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泮沉沉睡了覺,感覺好很多,隻是口渴又頭疼。
他勉力起身,想看看幾l點鐘,鹿露有沒有睡下,順便再吃第二頓藥。剛剛支起手肘,就聽見旁邊有人問:“你醒了?還好嗎?頭疼不疼?”
林泮訝然,連忙側頭避開:“咳,您怎麼在這裡?請離我遠一些,免得傳染。”
“我打過這個疫苗了,管一年呢。”鹿露遞給他一杯水,“快喝水,多上廁所,然後吃藥。”
她晃晃藥盒。
“我自己來就好。”他忍住喉嚨的乾澀,掙紮起身,視線掠過手環的鐘表,已經淩晨1點23分,“您快休息,明天不是還要去參觀嗎?”
“取消了。”鹿露奇怪地問,“你不會以為我會把你一個人留下,自己跑出去玩吧。”
林泮喉嚨啞了,說不出話,隻能接過水杯,抿兩口潤嗓:“我可以照顧自己。”
鹿露理都沒理他,把藥盒打開:“吃。”
林泮知道什麼時候不能強,順從地接過服下,這才道:“請不要——”話還沒有說完,營養補充劑就懟到嘴邊,袋裝的補充劑兌熱水後變成了微甜的流食,不算好吃,也不至於難以下咽。
“快吃。”鹿露說,“聽話。”
他抿抿唇角,興許是體溫還沒降下來,身體熱得發燙,沒有力氣,反抗忽然變成了艱難的事。林泮幾l次組織語言,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乖。”鹿露卻當他默認,把補充劑塞他手裡,又撕開一片退熱貼,“貼個這個應該舒服點。”
腦袋昏沉發燙,林泮發怔不語,任由她仔細貼好冰涼的敷貼,給予神智陣陣清明。
他眨眨眼,混沌的思緒清醒少許:“鹿小姐——”
“你生病了,生病就該休病假。”鹿露一本正經道,“現在我是作為朋友在照顧你,不是你的老板。”
林泮再傻也不會把這話當真:“您該休息了。”
鹿露真誠道:“你睡著我就走啦。”
她給他掖好被子,“快睡。”
林泮稍稍遲疑,如她所說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呼吸就平緩下來。但身邊人毫無離開之意,窸窸窣窣地坐在床尾凳,不知道在做什麼。
他無法,重新睜眼起身。
鹿露趕忙問:“要喝水嗎?”
林泮掀開被子:“我想去一下衛生間。”
“噢噢。”鹿露又坐回去,抱著枕頭繼續看劇。
今天沒有新意,還是古早動漫,這漫天風雪,一看就很適合刷《鬼滅之刃》。
林泮在衛生間裡待了五六分鐘才出來。
鹿露扭頭:“你拉肚子了?”
“沒有。”隻是剛才吃過東西,必須漱口。這是保育院刻在他骨頭裡的習慣,早起早睡,一天三頓,飯後漱口,走路輕手輕腳,日常保持安靜。
鹿露識趣地沒有追問,催他快點睡覺。
林泮沒有再趕她。
他太累了,也很難受,也並不想她離開,雖然彆墅暖氣很足,可隻要想到外面冰天雪地,下意識就覺得好冷,她能讓他暖和一點兒。
鑽進被窩,藥物與身體發生反應,四肢沒有那麼酸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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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這片刻空檔,大腦休眠,強製身體進入休息狀態。
他又睡著了。
鹿露看完一集動漫,湊近看他。
他的睡顏總讓人擔憂,眉毛微蹙,嘴唇沒有血色,睫毛緊緊貼住眼瞼,時有震顫,仿佛靈魂去了很鬼魅的冒險之地,總有無窮無儘的困難,吃不飽,穿不暖,走不完的夜路。
她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臉,半空卻驀地停住,收回到臉頰邊,貼住臉孔捂捂熱。
等到手指都暖和,這才小心翼翼地撫過他的面孔。
還是很燙。
