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擂台兩側豎著的那兩杆大旗,李往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拳打東洲病虎,腳踩北洲弱雞。
毫無疑問,擺這擂台,豎這大旗的人,來自西北烽火洲。
敢在北止戈洲說這樣的話,是不怕被打死啊。
幾乎在擂台剛擺下的時候,周邊就彙聚了一大批人,所有路過不路過的,看到那對聯和橫批,都忍不住聚攏過來。
都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敢如此口出狂言。
李往矣和小芊君聽得人議論,看到前方街頭飄著的對聯,也走了過去。
隻見擂台之上,站著一位肩扛狼牙棒,身披半張獸皮,亂發飛揚如同野人一般的青年。
這青年身材精瘦,面如刀削,卻透著一股乖戾凶狠之色。
而他身上隱隱透露出來的氣息,則至少為九境煉虛之境,這等境界,又如此張揚行事,顯然是西北烽火洲的參賽天驕之一。
東華山上剛傳下來消息,這就擺上了擂台,動作還真是快。
隻是這麼做,李往矣還是想念叨一句:是真不怕被打死啊!
他環視一圈,見擂台四周人群中,已經出現了好幾位氣息隱晦的青年強者,有他認識的,比如血手盲童宋九。
這位手持竹竿的盲眼少年,連續兩屆進入北洲人榜前十,不過因為在過去三年的戰績不佳,在最新一屆中的排名,和上屆沒有任何變化。
仍然排在第八。
但能連續上榜,足以證明他的強大。
李往矣和小芊君,曾在東滸城中與他相遇,共同對付過魂影女子花非花。
事後他悄然離去,沒想到也來到了東華山,顯然是受邀前來參加三洲大爭。
也有幾位不認識的,顯露的氣息不在血手盲童之下,應該是東蓬萊洲的天驕,當然也不排除是北止戈洲剛入世的年輕宗師,或者是其他洲的青年強者。
畢竟天下何其之大,各處皆藏龍臥虎,不可小覷。
擂台上,扛著狼牙棒的西北烽火洲天驕,看到四周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
不但沒有一絲膽怯,反而十分桀驁地說道:“我叫淳於默默,來自西北烽火洲萬狼山,人送外號‘黑狼’,你們可以叫我黑狼殿下。”
“今日我在這裡立下擂台,就是要鎮壓北止戈洲和東蓬萊洲,所有十境之下的所謂天驕。”
“不管你們是武夫、儒生、和尚,還是道劍修,隻要不到十境,就都接不下一棒子,若是不服——”
他單手舉著狼牙棒,一指橫掛在兩杆大旗之間的橫批:“那就來戰!”
聽到他這番叫囂,圍觀的眾人紛紛議論起來。
那些看過了大洲金榜名單,記得榜上天驕的人,看向血手盲童宋九,和東蓬萊洲的幾位年輕天驕。
對付挑釁的西北烽火洲天驕,自然也隻有北止戈洲和東蓬萊洲的天驕能夠出手。
今日這出大戲,本來就是為三大洲的年輕天驕準備的。
血手盲童宋九,沒有任何反應,一如當初李往矣和小芊君,在東滸城中遇見的他。
來自東蓬萊洲,站在一塊的三位九境天驕,則淡定商量。
其中一位武夫打扮的青年開口道:“邵兄,鐘離兄弟,你們怎麼看?”
青年武夫右手邊,站著一位身段挺拔,樣貌清俊的青年劍修,名叫邵宗緒,三人中排名和戰力最高。
聞言回道:“一個西北蠻子而已,他既然找打,成全他便是。”
青年武夫再問道:“那誰上?”
“我上。”
青年劍修邵宗緒還沒回答,第三位東蓬萊洲天驕,也是三人中年紀最幼,隻有十六七歲的少年劍修搶答道:“我來!”
