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露見律師的過程異常順利。

紫荊花銀行牌面大, 律所合夥人專門等在辦公室，聽說她要找私人律師隻不過為一份雇傭合同，不僅沒有隨便敷衍, 反而毛遂自薦：“今後這樣零碎的事還有很多, 鄙公司很擅長打理這些，鹿小姐要不要考慮同我們簽一個長期合同？”

鹿露覺得她太謙虛了。

她來之前就在星網搜索過這家幻影律師事務所，大大有名, 處理過許多大熱案例, 比如說, 某位男性富豪換女友如換衣服，可法律規定生育權屬於女性，為留住屬於自己的孩子，他找到這家事務所，擬定婚前協議，確保孩子的撫養權都歸屬他。

他和第五任妻子為兩個孩子的撫養權撕得昏天暗地，最後該人憑借律師製定的幾無漏洞的協議，贏得了官司的勝利。

還有一位女性家財豐厚, 留有的孩子也不少, 為確保大部分財產歸最心愛的孩子所有, 她也請幻影事務所幫忙擬定遺囑，最後這個遺產官司打了三年多，遺囑的內容實現了七八成。

類似的案例不勝枚舉, 富豪家庭八卦多，新聞也願意報道, 能在網上找到很多信息，而幻影事務所就好像背後的幽靈，時隱時現, 大殺四方。

因為他們驕人的勝率和低調的作風，許多富豪都與他們有委托，幫忙處理自己的私人事務。

鹿露未來也一定如此，有個律師辦什麼都方便。

她想想，問：“怎麼收費呢？”

“十萬年費，谘詢不收錢，每次擬定合同並處理相關事務，會收取部分費用，肯定比單次更優惠。”高級合夥人道，“我們也代為處理一些您不方便辦的事。”

“比如？”

“匿名拍賣，在彆的城市購置資產，商業合作。”合夥人笑笑，見她沒什麼表情，又補充道，“還有一些不宜露面的事，我們經常遇到類似的情況，當事人不願與想分手的對象見面，會委托我們代為轉達。”

鹿露開始覺得劃算了：“你們業務很廣泛。”

“我們旨在為替客戶減少每件事的法律風險。”合夥人篤定道，“而高淨值人士離不開律師。”

鹿露調出之前的雇傭合同：“這幾份合同怎麼樣？”

合夥人認真對校：“中規中矩，該寫的都寫了，隻不過今年上半年本區的《勞動法》有修訂，雇工因家屬患病而違約的金額下調30%，這裡沒有修正，假如產生糾紛，後續會有些爭議。”

鹿露看她壓根沒有翻閱資料，一下就能說出問題，稍稍詫異。老吳情況特殊，有患病的兒子，簽合同時才多加了一個條款，並不是常見的條目，她居然一口就能說出問題所在。

說實話，她以為高級合夥人都不需要死記硬背最新的條款了，沒想到人家專業過硬。

那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她現在急缺律師，也懶得貨比三家。

一年十萬而已。

“我們簽合同吧。”她果斷道，“是你負責嗎？”

合夥人道：“如果您沒有專門指定的人選，應該就是我。”

“你叫什麼？”

“艾黎思。”

鹿露好像聽過這個名字，在對方擬定合同的間隙，跑到廁所上網搜索。

“哎！”果然看到過好幾次，沒錯，艾黎思是幻影律師事務所的高級合夥人，早年以打離婚官司聞名，不是幫富豪守住萬貫家財，就是幫情人贏得大筆賠償，最傳奇的一次是幫欠下高額賭債的富二代與黑手黨談判，以兩千萬星幣了結一億的賭債。

新聞報道過這件事，她出了不小的風頭。

真厲害。

回到辦公室，鹿露看艾黎思的眼神都不一樣了。這位四十餘歲的女士保養得很好，微卷短發，戴紅框的無色智能眼鏡，勞力士的手表和愛馬仕的手袋，耳垂有兩顆鑽石耳釘，看著像時尚雜誌的編輯，沒想到本事過人。

不過……“艾律師，你也可以挑客戶的吧，為什麼想同我合作呢？”她直言不諱，“我可沒有精彩紛呈的官司讓你打，說不定你隻能掙我十萬塊。”

艾黎思訝然，抬首看著面前的年輕女孩：“鹿小姐，您這樣富有，又這樣年輕，這樣的客戶我要是錯過，肯定後悔終身。”

鹿露擺擺手，端起紅茶杯，茶的芬芳撲面而來：“你想多了，我隻是個有點幸運的倒黴蛋。”

“我很少看錯人。”艾黎思取過打印好的合同，一份紙質版，一份電子版。她拿起玻璃鋼筆，蘸蘸水，簽上自己的大名，並按下指紋，“您也不會看錯人。”

她自信的樣子感染了鹿露，她也簽下名字。

艾黎思將合同遞給助理，讓她拿去敲公章過審，順便存檔。她則馬不停蹄地開始工作，立刻著手擬定與林泮的雇傭合同：“鹿小姐，貼身助理的合同有很多注意事項，尤其隱私相關，我們必須用高額的違約金和法律責任來約束他們，否則，你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

鹿露忙不迭點頭。

她信任林泮，但更信任法律。

“合同嚴苛一點沒壞處，你要是信任他，可以在彆的地方給予補助。”艾黎思一條條解釋，“不過，基本的權益必須保證，在法律層面不能有漏洞，被抓住問題，宣告合同無效就麻煩了。”

