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讀書人,李往矣自認為對於黎民百姓、貧苦大眾,還是十分友善,保有熱忱的。
但是對於邪魔外道,則不算什麼好人,該拘禁的拘禁,該打殺的打殺。
要的就是一個快意恩仇。
這也是符合他一直遵循的至聖先師的教導——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所以,對於被【萬象更新印】鎮壓的天外生靈來說,情況確實不妙。
尤其是它對李往矣這方命海的主人,態度還那麼惡劣的前提下,那就更加不妙了。
“你可真的不要逼我啊。”
“嗬,有什麼能耐你儘管招呼,本座要是皺一下眉,就是你們人間大天地裡的敗犬!”
“連敗犬這種貶低的話語都知曉,看來伱對我們人間,了解得很深啊。那我想知道你是從何而來,仙禁大墟因何而落,不過分吧?”
李往矣笑著詢問,不到萬不得已,他還是想省點勁,讓對方主動配合。
他隱隱有一種想法,仙禁大墟的來曆,關乎著很重要的事情,此間要害,不僅僅局限於燭照洞天。
或許與人間未來的那場天地浩劫有關。
難得抓到了一個與仙禁大墟一同而來的天外異客,必須知道點什麼,不能浪費這個機會。
天外生靈卻是不說話了,兩張嘴巴同時閉上,兩雙眼睛充滿鄙夷地看著李往矣,似乎多說一個字,都算它輸。
“花夫人,你覺得該怎麼辦?”李往矣向花非花求救。
聽到“花夫人”這個稱呼,花非花臉色一黑,惱怒地瞪向李往矣。
她雖然是活躍於八百年前的大神通者,算年歲已經不知多大了,可是她此刻的容顏,仍保持著二十餘歲的美麗風姿。
就算往老裡算,也不到三十歲。
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孑然一身,未曾有過道侶,哪來的“夫人”稱呼?
這不是侮辱她?
李往矣看到她這反應,愣了一下,隨即攤手解釋道:“我總不能叫你花姑娘吧,畢竟你可是八百年前的大人物,或者你希望我叫你花奶奶?”
花非花直接啐道:“滾!”
“額,開個玩笑,花夫人莫怒。這貨不配合,你覺得該怎麼辦?要不然給你留著當個書童,跟著你一起抄書?”李往矣趕緊轉移話題。
花非花畢竟是見過各種風雨的人,沒再抓著一個稱呼斤斤計較。
她看了一眼【萬象更新印】下趴著的天外生靈,回道:“你要是有本事讓它抄書,我願意幫你監督它。”
李往矣於是看向天外生靈,問道:“怎麼樣?我放你出來,你就跟著這位美麗的夫人,一起抄書如何?”
“反正你也認得人間雅言,這對你來說並不困難。”
“何況你還有八隻手,抄書的速度當遠勝於人間的書生。”
天外生靈冷然道:“你直接殺了我吧。”
就算是在原先的天地裡,它也從來沒有抄過書,堂堂境界超然的大神通者,它怎麼可能行三歲孩童之事?
另外,它之所以各種囔囔著求死,是因為在它看來,李往矣殺不死它。
連燭照洞天的天劫,都沒能磨滅它的本源,它不覺得一個九境的人間儒生,能夠做到。
雖然背上鎮壓著的神秘大印,很不一般。
“既然你這麼不配合,那我隻能成全你了,或許我能直接從你的神識海中,獲取到想要的東西?”
李往矣嘀咕著,直接動手了。
他心念一動,【萬象更新印】立即暴漲幾分,將天外生靈徹底鎮壓住,莫說魂體,連神念、意識,都近乎停滯了。
天外生靈大駭:“不——這印,這印有問題!怎麼可能直接進入我的神識海?諸天萬界不可能有此之物!!!”
這一刻,天外生靈終於慌了。
它想要催動所有的魂力,衝出【萬象更新印】的鎮壓,然而卻根本無濟於事。
李往矣在確認對方被徹底鎮住,神識海之門打開後,便施展【大摘星術】,摘取天外生靈的神識與記憶。
他沒選擇直接進入天外生靈的神識海,免得也如對方一般,出現某種意外,陷於神識海之中。
“你想要強取本座的神識與記憶?休想!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如願!”
