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露和恭子簽訂了一個意向書。
這個東西沒有法律效益,隻是給雙方一分信任,等到艾律師坐著林泮預定的公務艙到地球,她們再簽真正的合同。到時候就能直接把購置TOT公寓的事交給她辦,再委托注冊一家個人服務公司,把員工的工作關係轉移過去。
事情有些多,但理論上都不需要鹿露自己多費心。
她和恭子聊完就出去約會了。
此時大約4點多鐘,日頭已經偏西,外灘的馬路也不再熾熱,行人漸密,大部分是遊客,津津有味地觀賞街邊古老的建築,眺望奔流的黃浦江。
衛星城沒有水係,隻有人造的小河池塘,因此,哪怕隻是黃浦江,在天上的人看來也足夠罕見。
鹿露今天定的就是遊輪上的餐館。
水上餐廳的味道不見得好,可勝在清淨不容易被圍觀,彼時對著滿天星辰,看看江景吃吃飯,也算慰勞自己連續三日的努力工作了。
她到得早,遊輪還沒有多少人,隻有服務生殷勤地帶路。
喬納森已經到了,倚靠在甲板的長椅上,腦袋枕著手臂,發絲被江風吹亂,仿佛在拍攝隨意風的廣告。
鹿露心頭泛出淡淡的喜悅。
她和喬納森的感情不見得多麼深厚,可遠行回到某個城市,能赴一場相約的晚餐,確是美妙的感受。
遂小跑上船,噠噠噠跳上樓梯:“你到的好早。”
“從健身房過來很近。”喬納森摟住她的腰,埋首在她頸間親吻,“想我了嗎?”
他的嘴唇貼著頸肉,癢癢的,鹿露笑了,貼靠著他坐下:“你想我了嗎?”
喬納森想想:“應該比你多一點吧。”
養隻寵物都會改變人的生活,何況生命裡多出一個人。她不是夜間的露水親吻玫瑰,而是縈繞在領口袖間的香味,若隱若現卻如影隨形。
他不能再將日程安排得密不透風,需要提前和助理說,記得留出時間,以便安排約會,穿衣打扮也要考慮她的喜好,遷就她的偏愛。以及……必要的時候透出口風,提醒越軌者自己已有所屬。
她的對他的意義,比他對她要多,那麼,肯定是他想的多一點吧。
喬納森握住她的五指,牽引到胸膛。
鹿露抬起頭,衣衫很薄,他的皮膚微微發燙,許是來自餘暉的青睞。她忍不住親他,卻不小心吃到自己蓬亂的發絲,連著“呸”兩口才吐出來。
喬納森笑了,幫她理好飛亂的鬢發。
“這次出門辛苦嗎?”他起話頭。
“還行,路有點遠,但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鹿露也需要一個人傾聽自己見聞,“東北比這邊冷清多了,田裡隻有機器人,沒有活人,廠區裡倒是人多,聽說有的已經三代了,一直在地球生活。”
喬納森“嗯”了聲,替她點了飲料。
“你喜歡在地球還是衛星城?”她問。
“工作在衛星城好,什麼
都方便。”他說,“生活度假可能還是地球好吧。”
鹿露歎氣:“要不是我9月還要上大學,真想住在地球,到衛星城度假。”
“大學也有實踐課,你選地球的課不就好了。”侍應生送上肉醬薯條,喬納森拿起一根金黃的土豆條,蘸滿肉醬,喂到她嘴邊。
鹿露一口吃了,被龐大的熱量俘獲:“很好吃誒,你嘗一嘗嗎?”
他笑笑,在她唇角揩過,再將指尖放進唇邊,舌尖舔過:“唔,黃油的味道。”
鹿露頓感同情:“等下哦,我給你弄。”
她拿起刀叉,將薯條外皮剝去,徒留裡頭酥軟的澱粉內芯,也沒有強求,隻切指節大小的一塊,叉起來喂給他:“這樣能吃嗎?”
喬納森忍不住笑了。
鹿露最可愛的地方就在這裡,明明可以要求他陪著吃飯,明明喜歡人陪著大快朵頤,可卻從來不勉強他,願意遷就他的想法。
“當然,這樣就能吃了。”他湊近叉子,含住這一小口的薯條芯,輕輕一抿就化。
鹿露開始吃第二根,含混問:“好吃嗎?”
“好吃。”他勾過氣泡水的吸管,方便她喝。
暮色漸漸降臨了。
晚風清涼,遊輪徐徐啟航,兩人換到屋裡的餐廳,選了靠窗的位置,一邊吹風一邊吃飯。
喬納森依然吃得不多,卻每樣都嘗了嘗,頂多把油炸鱈魚的外皮剝掉,隻吃魚肉,或是撈出奶油湯裡的蔬菜,放進水碗洗一洗,當水煮西藍花吃。
鹿露看他可憐,努力描繪口感:“這個奶油味有點重,好像放了奶酪。鱈魚的皮很酥,撒了點甘梅粉,不對,可能是話梅陳皮,一點點酸,不膩。”
喬納森則說起以前沒有吃健身餐的日子。
“我中學讀的是私立,可以提前一天預定早點,八點鐘派送機器人到教室分發,但沒有什麼新意,隻是各種各樣的三明治和面包,有一種鮮奶乳酪面包,中間夾一層奶油,非常好吃。”
少年時代才過去七八年,回首卻似前生夢,他不由細細回想,“我不容易胖,經常點這個吃,可惜後來當了模特,在公司食堂吃飯,隻能吃健康餐,再也沒有吃過那麼好吃的奶油面包了。”
鹿露被他說饞了:“是奶油好吃,還是面包好吃?”
