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問拳(1 / 1)

人間最無敵 南國月三更 10892 字 7個月前

“道傳天外,劍落星河,非仙境莫非仙境;乘夢醒來,踏虛歸去,是人間不是人間——李兄弟,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看不太懂?”

同福客棧裡,魏綸聽小芊君說完廢塔之上的這副對聯,撓了撓頭,不太明白。

當李往矣和小芊君傍晚從廢塔碑林處回來時,斬魔小隊三人,也從遠古戰場出來,返回了客棧。

那處遠古戰場十分危險,外鄉修士們很難在裡面久待。

縱然是武道天驕蕭野、斷刀宗殷殃、執刀人趙鐵衣等強者,一個時辰內也必須退出來,否則很有可能被裡面的英魂所斬,或者直接淪為陰兵。

那裡面的陰兵,品階最低的也有七境,加上披甲和無畏死亡,連殷殃對付起來都十分艱難。

更遑論是斬魔小隊三人。

他們在裡面待了沒半個時辰,就一起出來了。

其他低境外鄉武夫、兵家修士,也與他們差不多。

而且魏綸還打聽到,其他兩處遺跡東北角劍墓、西南角葬妖地,也類似,皆十分危險而恐怖,根本不像是為低階修士準備的。

要想在這三處遺跡多待一些時辰,唯有九境宗師,或者之上的十境大宗師,才有可能。

此外,他們還意外聽到一個消息,明山劍宗傳人韓弦空,與西境隱湖傳人裴合,曾於劍墓內相逢,問劍一場。

韓弦空落敗。

其“澄天淨土,明心一劍”,不敵裴合孤寂劍意。

兩大劍宗這一代傳人間的第一次交鋒,隱湖獲勝。

李往矣聽到這個消息並不意外,那裴合的孤寂劍意,他曾見識過,的確非同尋常。

以韓弦空落桐街一戰的表現,敗給裴合並不冤。

這不是明山劍宗輸給隱湖劍宗。

隻是他不如裴合。

斬魔小隊三人聽說李往矣在廢塔碑林遺跡裡,收獲了三十六道石碑虛影,很是高興,並準備下回也去那裡看看。

而眼下,斬魔小隊三人最感興趣的,便是廢塔之上的那副對聯。

這三十個字是用當今天下通行的文字寫就的,並沒有任何的道韻流轉,李往矣也就沒有拓印。

然而光其內容,就已經足夠深意,耐人琢磨。

聽得魏綸問詢,李往矣回道:“上半闕‘道傳天外,劍落星河,非仙境莫非仙境’,說的不知是誰,指的也不知是哪裡。”

“而下半闕‘乘夢醒來,踏虛歸去,是人間不是人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說的應該是老石龜,也就是我們所在的這座小鎮。”

“這是在提醒它,從沉睡中醒來時,當踏虛歸去,回到其故鄉,這人間不是它的那個人間。”

斬魔小隊三人同時愕然。

魏綸驚聲道:“你的意思是,這老石龜來自天外之地?不是咱們這個世界的?人間之外,還有彆的大世界?”

李往矣悠然道:“人間之外,是否還有其他大世界,各家聖人都諱莫如深,不好說。”

“但天外之地,必定是有的。”

“天下九洲,各處洞天福地、仙家聖境,不都是各家老祖,從天外尋來的麼。”

“咱們眼下所處這靈龜鎮,實際上應該叫做靈龜小洞天。”

郭橫北、魏綸很受震撼,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聞此等仙家隱秘。

一般修士,根本不知各處洞天福地,出自何方。

郭楠君則睫毛輕眨,問道:“那這老石龜,是要回到那處‘非仙境莫非仙境’麼,敢稱仙境,該是何等浩瀚而繁盛?”

李往矣頷首道:“應該是那處‘莫非仙境’,而既能道傳天外,劍落星河,就算不是真正的仙境,想來也相差不遠了。”

“說起來,我對這次踏虛歸去,還真是有些向往呢。”

郭楠君想了想,也很是向往。

魏綸則驚懼道:“咱們也要跟著一起去?那還能回來嗎?”

小芊君也在一邊害怕道:“是呀大師兄,我們能回來麼?或者能不去麼?我不想離開師娘、夫子,還有二師兄、小師姐,我會很想念他們的。”

李往矣用折扇點了一下翠裙女童的額頭,笑問道:“你們知道五百年前,靈龜在哪裡嗎?”

小芊君、魏綸一起搖頭。

郭楠君、郭橫北也很是好奇。

李往矣揭開答案道:“據《老驥談玄說》記載,老石龜乃是一頭遠古太虛龜,七八百年洄遊一次,離去時間長短不定,但每次都會返回人間。”

“五百年前,靈龜鎮在北境一個名叫靈水國的小國,後來才出現在大魏境內,當是上一次洄遊的結果。”

魏綸問道:“如何確認此靈龜鎮,便是彼靈龜鎮?天下間叫靈龜鎮的小鎮,應該不止這一處吧?”