轟!
伴隨天外生靈的一聲呐喊,它的神識海連同整個魂體,都爆炸開來,化作了純粹魂力,很快歸於虛無,被萬象更新印吸收。
哪怕李往矣及時催動了【萬象更新印】,仍是沒能阻止。
這天外生靈作為異域的大神通者,有一些有彆於人間的神通、秘術,它想死,除非是雲暮色或者阿笑那種無敵存在,否則任憑是聖人,也無有辦法。
“這位天外異客,還真是驕傲啊,當然,也可能是為了保護仙禁大墟,以及它祖地大世界的秘密。”李往矣有些感慨。
好在他施展了【大摘星術】,雖然對方第一時間選擇了自爆,仍摘取到了一些記憶。
他旋即汲取這些記憶,不一會兒後,神色有些莫名。
“如何,可知道它來自何方?”花非花問道。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等天外來客,有些好奇。
李往矣搖了搖頭:“沒有,隻有一些模糊的信息,不過其中好像有一個字,換成人間雅言,是‘碧落’的意思。”
“碧落?難道是傳說中的碧落天?它莫非來自碧落大天地?”
“不,它不可能來自碧落天。”
“為什麼這麼說?”
花非花不太理解。
她並沒有參加過“洄遊之旅”,自從被拘禁在這命海裡後,李往矣也不曾跟她提起過,因而她並不知道李往矣去過一遭碧落天。
李往矣當時跟隨太虛老龜洄遊時,站在碧落天虛空上,曾長久俯瞰碧落天地,更受過碧落天本源的洗煉。
如果這天外生靈,真是來自碧落天,那從剛進入命海的時候,李往矣就能憑借它身上散發的本源氣息,察覺出來。
隻是這個事情,暫時不好說與花非花聽。
見他不回答,花非花隻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耐心等待著。
李往矣卻是繼續琢磨摘取到的殘缺記憶與信息。
很快,他眼前一亮,喃喃地道:“另外一個字符,與‘碧落’十分相似,釋讀之後,換成人間雅言,好像是‘大赤天’之意。”
花非花及時接話道:“大赤天?這是與碧落天並列的,上古傳說中的三十三重天之一?”
李往矣頷首:“是的。”
“這麼說,它是來自大赤天?”
“應該是,它跟隨仙禁大墟墜落燭照洞天,難道大赤天也與碧落天一般,被某種力量給毀滅了?”
“你說什麼?碧落天被毀滅了?”
花非花十分驚訝。
據她所知,碧落天乃是一個比人間還要繁盛強大許多的大天地,甚至在有些傳說裡,它堪比仙界。
這樣一座大天地,怎麼可能覆滅?
李往矣卻是點了點頭。
“你怎麼知道?被誰毀滅的?”
花非花仍是有些不敢置信,身為十境之上的大神通者,她八百年前曾有一個念想,在境界更上一層樓後,便離開人間,去往天外闖蕩類似碧落天這樣的異域大天地。
現在這個念想,被生生地打斷了。
當然,就算碧落天沒有被毀滅,她現在也去不了,但不妨礙她留著這麼一份憧憬。
李往矣瞟了她一眼,道:“你的問題太多了。”
碧落天毀滅之事,事關重大,此刻還不宜讓太多人知道,要不然“洄遊之旅”進行過那麼多次,早就讓整個人間知道了。
他還在揣度關於大赤天之事,如果這天外生靈與仙禁大墟,真的來自於大赤天,而且大赤天真的如碧落天一般,被毀滅了。
那這件事就太可怕了。
到底是什麼力量,能夠毀滅如此強大繁盛的大天地?
這兩座大天地的毀滅,是同一股力量麼?
或者是因為某些相同的因素?
上古傳說中的三十三重天,除碧落天與大赤天外,還有哪些被毀滅了?
人間大天地,是否也會步它們的後塵?