少年名叫鐘離元亨,年紀雖不大,卻是東蓬萊洲極負盛名的天才少年,出身第三劍宗——方丈劍宗。
十年前剛上方丈劍宗,便被譽為天才劍胚,修行之後果然一日千裡,在大洲金榜公布前一日,憑借溫養出來的本命飛劍,一招擊敗三位同門師兄,強勢躋身東蓬萊洲人榜前十。
以十七歲三個月的年齡,晉升九境,雖未創造東蓬萊洲最年輕的九境劍修曆史,卻也足夠光耀奪目,連唐釣鼇那位名列大洲前十的太上老宗主,也對他這位曾曾曾徒孫,十分喜愛。
聽到他想出手,境界最高的邵宗緒點了點頭。
青年武夫也十分放心。
鐘離元亨卻沒有立即行動,而是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血手盲童宋九,道:“我先去收拾這個烽火洲蠻子,再來跟伱問劍。”
他是真正的天才少年,而對面那位,來北止戈洲之前他就看過新一屆的北洲人榜,知道是一位假少年。
沒遇上便算了,既然今日遇上了,他這位真少年就要和這位假盲童打一場。
血手盲童?
我要讓你變成喋血瞎子!
聽到他這充滿挑釁意味的話,血手盲童宋九,卻仍舊沒有任何反應。
他隻是剛好路過這裡,被突然出現的擂台給攔住了去路,至於什麼挑戰,什麼問劍,他根本不在意。
如果不是琅琊學宮極力相邀,又有躲不過去的恩情要還,他甚至不會來這東華山。
他不說話,少年天才鐘離元亨卻當他是答應了,背後長劍戰意升起,就要縱身掠向擂台,收拾西北蠻子淳於墨墨。
就在他縱身的前一刻,突然一團巨大的黑霧憑空出現,籠罩了十字路口,也籠罩所有擂台和四周的所有人。
“啊,賊子爾敢!”
黑霧剛出現,擂台之上就傳來了西北烽火洲天驕淳於墨墨的暴怒聲,而後便聽到了一陣猛烈交鋒的巨大動靜。
黑霧來的突兀,去得輕飄,十幾息後便被風吹散了。
而當黑霧消散,擂台上的動靜也停下了。
當最後一抹黑霧,被清風吹向天際,大家定神一看,隻見擂台之上,原本氣勢強大,凶狠乖戾的淳於墨墨,倒在了地上,身首異處。
那由天外玄鐵打造的粗壯狼牙棒,也斷為兩截,躺在他旁邊。
“啊這……剛剛發生了什麼?”
“是誰殺了這位‘黑狼殿下’?”
“那莫名黑霧,是誰釋放出來的?”
“這麼短的時間,淳於墨墨便被殺了,出手的人該有多強大?”
看到黑霧消散後的場景,幾乎所有人都被驚到了。
擂台四周的人一邊議論,一邊尋找出手的人,最後都目光轉向了東蓬萊洲的三位年輕天驕。
少年天才鐘離元亨愣在那裡,似乎也很驚訝於黑霧中發生的一切,當感受到大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明白他們的想法時。
搖頭道:“不是我。”
他的佩劍還在背後,沒有出鞘,本命飛劍也還在劍宮之中,根本沒有離體。
然而眾人卻不信,畢竟剛剛是他說要出手的,而且所有可能勝過烽火洲天驕淳於墨墨的年輕強者中,他離擂台最近。
剛剛黑霧中傳來了金屬碰撞聲,也很像是飛劍和狼牙棒爭鬥的聲音。
感受到大家很是懷疑的目光,他漲紅著臉,再次搖頭:“真不是我!”
是他他肯定會承認的,這又不是什麼羞恥的事。
但不是他,他卻不願攬功,他劍心純粹耿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不管彆人怎麼想,他旁邊的青年武夫榮祝,和青年劍修邵宗緒,卻是信了。
他們帶著懷疑之色,看向擂台周圍的其他幾位氣息隱晦的青年強者。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長嘯:“誰敢以齷齪手段,殺害我大烽火洲黑狼?”
聲未落人先到,一道無比高大強壯的身影,落在擂台上。
這人足有十尺高,渾身肌肉發達,青筋暴露,十分凝實,站在擂台上像是一座小山一般。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身首異處的淳於墨墨,神情冷然而凶煞,環顧四周道:“是誰殺了黑狼?”
沒有人回應。
他繼續道:“你們若是登台挑戰,光明正大勝了他,我烽火洲無話可說,莫說隻是身首異處,就算神魂被剝離,我們也認了。”
“可是你們卻是用齷齪手段,謀害了他,如此我烽火洲決不答應!”