鹿露：“嗯嗯。”

專業人士就是靠譜，艾黎思很快草擬完每條項目，並道：“沒有問題的話，我再潤色一下，晚上發給你。”

“我相信你的能力。”鹿露看看表，快到吃中飯的點了，“周邊有沒有好吃的店？”

艾黎思笑道：“我已經叫人在餐廳預訂了位置，鹿小姐務必賞光。”不等鹿露開口，又道，“他們家的漢堡極其美味，你一定要嘗嘗。”

漢堡能好吃到哪裡去？得嘗嘗。

“行。”

事實證明，大公司帶大客戶吃飯的地方，必有獨到之處。這家餐廳坐落在街角，紅白色小房子，裡外座無虛席，好在提前定位，在靠窗的位置有一張四人小桌。

艾黎思沒有騙人，漢堡好吃極了，肉餅鮮嫩多汁，草莓奶昔潤滑可口，門口全是拍照打卡的觀光客。

鹿露飽餐一頓，太飽，不想回家躺著，乾脆在周邊閒逛，買了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下午四點多才回家。

剛到家門口，鄰居亞曆山大劉就出來招呼：“鹿小姐。”

她頓足：“有事嗎？”

“今晚社區有慈善拍賣會。”亞曆山大遞上邀請函，“為改善城市的供水設備籌款。”

鹿露不懂：“供水設備怎麼了？”

“社區綠化面積大，每日花費的淨化水十分昂貴，您在買房子的時候應該有相關的條款，每年一萬的物業費用以維持社區景觀。”亞曆山大解釋，“雛菊路的廖女士能買到更好的供水設備，但價格高昂，大家經過商議決定進行慈善拍賣會，將所有款項用以迭代設備。”

鹿露問：“一定要去嗎？”

“這是融入社區的好機會。”亞曆山大委婉道，“鄰居們都很想認識新朋友。”

鹿露：“……”

不知道為什麼，她好像聽出了一點反面意思：你不來就是不合群，不合群會有麻煩哦。

“我看看時間。”她擺擺手，轉頭就把購房合同調出來，從頭到尾看了兩遍。

猜對了，購房合同裡還有一條奇葩條款：住客有義務維護社區氛圍，打造和諧友好的鄰裡環境，若社區內超過八成的住客發起投訴，社區理事會有權利要求住客搬離社區。

鹿露：“？？？”

她立馬發給艾黎思，不解地問，“我買的房子，能不能住還要聽彆人BB？”

艾黎思都沒想到業務來得這麼快，耐心道：“和土地所屬權有關，鳶尾社區的地塊屬於美籍，土地永久歸私人所有，未免土地價值受損，對所有者有一定約束。”

鹿露：“那沒事了。”買的是地，怪不得。

去就去唄，反正夜裡一個人待著也無聊。不過，一個人去是不行的，她全無經驗，於是飛快call林泮，讓他出主意：“這是乾什麼的？我是準備錢還是準備東西？”

林泮什麼都知道：“您買東西就好，出拍賣品的都是社區有頭有臉的人，他們欲出風頭。”

鹿露恍然：“原來如此，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拍賣會七點開始，你要陪我去。”

“我五點半準時下班。”林泮頓了頓，“沒問題，我陪您一起。”

老吳遞過來一杯橙汁，鹿露小小抿了半口：“你有事的話不用勉強哦。”總覺得林泮剛才的停頓有點怪。

“我不需要加班，六點左右等到。”林泮回避了問題。

“那好。”鹿露沒多想，飛快結束話題，迫不及待地跑到按摩室躺平。

累了兩天，肌肉酸疼得厲害，她躺下沒多久就打起了盹。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晚飯的點，昨天和中午都吃得西餐，今晚的家常中餐就顯得格外親切，她吃到七分飽，換件衣服，林泮也到了。

他見著她就道歉：“我回公寓拿衣服，遲到了，抱歉。”

“沒關係，還早呢。”鹿露瞧他提的袋子，“還要換衣服？這麼正式？”

“穿製服不禮貌。”他指指衛生間，“能借用一下嗎？”

“隨便用。”鹿露看看自己胡亂套的連衣裙，決定再加個發夾，“我也去梳個頭。”

林泮呼出口氣，平緩因趕路而劇烈的心跳，進衛生間更衣。

解開製服襯衫的扣子，換上白麻襯衣，捋平褶皺，雙臂依次戴好袖箍，不鬆不緊圈出臂圍，襯衫夾挨個夾住襯衫下擺，皮質圈帶箍住大腿，以保證無論什麼動作，露出的襯衣都紋絲不亂。

說實話，林泮不喜歡全套正裝，束縛感極其強烈，好像整個人被捆綁住，隻能束手就擒。

但他很清楚鳶尾社區的住戶都是什麼人。

富人階級，最講究的人群，最在乎禮儀和臉面的貨色。

東方家根本不會在意鹿露穿什麼，她拿著6%的股份就足以成為座上賓，可在社區裡，沒有男伴或是有一個儀表不周的男伴，會令任何一個人成為笑柄。

因此，哪怕知道今天有可能遇到熟人，可能碰見麻煩，林泮也一定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