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金光而出的儒衫老者,與廟外三丈多高的人形陰影,戰於半空。
這一戰地動山搖,金光與黑雲照耀天地,卷席千裡。
小廟內原本已入睡的李往矣,被驚醒了,來到廟門前,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顆小腦袋,查看外面的動靜。
當看到那三丈高的人形陰影,他被嚇了一跳。
而當看到渾身散發金光,右手握著一杆毛筆,左手持著一把寶劍的儒衫老者,他則十分驚奇。
李往矣雖隻有十二歲,卻在醉忘鄉當了幾年夥計,見識頗多,知道是廟中神像顯靈,正大戰邪祟陰影。
對於自小就想拜入寒山書院,成為儒家弟子的少年李往矣來說,看著空中的大戰,自然期待儒衫老者獲勝。
皇天不負有心人。
他剛這麼想著,那渾身金光的儒衫老者,就一劍削去了人形陰影的頭顱,右手毛筆一劃,人形陰影身軀的剩餘部分,也隨之潰散,化作團團黑雲。
伴隨一道耀眼金光衝天而起,籠罩小廟周遭五裡之地的龐大黑雲,瞬間消散。
天地一片澄淨,一輪殘月淩空而照。
少年李往矣看得目露異彩,不由得跨過院門,來到小廟前的空地上。
高大威嚴的儒衫老者,由空中落到了地上。
“小子李往矣,見過先生!”少年李往矣拱手見禮。
儒衫老者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是個進學修道的讀書胚子,李往矣,吾乃寒山周冷溪,你可願拜我為師?”
拜師?
少年李往矣很是意外,隨即不解道:“周先生,你既是寒山書院夫子,為何會成為這野廟神祇?”
“有何不可嗎?吾既是這野王山神廟神祇,又是寒山書院夫子,鎮山教學兩不誤,你還有甚疑問?”
少年李往矣眨了眨眼,道:“可是我聽說寒山書院周冷溪夫子,身段……沒那麼高,先生伱這似與傳聞不符。”
眼前的儒衫老者高大又威嚴,不像是寒山書院的周冷溪夫子,更像另外一位副山長董斜陽。
聽到少年的話,儒衫老者淡然道:“既然與傳聞不符,自然是傳聞有假。你看我剛才以鐵劍梟首邪祟陰影,若非寒山書院周冷溪,豈有這等威風?”
“你欲入寒山書院求學,見老夫在此,還不快快下拜,更待何時?”
少年李往矣微微歪頭,打量著他。
小臉上突然露出一個閒散的笑容,道:“當然是等你主動褪去偽裝啊。”
“嗯?”
儒衫老者一愣,覺得少年李往矣臉上的閒散笑意,很是古怪。
就在這時他眼前一花,少年李往矣,已然變成一位弱冠之年的青衫書生。
儒衫老者大驚:“你……”
李往矣卻輕搖折扇,笑道:“很驚訝我為何這麼快,就找回本心,擺脫了你的種魔之術?”
儒衫老者冷冷地看著他。
李往矣卻很淡定,道:“你造就的這處天地幻境,之前還挺完美的,即使被拉入的那一瞬間,我已有所戒備,可真變成醉忘鄉小夥計後,我還是沉溺其中。”
“可惜你剛剛編的這出收徒戲碼,有一個很大的破綻,所以我一下就醒來了。”
儒衫老者不解,問道:“很大的破綻?在哪裡?我覺得我編的不錯,我先化神像,又斬邪祟陰影,少年李往矣見了不應該心生敬仰,立馬就拜師麼?”
“難道是你剛才問的又為神祇,又為書院夫子?曆史上,有這樣的儒家聖賢存在。”
李往矣搖頭:“不是這個,真正的破綻是,我可是天才,哪用得著辛辛苦苦上寒山拜師?”