話音剛落,又有四五道身影,從遠處掠來,落到擂台上。
他們同樣氣勢凶煞,滿臉怒容。
毫無疑問,這五人也是來自西北烽火洲。
“是誰?給我站出來!”其中一位手持雙斧的光頭大漢,凶戾喝道。
但仍是沒有人回應,不管是東蓬萊洲三人,還是血手盲童宋九,其他幾位氣息隱晦的青年,以及化身李殢酒的李往矣、小芊君,都沒有說話。
和擂台四周所有人一樣,一起靜靜地看著他們,就像是在看一群暴怒的馬猴。
擂台上,有一位胸口紋著一隻血色蒼鷹的大漢,怒視全場大喊道:“有種的就給我站出來!”
“讓你爺爺我看看是哪個龜孫,膽敢暗害我烽火洲的兒郎!”
當然還是不會有人回答。
台上站著的六位烽火洲天驕,越發惱怒,一起掃視台下所有人。
最終目光落在了東蓬萊洲三位天驕,血手盲童宋九,其他幾位氣息隱晦的青年強者身上。
邵宗緒、榮祝、鐘離元亨三位東蓬萊洲天驕,與他們對視,怡然不懼。
鐘離元亨不承認是自己殺的,邵宗緒、榮祝不回答,不是因為他們怕了,而是懶得理會。
但若西北烽火洲的幾人找上他們,他們則不懼一戰。
跨洲而來,本就是來打架的。
與北止戈洲的天驕打也好,與西北烽火洲的蠻子打也好,都一樣。
血手盲童宋九,和其他幾位氣息隱晦,身份不明的青年強者也一樣,隻是不出聲而已,並不怕西北烽火洲幾位找上來。
至於李往矣,他現在可是李殢酒,隻有六境,有鴻蒙之氣遮掩真實境界,根本沒被烽火洲六人放在眼裡。
那第一位趕到,如小山一般高大強壯的烽火洲大漢,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淳於墨墨,冷聲道:“既然無人應答,都不承認,那我們就隻好當做你們所有人,都是凶手了。”
“既是如此——”
其他五人一起大喝:“殺!”
“殺”字一吼,六位站著的西北烽火洲天驕同時氣息一變,凶煞狠厲的威勢衝天而起,激蕩八方。
呼!
就在他們要行動,衝下擂台血洗長街的時候,又一團巨大黑霧憑空出現,籠罩住整個十字路口。
“狗賊,你果然還沒有離開,給我拿命來!”
那小山一般的烽火洲大漢,厲聲大喊,而後黑霧之中立即爆發出了無比激烈的大戰。
不止他,其他五位烽火洲天驕,也都與未知對手戰在一塊。
黑霧籠罩,情況混亂,沒有人知道他們是在與誰交手,也沒有人知道具體的戰況,隻知道打得很熱鬨。
這次黑霧足足飄蕩了半刻鐘,才在清風的吹拂下消散。
當最後一縷黑霧消失,十字街道恢複清朗,擂台之上,隻剩下西北烽火洲的六位天驕,還有躺著的“黑狼”淳於墨墨。
而台下,則空蕩蕩的,無有一人。
不管是東蓬萊洲三位天驕,血手盲童宋九,還是其他幾位氣息隱晦、身份不明的青年強者,李往矣、小芊君,乃至其他尋常看客,都已不知去向。
境界最高,在烽火洲人榜上排名也最前,如小山一般的大漢古質夫,看著空蕩蕩的街道,臉色一片陰沉。
“古老大,怎麼辦?這些北洲懦夫和東洲賊子,是把我們當野狗耍啊!”
其他五人都看向他,在等待一個號令。
古質夫冷冷地道:“既然他們不講道義,不守規則,那咱們也放開了手腳,不就是想玩嗎,咱們大烽火洲最擅長的就是玩。”
“從現在開始,我宣布夏狩開始,代號‘烽火狼煙’!”
其他幾位一起怒吼:“殺!把他們所有人都找出來,全部殺掉,烽火洲的獵人,從不放過任何一頭獵物!”
其中一位天驕,想到這是東華山下,有些顧忌,問道:“古老大,直接狩獵會不會不太好?畢竟這裡是東華山神主的道場。”
古質夫冷冷地道:“怕什麼?是他們先壞規矩的,再說了,就算咱們破壞了規矩又怎樣?自有赫連大人給咱們撐腰。”
如此,那一位也沒有意見了。
“殺!殺!殺!殺!殺!殺!”
六人同時怒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