李往矣答道:“我也是在小鎮被封禁之後,結合《北洲異鎮錄》和《老驥談玄說》兩卷書,再對照小鎮這兩日變化,才確認此地便是那《異鎮錄》上的靈龜小鎮。”

魏綸信服了,看來沒事的時候還是要多讀書啊。

若能讀遍世間書,走遍天下皆不怕。

……

小鎮南邊,有一條聽蛙街,據說取名自天下三詞聖之一稼軒公的“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這條街也是離南邊阡陌最近的街道,走出去便是一望無際綠油油的稻田。

暮色下,正有一位十七八歲,穿著粗布衣服,頭戴鬥笠的少女,行走在聽蛙街上。

這位鬥笠少女背著一個竹簍,腰間彆著一把小鋤頭,腳下是一雙草鞋,看起來與小鎮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農夫差不多。

但小鎮眾人看著她卻面生,毫無疑問也是一位外鄉人。

鬥笠少女腰間的小鋤頭雖然洗乾淨了,臉上卻還殘留有不少泥巴,應該是剛從田間回來。

她手裡拿著幾株水稻秧苗,臉上儘是笑容,顯得十分高興。

忽然她“哎呀”一聲跳了起來,應是腳底下踩著什麼東西,硌得腳疼。

落地後她又湊過去,想看看硌疼自己的是什麼東西。

撿起來一看,好像是個龜殼。

拿水渠裡一衝洗,“咦,這龜殼還挺好看的!”

少女話音方落,小鎮所有外鄉修士,心裡同時產生了一絲明悟:

“龜殼現世,機緣降臨!”

……

同福客棧裡,李往矣、小芊君、郭橫北、郭楠君、魏綸五人心裡,也都浮現了這一絲明悟。

尋到龜殼,得見大機緣。

回過神來後,魏綸問道:“李兄弟,這是?”

“如此手段,當是老龜為之。”

斬魔小隊三人對視一眼。

旁邊的小芊君,則直接問道:“大師兄,這龜殼是信符?有了它,才能獲得那個大機緣?”

“是。”

“這大機緣,是跟隨太虛石龜,去到那‘非仙境莫非仙境’的天外之地麼?”

“也許吧。”

“那這龜殼會在那裡?”

李往矣想起學塾先生柳浥塵,贈給他的那句話,笑道:“應該是在小鎮居民手中,或者是與他們相關。”

小芊君也想起了柳先生那句“天澤在民,宜善待之”,不曾想竟與大機緣有關。

魏綸詢問緣由,小芊君把之前偶入小鎮學塾,與教書先生柳浥塵相識的經過說了一遍。

郭橫北、魏綸聽完有些驚奇。

這還真是剛欲瞌睡,就有人送來了枕席,若無教書先生的贈言,教人去哪裡尋這龜殼?

郭楠君卻問了一個關鍵問題:“這龜殼有多少塊?”

李往矣搖了搖頭:“不知,按照《老驥談玄說》所載,這信符無有定數,五六塊,七八塊,十幾塊,幾十塊,皆有可能,隻看太虛老龜的心情。”

郭橫北想了一下憂慮道:“龜殼代表著信符,有信符才能得見大機緣,其數量卻不定,且終是有限,必將引起血雨腥風啊。”

不管是世俗江湖,還是求道仙家,凡是機緣出現,必定引來爭奪。

爭則起殺戮,開始容易,結束則不知何時是儘頭。

如果可以,郭橫北寧願領著斬魔小隊離開這旋渦之地。

然而眼下小鎮並出不去。

魏綸突然問道:“李兄弟,你會去爭這龜殼嗎?”

武夫講大道唯爭。

劍修也到處問劍。

法家、兵家、名家、縱橫家等多家宗旨,也不離一個“爭”字。

儒家至聖先師則講“君子無所爭”,此外還有一位儒家大聖人講過“吾道自足,何必外求”。

李兄弟身為儒門高才,倒是不知如何看待這事。

李往矣身體後仰,輕搖紙扇,懶散道:“我是一個懶人,下了山,離了書院,到了這江湖人間,也隻是一個閒人。”

“對於機緣這種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隨緣就好。”

“再說了我隻有一境,怎麼去跟這一大群仙家大宗的天驕們去爭?不是對手啊。”

魏綸撇嘴,我信你個鬼啊你是一境。

真一境能悟得天人感應嗎?

能主持天地封正嗎?

一身紅衣颯然的郭楠君,嘴角輕抿,也笑了一下。

郭橫北則搖頭,顯然亦是不信。

李往矣攤手道:“我真是一境,不信你們問小芊兒。”

小芊君趕緊點頭:“嗯,大師兄真是一境!”