這誰知道呢,興許是青春期容易餓,奶油熱量高才格外美味。喬納森想著,卻沒有說破,道:“大概是奶油好吃,面包也好吃。”
鹿露好像很滿意這個回答:“那晚上回去的時候,我們去面包店買點面包吃吧。”
“聽你的。”
兩人慢慢享用完了這頓晚餐,在遊輪靠岸的時候下船。
這裡正好是黃浦江和蘇州河的交界處,散步過去也很近。梧桐綠蔭遮蔽月色,街道兩邊都是酒吧,門口是駐場歌手的全息投影,哪怕不喝酒,也能聽見歌手忘情地演唱。
鹿露一路聽過去,發現一首歌都沒聽過,忽然就想起天萊娛樂了。
“娛樂圈好玩嗎?”她問。
喬納森笑笑:“我吃的苦都在那裡,得到的一切也來自那裡,實在不好評價,容易賺錢倒是真的。”
“那我考慮考慮。”鹿露道,“天萊的股份應該還沒有賣掉吧。”
喬納森不得不提醒她:“小心被騙。”
鹿露點點頭:“我會小心的。”
喬納森悠悠歎氣。
“你怎麼了?”她瞅瞅他,“該不會是怕我看到比你好看的人,就不要你了?”
“我不該擔心嗎?這一行彆的不好說,漂亮面孔隨處可見。”他半真半假道,“我也不算年輕了。”
鹿露挽住他的手臂:“我不貪心,有一個就夠了。”
“我也沒那麼小心眼。”小女孩貪新鮮不是什麼大事,他不在她身邊的日子,遇見喜歡的嘗一口就嘗了,彆妨礙他就行。可惜,鹿露沒有當真,哈哈一笑:“知道了,那我多看兩眼,你可彆生氣。”
“多看看我。”
鹿露立時停下腳步,借著霓虹燈仔細看他。
半晌,問:“可以了嗎?”眼睛不眨有點酸。
喬納森被她逗笑了,收攏手臂,緊緊擁住她。
簌簌的風聲裡,她的身體溫溫熱熱的,叫他一時舍不得鬆手。
今生今世,有幾個女孩能這麼認真地停下來,這般專注地為他停留片刻呢。
他應該多愛她一點兒。
“起風了。”他與她耳語,“我們回家吧。”
鹿露抬首,注視了會兒他的臉孔,展開笑顏:“好。”
到公寓也就五六分鐘。
短也不短,足夠公寓裡的智能設備啟動,窗簾拉緊,空調打開,浴缸放滿熱水,香氛機噴灑出甘甜的氣味。
兩人在客廳親吻了兩分鐘,喬納森就不得不鬆開:“我去收拾一下。”
“噢。”鹿露乖巧地鬆開他。
她已經知道時下的習慣,因為生理結構不同,對男性的衛生要求比較高,他們需要一點時間做準備工作。不過,知道歸知道,好奇……也是有點好奇。
——上次有點不好意思,都沒有留意細節。
喬納森看出了她的心思:“我洗完就出來。”
“嗯嗯。”
他動作很快,十分鐘後便裹著浴袍出現,皮膚和發梢水汽未散,濕漉漉的霧氣感,好像洗過的草莓,散發著芬芳可口的水潤。
鹿露期期艾艾地問:“我看一下會不禮貌嗎?”
“有時候,我倒是希望你不這麼禮貌。”喬納森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幾支不同顏色的管狀物,大小和護手霜差不多,“喜歡哪一個?”
鹿露湊近了看:“都一樣嗎?”
“一樣,現在基本都是吸收型的。”夜晚漫長,喬納森很有耐心,拉她坐到自己腿上,告訴她這種安全用品的原理。
和過去按照大小買型號不同,現在的安全產品都是液體或膏體狀的,噴灑OR塗抹在關鍵部位,就能形成一層切合尺寸的保護膜。可以說,如今所有的安全用品都不會有脫落的風險,成功概率無限逼近百分之百。
而所謂的吸收型,即是指材料能和男性獨有的某種蛋白質產生反應,使其稍稍硬化,變成類似於橡膠的產物,方便拿取。這麼一來,幾乎完全杜絕了留存DNA的可能,既保護了雙方的生理健康,又維護了男女的生育權,皆大歡喜。
鹿露極有實踐精神,弄懂原理就親自上手嘗試。
擠出一點,像抹防曬一樣抹到手背,搓開抹均勻。
成膜時間很短,兩三秒鐘就消失無蹤了。
“真酷。”她把手伸到加濕器上。
昏黃的光線下,水汽一蓬蓬溢散,手背卻好像成了一片荷葉,表面慢慢聚起一顆顆水珠,滑來滑去,密封性杠杠的,皮膚卻幾乎感受不到異物感,依舊能感受到水霧的濕潤。
厲害了。
她扭頭問喬納森,眼中閃過躍躍欲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