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最大的特性就是相對論,和有的人聊天,度日如年,恨不得地球爆炸,但也有些人特彆會聊天,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東方康儼然是後者,鹿露來之前以為會度過漫長的一個下午,但聊著聊著發現已經傍晚,對他的印象也大為改觀。
他也很懂點到為止。
排球比賽結束後,客套地問了句是否要一起吃晚飯,被她回絕後也隻是點點頭,道:“我對你買賣股份毫無異議,假如你有什麼需要聊聊的,隨時給我電話。”
鹿露不可能問他,但領他的情:“謝謝。”
“再聯係。”東方康看見她的車過來,紳士地走過去替她打開車門,等鹿露上車後才道,“路上小心。”
鹿露揮揮手:“你也是。”
他笑笑,往回走兩步,坐進自己的車裡。
司機往旁邊靠靠,讓她的車先走。
鹿露瞧見,忍不住問林泮:“東方康對我這麼客氣,隻是想和我交個朋友,還是彆有所圖?”
林泮神色微頓,稍有為難。
男人最了解男人,昨天比爾和喬納森都看出來的事,他怎麼可能察覺不到。然而,東方康身份非凡,和鹿露的接觸明顯是奔著多接觸、多熟悉,看看適不適合結婚,含蓄克製,遠不到“追求”的階段。
此時分說,也著實不好說。
“我想,”他斟酌道,“東方先生沒有惡意。”
東方樂示好在前,鹿露對東方康的所作所為還真沒有多想:“也對,就當交個朋友好了。”
就像東方康自己說的,他對她的股份沒有興趣,也不打算插手,是她在宇宙醫療和東方家最合適的盟友,有他從中斡旋,以後賣了股份也不會鬨翻。
鹿露這麼想著,翻過此頁,專注另一個關心的問題:“你覺得天萊的總裁怎麼樣?”
“K先生原本就職於SCA,製作過很多檔有口碑的節目,隻是因為職業瓶頸才跳槽到天萊,他在圈內人脈廣闊,也非常有能力,就任沒多久就挖掘了娜拉小姐。”林泮斟酌道,“這次下定決心引入投資,應該是想徹底改變天萊的困境。”
鹿露:“SCA是什麼?”
“SC是衛星城的意思,A-Z是二十四個不同的電視台。”林泮解釋,“十大衛星區隻有24個電視台能同時播放,其他都是地方台。”
“噢噢。”衛星城版的CCTV,鹿露懂了,“職業瓶頸是什麼?”
“恐怕和他的性取向有關。”
鹿露對這個毫不吃驚,好萊塢多少同性戀啊,太正常了,但對他的信息量表示驚訝:“網上說的?”
林泮思考兩秒,決定說實話:“他的助理是我的學長。”
鹿露頓時豎起耳朵:“和我說說,你都不怎麼和我說自己的事,什麼學長?你們很熟嗎?”
“駿澤的傳統是每年暑期,都有以前的學長回來帶我們參加夏令營。”林泮道,“汪助理比我大五屆,我大二的時候過來
給我們上過課。”
駿澤之所以被稱為馴馬場,與它的馬術俱樂部有很大乾係。很多在校生通過馬術比賽結識富豪名流,沒畢業就給他們做情人,因為人數多,條件也好,在上流圈層形成了獨特的標簽。
但揚州瘦馬出名,瘦馬卻不是都出自揚州,揚州姑娘更不會都是瘦馬。
細數數,駿澤每屆招收數百人,變成名流情人的也就個位數,其他學生還是按部就班地畢業、工作、相親結婚。
鹿露的鄰居劉欣然的丈夫,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畢業生,汪助理亦然。
他叫汪智,曾經是自己那屆的優秀學生,成績全A,但在馬術上天賦一般,隻參加過幾次就退出了。
畢業後進入電視台工作,機緣巧合被分配給K當手下,後來K跳槽到天萊,也把他給帶走了。今天看比賽,鹿露他們在前面聊天,他們就在後面交換名片,互相介紹。
汪助理不記得林泮,林泮卻記得他,稍稍一提學校,雙方立馬就親近許多。
K的遭遇在圈內不是秘密,他和男朋友成雙入對出席晚宴也是常事,汪助理隱晦得提了提,林泮就明白了。
當然,投桃報李,林泮也非常明確地告訴他,鹿露持有宇宙醫療的股份,是東方家的座上賓。
K想拉投資,鹿露想要天萊的版權,雙方都有意願,聊起來自然順暢。
林泮和她說了不少打聽到的事,天萊最近簽下了哪些藝人,K雖然離開了電視台,但人脈還在,弄到了不少合作的機會。
“原來你們不熟啊。”鹿露重點偏移,遺憾道,“還以為你遇到朋友了,對了,你和你的同學還有聯係嗎?”
林泮頷首:“偶爾有。”
“你們有個群?”
“同學錄。”林泮微不可見地遲疑了瞬,還是打開自己的手環,投影出界面。
同學錄是通訊賬號的一個附屬功能,打開就會彈出單獨的一個通訊頁面,裡面有添加的同學和老師,入學就有班級、學院大群,還有學校的公告欄,功能完善。
鹿露禮貌地瞅兩眼就移開了視線。
“如果你要和同學出去吃飯,可以請假哦。”她說,“但要提前和我說。”
“好。”
鹿露想想,最近也沒什麼事:“看完奧運可能就要回去了,你還沒有好好逛過吧,明天給你放半天假?”
林泮問:“您明天有什麼安排嗎?”
鹿露連續看了幾場比賽,也覺得累了:“來都來了,我也去逛逛景點。”
“和喬納森一起去嗎?”
“應該。”
林泮輕聲道:“好的,我先給您訂票。”
鹿露本來隻是一說,這會兒倒是真的起了興趣:“去故宮,然後去雍和宮,那還能求手串嗎?”