斬魔小隊三人頓時都笑了起來,房間內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

第二天。

早膳後斬魔小隊三人再次去往遠古戰場遺跡,磨礪體魄和武道。

李往矣則領著小芊君,打算去劍墓遺跡看看。

剛從平安坊出來,就遇到一對衣著華麗的外鄉年輕情侶

這對衣著華麗的外鄉情侶,男的長得氣宇軒昂,一表人才;女得則笑語嫣然,柔媚明豔。

兩人衣襟上,繡著“雙風穀”字樣。

雙風穀是北止戈洲中部,一處名聲斐然的仙家宗門,一千前,由聞名整個北止戈洲的梅乘風、雲萱風“雙風俠侶”創建。

自開山立派以來,每代下山行走之人皆為道侶,相仿祖師,雙風攜手,闖蕩北洲。

街道上,雙方迎面相逢,李往矣和小芊君側身,讓他們先過。

那柔媚明豔的女子卻忽然停下,看著小巧的小芊君,輕笑道:“這小精怪長得好靈氣,真是可愛!”

身旁男子,聽到她這話,立即與她耳語一句。

隨後朝李往矣走來,開口道:“這位兄台,我師妹挺喜歡你這隻小精怪,不知能否割愛?若是願意,價錢你隨便開。”

小芊君躲到大師兄身後。

李往矣搖搖頭道:“不願。”

男子見他搖頭,眉頭微皺,道:“兄台不多考慮一下麼?我乃是雙風穀關若風,你若願意割愛,不僅將得到豐厚報償,也將獲得我關若風和雙風穀的情誼,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機會。”

“我謝謝你啊。”

關若風見他油鹽不進,臉色不太好看。

他回頭看向柔媚明豔的女子,“師妹,要不然我另……”

“師兄,我就喜歡這隻草木小精怪。你知道的,我很久之前就想擁有一隻小精怪,可卻一直沒有遇到合適的。”柔媚明豔女子笑容溫柔道。

關若風一聽這話,立即回過頭來。

再次看向李往矣道:“這位兄台,你看我師妹真的很喜歡你的這隻小精怪,不如你再考慮一下?還是那句話,不管是大道銅錢還是靈器法寶,價錢你隨便開。”

李往矣淡笑道:“我很喜歡你的師妹,體態不錯,應該是好生養的,不如也你割愛,把她賣與我如何?價錢也隨便你開,大道銅錢和靈器法寶,我也有不少。”

“你敢!”關若風瞬間大怒。

瞪視著李往矣,渾身煞氣浮現。

“你看,你心愛的東西,你也不願割舍與人,所以何必強人所難呢。”

“哼,你一個堪堪一境的螻蟻,也配與我關若風比?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賣還是不賣?你若賣,我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你若不賣,嗬……”

關若風眼神傲然,神情冷漠,就像是真的在看一隻螻蟻、蚍蜉。

身上散發出來的煞氣愈發濃鬱,冰冷,讓許多路過之人,趕緊避開,不敢靠近。

李往矣卻安然無懼,輕搖折扇微笑道:“你是要以身份、威勢壓迫於我?”

“是又怎樣?”

“吾乃寒山書院謝嘉樹是也,你確定真要以威勢壓我?”

“你說什麼?你是寒山書院謝嘉樹?”

關若風聞言臉色遽變,不遠處的柔媚明豔的女子,也是有些花容失色。

寒山書院謝嘉樹,剛一下山就一日三戰,先敗同境劍修,再斬七境後期邪修,最後對陣八境法家門徒而不落下風。

北止戈洲中部,但凡消息靈通之人,都已聽過他的事跡。

關若風不過六境後期,就算是突破到七境,若真寒山謝嘉樹當面,他也不敢攖其鋒芒。

見對方似乎不信,李往矣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牌來。

令牌正面是一副囊括寒山石徑、楓亭、白雲的圖案,背面則是“寒山”二字。

正是寒山書院上院弟子,入世行走的身份銘牌。

看到這銘牌,關若風瞬間面如死灰,躬身道:“抱歉,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寒山高才,我向謝兄賠罪,無論謝兄如何降責我都願意承擔,隻求謝兄寬宥!”

柔媚明豔的女子,也趕緊小跑過來,對李往矣和小芊君萬福行禮,身子壓得很低,胸口衣襟敞開春光,也顧不得遮掩,更不敢吱聲。

看到他們這副模樣,李往矣懶散道:“前倨而後恭,淩弱而媚強,梅雲俠侶所創中正醇和的雙風穀,門風何時變得這般不堪了?”

關若風、柔媚明豔女子的臉色,變得更加難堪。

就在這時,一道爽朗的聲音響起:

“自二百年前,上一代宗主賀山風、安薰風不明不白隕落,新人上位後,雙風穀的門風就一年不如一年了,早已不複昔時盛名。”

李往矣循聲看去,隻見一位身材魁梧挺拔的高大青年,正從街道那頭走來。

竟是昨日長街之上,以一敵二的蕭野。

走近後,他不看關若風兩人一眼,對李往矣抱拳道:“見過李兄!”

李往矣訝然:“你認識我?”

“我北上之時,曾於途中與謝嘉樹相遇,本想與他問拳,然其師命在身,著急南下,無心與我對戰。便告知我說寒山書院還有一位李更新,境界、修為皆在他之上,我若非欲問拳寒山,可去找他。”

“今日小鎮相遇,特向李兄問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