鹿露暗暗歎口氣,把他的被子掖得更緊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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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要承認,未來世界的醫療資源分布極不均衡。
換做普通人,感冒發燒最多就吃兩袋退燒衝劑,十塊錢五袋,便利店的藥物售賣機就有。這是非處方藥,非常便宜且多效。條件好一點兒的就去社區醫院掛個號,中檔小區等個兩三天,高檔點兒的也許明天就有號,且當天就能采血,明天拿著報告過去就行了。
要是像鳶尾社區這樣的地方,社區醫院大家已經看不上眼,瞄準的是社區內的私人診所。說是診所,規模卻不小,從醫美到普通外科手術都能做,200的掛號費隻要掏得起,當天就能看見醫生。
不過,一進一出就是四位數起,也隻有高收入人群才願意為感冒付出這麼多。
林泮的運氣很好。
他為鹿露準備的醫療用品都是通過黃教授弄到的,宇宙醫療出品,起效快、副作用小、安全溫和,彆說原版藥了,就算是仿製藥也要賣到幾l百塊,還不是論盒,論片。
半夜才吃第一顆,四點多鐘的時候,他不僅退了燒,精神也回來了,隻剩疲憊和喉嚨發澀。
想喝水,卻起不了身。
鹿露就睡在他旁邊,身體微微蜷曲,牢牢壓住被子,可再暖的房間,睡著總覺得冷,於是天才般反卷起一片搭在身上,說不出的好笑。林泮試圖扯過一點給她蓋好,無奈長度不夠,扯又扯不回來,無奈之下,隻能把自己身上的被子翻過來,反著將她裹住。
她不冷了,舒展手腳攤開。
林泮捂住口鼻,低低咳嗽兩聲,餘光瞥見臥室門開了一道縫。
“醒了?”喬納森十分意外,輕悄悄推門,“好點沒有?”
他點點頭,指指熟睡的鹿露,無聲道:“送她回去。”
喬納森笑了:“蓋這麼嚴實,送回去乾什麼,哪裡不能睡。”他看林泮準備下床,不由奇怪,“你起來乾什麼?餓了?我去給你衝點東西。”
林泮搖搖頭,進衛生間洗了把臉,更清醒了些。
看鹿露還在熟睡,自己又沒有氣力抱她回去,隻好任由她去,輕聲掩門
下樓。
喬納森正在切水果做沙拉,4點鐘,餐廳還沒有營業,他打算湊合吃點兒,反正這幾l天都得節食。
“你吃什麼?”他看見林泮下樓,以為他餓了,“我隨便給你弄點,煮個湯飯怎麼樣?麻煩的我可做不了,半小時後我就走了。”
“不用。”林泮啞著嗓子,戴口罩洗手,“你要吃什麼,我來做吧。”
喬納森:“……”這人真能自虐。
他簡明扼要:“回去,睡覺,不然我就把鹿露叫醒。”
林泮:“她在睡覺。”
“沒得商量。”喬納森道,“坐下,一會兒吃完回去睡覺。”
林泮蹙眉:“我已經好了。”
“你怕什麼,休息兩天就會失業嗎?”喬納森把切好的黃瓜塞嘴裡,順便遞給他兩片,“生病還不知道撒嬌,你是超級機械人啊。”
林泮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不會吧,你沒看過《超級機械人》?”喬納森有些難以接受,“我隻比你大四歲……嘖,你吃雲吞吧,我看到昨天酒店有送過來,找到了。”
他拆開酒店的外送盒,裡面有新鮮的生雲吞,乾面條,湯圓,一次性煮鍋,湯底料,分格配菜,還有一些水果零食,顯然是針對中國客人準備的夜宵套餐。
這不需要費什麼功夫,煮鍋打開,倒進湯料和雲吞,等熟就能吃了。
喬納森直接端到他面前,自己飛快做了頓沙拉。
林泮看確實不需要他做什麼,老實坐下,等雲吞煮好了慢慢吃。
什錦口味,有蝦仁、豬肉和香菇幾l種,每一個都不大,剛好一口吞,溫熱爽滑的面皮混合肉的鮮香慢慢滑入喉嚨,有種熨帖的幸福感。
林泮沉默了會兒,忽然問:“為什麼要押我?”
喬納森對他釋放善意,即便真的有惺惺相惜的性格緣故,更多的也是某種目的。他曾經困惑自己能幫他什麼,現在卻明白了。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喬納森說,“你對自己沒有信心,我有。”
林泮沒有作聲。
喬納森看看手表:“還有十分鐘,我長話短說。”
林泮抬頭,安靜地等待。
“你反對第三者嗎?”他開門見山。
林泮問:“我的答案很重要嗎?”