這每一個問題,都足以震撼到人間所有絕巔之上的無敵存在。
東華山神主雲暮色,那麼看中自己這個促成天地封正這事,戒備未來可能到來的天地浩劫,是否因為這背後之事
阿笑與太虛劍仙蕭逸,聯手殺入大陰間,是否也是因為這一點?
血刀皇,還有其他三尊來自後世的黑手,跨越歲月長河而來,是站在另一個陣營?
甚至三教祖師、百家諸子,許久不現人間,去向隱秘,是否也是數座強盛大天地,覆滅之事?
一想到這些,李往矣頭就有些大。
平常不去想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此時仔細一思量,真是極度恐怖。
“你想到了什麼?”
花非花看他臉色不斷變化,忍不住問道。
“人間有大事要發生啊。”
“什麼大事?你能不能說明白一點?”
李往矣搖頭:“不能。”
花非花撇嘴,如果可以,她真的想一巴掌拍死她。
可惜現在是她身陷囹圄,成為整日抄書的階下囚。
“阿笑說過,天塌下來了,有高個子頂著。算了,先不想這些事了,我隻是個小小的天命九境,頂多假扮一下十境刀客,人間浩劫真要降臨了,也輪不到我去籌算。”
李往矣甩了甩頭,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過等出了仙禁大墟,或者返回人間後,倒是應該第一時間,將大赤天疑似覆滅之事,告訴給神主娘娘、九洲閣主,還有書院。”
人間大天地有九大洲之廣,每個大洲都有那麼的聖人、劍仙、武神、刀皇,還有三教祖師、百家諸子等,就算真有滅世浩劫來臨,應該也有一戰之力。
隻要及時將消息傳回去就好,其他的由大人物們去籌謀。
花非花聽到他提及“神主娘娘”、“九洲閣主”,臉色變了變。
九洲閣主自不用說,整個人間,尤其是北止戈洲,能被稱為“神主娘娘”的,隻有那一位。
她沒想到眼前這青衫書生,居然與這麼多絕巔之上的巨擘有關係。
不過更讓她心頭凜然的,卻是阿笑。
那看起來邋裡邋遢的耍刀漢子,當初給她留下了太深的陰影,此事李往矣甚至都不知道。
“你現在是來到了燭照洞天?不在北止戈洲?”她沒話找話到,想將那個邋遢漢子從腦海裡甩掉。
李往矣點點頭:“不錯,受人之托,來這裡辦點事。”
花非花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李往矣卻道:“大赤天覆滅之事太大,現在暫時顧不上,不過我覺得有一件事,倒是可以與你說一說。”
“什麼事?”
“你想不想離開這裡?”
花非花神情驚疑地看著李往矣,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至於想不想離開這個問題,根本不用回答。
“是這樣的,我剛剛從天外生靈神識海摘取的記憶裡,除了與碧落、大赤天相關的信息外,還有一片淬體秘術。”李往矣解釋道。
“修習此篇秘術後,可以將天外生靈留下的那副骸骨,改造淬煉為人類之骨,應該可以給你用。”
“你現在不是隻有殘魂之體嗎,有了這副骸骨,你就能長久地出現在人間了,不用怕會被陽間法則抹殺。”
花非花臉色露出一縷喜色,不過很快又斂去了。
“會有這等好事?或者說你願意放我出去?”
“願意自然是願意的,不過有條件。”
“什麼條件?”
“那就是成為我的仆人,視我為主。”
“那不可能,我寧願死!”
李往矣看著她這決絕的態度,卻笑著道:“話不用說得這麼滿嘛,你一開始不也是拒絕抄書的麼,現在書不是抄寫得挺好?”
“說起來,如果不是看你態度有所改正,這段時間未有我監督,也一直好好抄書,我是不會放你出去的。”
“畢竟你身上的殺孽戾氣太重,讓你出去,肯定會控製不住自己,再造殺戮。我不想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花非花臉色微冷地看著他。
不過卻也反駁不了。
如果之前放她離開,彆的不說,她肯定想與面前這人不死不休。
如果殺不了他,就得殺些彆的人,來解解氣。
至於現在,她覺得也未必需要殺人,才能放鬆。
“你先想想,要不要接受這個條件。”
“不用想了,我接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