林泮查閱信息:“可以的。”
“好,明天先去這兩個地方。”她拍板。
計劃著明天的玩樂,時間就特彆容易過,鹿露到酒店
還在看攻略。
彆看大部分人類已經上天,北京還是商務出差與旅遊的熱門地,甚至政治性比過去更濃鬱,全球各國的辦事處都要來此公乾,為此常駐的人口比過去少不了多少。
大家來都來了,肯定也會帶家屬旅遊一下,故宮這種熱門的旅遊景點熱鬨不輸從前,都得提前訂票訂座。
還有一些以前沒有的新玩意兒,高科技地標,鹿露雖然知道很“旅遊”,但忍不住想去見識見識——她不信清朝人到上海,不會想看看東方明珠塔。
連泡澡都在看,這個想去,那個也想去,已經排了三天。
太入神,沒聽見敲門聲,直到門外響起聲音:“露露,我能進來嗎?”
“進。”
喬納森推門進來,看見的就是浴缸裡濕漉漉的她。
綿密濃稠的白色泡沫像海浪的裙邊,溫柔地擁裹住她的身體,她的皮膚濕潤而有光澤,頭發被盤成花苞避免淋濕,卻依然有幾縷漏網之魚搭在頸間。
“你回來了。”她笑笑,“玩得開心嗎?”
“嗯,我和路易見了一面。”喬納森走到浴缸邊,低頭親吻她的額角,“我們簽好了解約協議,從今天起,我和IM的合作就結束了。”
他和路易的會面比想象中更體面,路易數次挽留他,表示今後在IM會給他更多支持,
鹿露替他高興:“你自由了。”
“是的。”他笑道,“以後就得自己找活乾了。”
鹿露戳破一個七彩的肥皂泡,微微擰眉,他的語氣並不輕快,不是她想象中解脫後的如釋重負,反而有些複雜,不由擔憂:“出什麼事了嗎?”
喬納森不意她這樣敏銳,微微停頓片刻,才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開口。”
“有什麼不能說的?”鹿露抬起眼睛,認真打量他,“你劈腿了?”
喬納森握住她的手,不顧上頭的水痕和泡沫,搭在自己腿邊:“我想我有最基本的忠誠。”
“那是為什麼?”
喬納森斟酌片刻,坦白道:“和路易吃飯的時候,我臨時接到一個電話,雲水降真想拍一個新的廣告片,問我要不要去試試。”
鹿露想岔了,開始苦惱:“我不認識他們啊。”
“NONO。”他忍俊不禁,“我可以靠自己得到這份工作,當然,還有一點運氣——拍攝廣告片的是一位著名導演,他和雲水的總裁頗有交情,本來不可能接這個活兒,但雲水投資了他停擺的新電影,作為交換,幫忙拍攝這一支廣告片,時間隻有一周,我想其他人都有安排好的工作。”
鹿露明白了:“機會難得。”
“是。”喬納森說,“藝術片的導演,很少有這樣的機會,一切都很突然。”
鹿露:“你想去?”
他注視著她:“我很難抗拒這個誘惑。”
“明天就去?”
喬納森不說話了,低頭看著她的眼睛。
“要我陪你回去?”鹿
露猶豫,陪他也不是不可以,但之後回不回來呢?她還想看個閉幕式。
“當然不用。”喬納森完全沒想到她是這麼想的,意外又歉疚,“我知道你想到處逛逛,可——露露,我不想失去這個機會,抱歉。”
鹿露仰頭,浴室燈光明亮,水霧蒸騰,把人都渡上一層柔和的濾鏡。
“這不需要道歉。”她握拳,想捉住掌心的水,可還是順著指縫流掉了,“你想去就去。”
喬納森擁住她的肩頭:“我不想你生氣。”
“我沒有生氣。”鹿露道,“旅遊當然沒有工作重要。”
她的語氣隻有遺憾,沒有惱怒與不滿,反而令喬納森更難回應。
“你去吧。”鹿露摸摸他的臉孔,“彆難過,沒事的。”
喬納森收攏手臂:“我很抱歉,真的。”
鹿露“呃”了一聲,小小意外,他看起來可不像是這麼黏女朋友的人,連忙抱住他的腰:“沒關係,好好工作,你剛剛離開那個破公司,應該要爭口氣。”
喬納森親吻她的耳廓:“你真的不怪我?”
“真的,我為什麼要怪你,人努力工作是好事啊。”鹿露身上都是濕的,抱了他一會兒,把他的襯衫都映透了,“今天早點睡,明天早點出發,你訂票了嗎?”
他說:“還沒有。”
“那馬上訂,不要沒票了。”她說,“我馬上洗好了,一會兒讓你。”
喬納森不言語,垂首凝視她的臉龐。
他想起中學的時候,學校組織學生到博物館參觀,彼時,展館正展出一件古老的瓷器,上好的白瓷燒製成的少女,臉孔溫潤無暇,輕紗柔軟地覆蓋在她的臉孔,在燈光下散發著柔和朦朧的光,難以想象竟然是瓷器。
多麼像她,心無塵垢。
可惜,他早已決定自己的前路,不是今天、明天,也會是下月、下下月。
工作遲早到來,他總會離開她的,若非如此,憑什麼甘心做情人。
隻是想歸想,事到臨頭,還是有些微妙的不安,分離是感情中最大的磨難,誰也不知道,短暫的分彆是否會變成長久的冷落,女孩子總是容易變心的。
但他藏起了自己的情緒,解開衣扣,裸身入水:“讓我乾什麼,我過來就好了。”
水線陡然上漲,七彩的泡沫一陣陣撲出浴缸,是欲海的漲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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