒下,胸前白色中衣被鮮血染成了血色,頭上儒冠也歪斜了。
他扶正歪斜的帽子,不去理會胸前的血漬,向蕭野拱手道:“是我敗了,蕭兄之拳大勢已成,小生歎服。”
蕭野看著這位敗而不餒,神態磊落的年輕儒生,回道:“你的《春秋古陣圖》也是世間第一等大神通,假以時日,當可與聖人爭鋒。”
“如果不是我的【神王破陣勢】恰好克製,想要贏你不會這麼輕鬆。”
王君如坦然道:“但輸了就是輸了,小生不如蕭兄遠矣。”
蕭野點點頭:“你確實差得遠,如果換做是李往矣,就算我的拳勢天生壓勝其術,想要戰勝他也很難。”
王君如眨眨眼,沒想到蕭野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這位仁兄是太過實誠,還是故意羞辱他的?
但蕭野神情卻一片坦蕩,他想起了當日靈龜小鎮長街上的那場問拳。
當時李往矣擺出的【寒山斜徑】,其實也正好被他的【匹夫登天勢】克製,但最後的結果是,他雖然登上了最後一階,卻沒能衝垮寒山涼亭。
所以落得個不分勝負。
他相信若是施展《春秋古陣圖》的是李往矣,肯定不會讓他這麼輕易地攻破,最後的結局,很有可能還是平手。
“我不是在羞辱你,如果將來有機會,你能於現場見證我與李往矣之間的切磋,便明白我所言不虛。”蕭野解釋了一句。
王君如苦笑回道:“好吧,我很希望未來能與這位李兄相識,好向他請教一番。”
蕭野不再多言,踏步渡空離去。
王君如目送他遠去後,向眾人作揖告罪:“對不起,讓諸位失望了!”
“王小賢人不用道歉,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不錯,要怪隻能怪蕭野那廝太過強橫,非你之罪也!”
“王先生,家中小女仰慕你許久,今日有幸得見,可否賜一幅字,好讓小女觀賞、珍藏?”
“李老頭,你好不要臉,王小賢人都受傷了,你還向他要字!”
“……”
從兩旁茶樓、酒肆、布莊、當鋪等處返回街上的眾人,並不怪罪王君如,反而紛紛安慰起來。
隻是安慰的同時,心裡未免有些惆悵。
蕭野這廝也太過強橫了,連出身稷下學宮的王小賢人都敗了,中土神洲年輕一代,還有人是他的敵手嗎?
難道要請出聖人、武神、道君等大神通者,才能挫一挫他的威風?
而他口中的寒山李往矣,又真有那麼神奇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