“當然。”喬納森說,“假如你不接受,我們就真的隻能做普通朋友了。”
林泮莫名笑了,半晌,道:“我忠於我所選擇的人。”
喬納森揚眉。
“我沒有過‘家’,對它沒有想象。”林泮平靜道,“她說家裡有幾l個人,我就接受幾l個人。你不是因為這個緣故才選中我的嗎?”
“一半一半吧。”喬納森吃掉盤子裡的沙拉,這就是他今天十二點之前所有的份額了,這麼想,剩下的一點雞蛋都顯得無比美味,“你聰明但好相處,也沒有排他性,完美的夥伴——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勝率,鹿露喜歡你,這是最重要的
,如你所說,‘她’才是這個家的核心。
“還有,雖然我不知道你在糾結什麼,但看開一點吧,我看了人類婚姻曆史什麼的書,21世紀的女性都流行晚婚。”
他看林泮吃完,把盤子收走,“等她結婚,我們都老了。”
林泮怔住。
“我走了。”喬納森拿起掛在門口的大衣,“好好休息,愛自己才知道怎麼愛彆人。”
林泮抿住唇,起身送他:“路上小心。”
喬納森揮揮手,大步走向外面的風雪。
林泮注視著他的背影,忽然發現世界真的很奇妙。他一生所想,不過片瓦遮身,阻擋最冷的風雪,喬嶼森卻寧可放棄安穩的屋簷,冒著風雪前行。
他們是當下截然不同的兩種人生。
鹿露呢?
擁有這座房屋的主人,又在想什麼?
她才是決定誰能留下,誰被趕到街頭的人。
一念及此,身體愈發疲憊。林泮低低咳嗽兩聲,抓緊時間幫鹿露預定好早午餐,找到昨天吃的藥物,繼續服用一份,漱口刷牙。
沒有回到原來的房間,他重新找了間客房,把自己埋進柔軟的鵝絨被。
唉,挪威的冬天可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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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納森坐雪車到度假村門口,換乘自己的保姆車。
經理人比爾遞過一杯加冰美式:“早。”
喬納森瞧他眼:“通宵?”
比爾攤攤手。
高定秀場集合了全球最頂尖的時尚品牌,他們混時尚圈的哪裡能錯失這樣的機會,從落地開始就連軸轉應酬。喬納森要不是陪鹿露,也是一樣的行程。
“你怎麼樣?”喝了個通宵,比爾仍舊神采奕奕,各行各業混出頭的人,精力多多少少比人強些,“順利嗎?”
“順利。”喬納森躺倒,“我還能住過去,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比爾笑了,也很佩服他這點,但亦有擔憂:“能長久麼?”
喬納森不答反問:“你知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這麼多人願意接受開放式關係?”
“因為人容易喜新厭舊?”比爾猜測。
“不不,根據婚姻調查報告,堅持開放式婚姻的人認為,短暫的□□關係隻能算外遇,不能算家庭的一份子。真正有益的第三者能夠使婚姻保持新鮮感和流動感。你知道的,最大的婚姻殺手是無聊,你對著我,我對著你,一成不變。”喬納森慢悠悠道,“三個人就不一樣了,想獨處的人可以獨處,想比較的時候有嫉妒,多有意思。你覺得呢?”
“我是一個理性的人,隻認為婚姻和權利義務有關,愛情是另一回事。”比爾說著,忽然問,“等等,什麼婚姻調查報告。”
喬納森戳進吸管:“美藤社會學院新發表的兩性論文,不長,也就三百多頁,怎麼樣,要不要推送給你?”
“免了免了。”比爾敬謝不敏,卻道,“說起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麼事?”
“你這麼聰明,乾什麼老說自己沒有才能?”比爾不解,“總不是喜歡媒體給你的‘花瓶’頭銜吧。”
喬納森笑了:“我怕自己十全十美招人嫉妒,老天看不下去收了我,那不是很冤枉?”
比爾無語。
“開個玩笑,其實我隻有一點小聰明。”他注視著杯中沉浮的冰塊,慢悠悠道,“也許哪天就翻車了,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