“真實世界裡,是老頭子早早就跑到我家來,求我入他門下。”
“我當時還小,還想在家多玩幾年,不願意那麼早就去書院,是老頭子買通了我爺爺,硬把我拐上寒山的。”
“你這又是讓我辛苦上山,又想強行壓我,與現實相差也太大了,所以我就醒來了。”
儒衫老者無言。
他哪知道現實情景是怎樣的,按照他多年所見,拜師收徒戲碼都這般大差不差的。
剛才那一出“山野遇神廟,鐵劍斬邪祟”的戲,還是看在這青衫書生底蘊非凡的份上,特意加的。
對付一般人,哪用得著這麼費心思。
“我說,我都恢複本心了,當著真人不念假經,你是不是也露個真臉看看?”李往矣微笑問道。
黑光一閃,面前的儒衫老者,立即變成了血色嫁衣女馮七娘子。
李往矣撇了一下嘴:“你是不是拿我當傻兒?馮家小姐要是有把我和清江水神,同時拉入幻境的本事,還用得著先在大船上演那麼一出戲?”
“血色嫁衣女”美豔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笑容:“哦?你既然知道那麼多,不如直接說說我是誰?”
李往矣一打折扇,道:“其實在看到馮家小姐,突然怨念大盛,要把悔空、我、清江水神、還有小芊君拉入幻境的時候,我就知道是誰在作祟了。”
“哦?是誰?”
“那件所謂的至寶!從馮家小姐霧籠清江,到悔空殺光船上所有人,那件導致馮家滅族的至寶都沒有出現,也沒見人提起過,你不覺得有些反常嗎?”
“血色嫁衣女”微怔,顯然是沒想到這一點。
李往矣斷然道:“你就是那件至寶,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馮家滅門慘案,包括今晚的蘆船慘案,都是你主導的。”
“你根本就不是至寶,而是一件邪器!”
“血色嫁衣女”默然,隻是一雙眸子,冰冷地盯著李往矣。
李往矣恍若不覺,繼續道:“二十年前,當那位馮家族人,把你帶回馮府時,馮家的下場就已經注定了,不管陳少白的迎親隊伍,有沒有失期,馮氏一族都難逃滅族之禍。”
“不,準確地說,不管那位馮家族人,有沒有把你帶回馮家,馮家都在劫難逃,因為你早就盯上了馮七娘子。你就是要讓她全族死在她的面前,讓她化作厲鬼,再豢養二十年,於今日收官。”
“等她在二十年後的今夜,殺光船上所有匪徒,再親手殺死她的情郎陳少白,你飼養魔魂的計劃,就圓滿成功了。”
“隻是沒有想到,出了我和小芊君這個意外。”
血色嫁衣女漠然地看著李往矣:“繼續往下說。”
李往矣搖了一下折扇,懶散道:“我和小芊君於船外觀看,導致悔空求援,使得馮家小姐沒能親手屠殺船上數百人,也沒有殺死悔空,讓她沒能入魔,甚至可能清醒過來,擺脫你的種魔之術。”
“所以你急了,隨便找了個節點,就激發她體內的所有怨氣,好繼續你的飼魔計劃。”
“其實,清江水神一開始就在你的計劃內吧。等馮家小姐魔魂大成,下一步就是吞掉他,取而代之為清江水神?”
血色嫁衣女點點頭,道:“你猜的都對,那你繼續說說,為何我要把你,清江水神,還有那株小劍草,拉入此番幻境?而不是直接殺了你們?”
李往矣灑然道:“你廢那麼大的勁,自然是有所圖的。而到底想圖什麼,也很簡單,你方才已經告訴我了。”
“你無非是想讓我拜你為師,然後以師父的名義,竊取我的大道本源。”
“畢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若真拜了你,在你這片幻境裡,還真很難反抗你。”
血色嫁衣女臉上閃現一絲訝異,“她”真的沒想到李往矣什麼都知曉。
隻是聽完李往矣這番話,“她”卻笑了起來:“你的確很聰明,可惜啊,我陪你說這麼多,乃是緩兵之計,現在陳少白那邊已經著道,此番天地已經鞏固,你必將被我留在這裡。”
李往矣也露出了一個笑容:“你個哈皮,就你在拖延時間啊,我就不是?看印!”
呼!
李往矣飄飛而起,然後一個大印,砸向“血色嫁衣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