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江亦燃帶方菡去吃了晚飯。當天晚上那家私廚的餐廳隻接待了他們一桌客人。
這是她第一次跟江亦燃吃飯, 緊張得不行。但也說不清是因為去的地方太好了，時刻擔心自己露怯，還是因為對面的人是江亦燃。
不過對方始終是很放鬆的樣子, 慢慢也就帶著方菡沒那麼緊張了。
吃完飯出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街道周圍的燈和廣告牌都亮了起來。
江亦燃送她回了學校。
但因為他的車不方便進去，隻能暫且先停在了路邊，兩個人一起下了車，再送方菡回宿舍。
夜晚的風帶著晚夏的溫和，以及淡淡的木槿花開的氣息。
江亦燃把車停在了學校大門的對面，所以兩個人要穿過一條很寬的馬路才能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快放假的緣故，這邊晚上出來玩兒的學生很多。光是跟他們一起在等紅綠燈的就至少有七八個人。
方菡捏了捏手指，整個人在原地站得筆直, 盯著對面的紅綠燈在看。
很快, 綠燈亮了。
方菡學校門口的這條馬路平時車就很多，再加上很寬，如果不快點走的話很容易走到一半就變成紅燈。
她本來就走路慢, 再加上江亦燃個高腿長, 走得就比她更快了。
雖然方菡很努力地跟在江亦燃後面, 但因為周圍人多，兩人之間還是很快就拉開了兩米多的距離，中間還隔了另外幾個女生。
方菡抿了下唇, 默默加快腳步, 再抬眸的時候卻發現：江亦燃不知什麼時候在馬路中間停了下來, 正回頭看著她。
那人把右手向後伸了伸，很明顯是叫她跟上去牽他手的意思。
她怔了半秒，嘴巴張了張，抓緊小跑了兩步跟了上去。
雖然有些意外, 方菡也確實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將手伸了過去，直到被他握住——
這是她第一次牽他的手。
兩個人都沒說話，隻是徑直穿過馬路往學校那邊走。但其實方菡心裡面緊張得不行，頭昏腦漲得發熱。
她左邊胳膊像麻掉了似的，手上卻能明顯感覺到男人手掌中的力道，以及乾燥帶著熱意的體溫。
或許是因為常年打球訓練的緣故。江亦燃的手上虎口處有很明顯的一層薄繭，有些粗糙毛楞。
方菡不敢亂動，隻是任由對方抓著。
但當他手上的薄繭貼近她皮膚時，那種觸覺還是從最末端一直延伸到腦袋裡，讓人心臟咚咚咚跳得停不下來。
方菡原本還在認真地過馬路。但自從被江亦燃牽住手後，她就一路懵懵的，直到被對方帶著到了馬路對面。
她自己什麼印象都沒有，隻剩下手上的停留著的，不屬於自己的溫度。
很快，紅燈亮了。
不過方菡已經不在意這些了。即便過了馬路，江亦燃也沒有鬆開她手的意思，還是一直牽著她。而她也沒有將手縮回來，貪心地被握著。
兩個人此時好像有了種默契。
路口離校門不遠，再走不到一百米就到了。
方菡被對方牽著往校門那邊走。直到走著走著，抬起頭來時意外瞥見旁邊亮著的站台廣告牌上，有一張熟悉的臉。
她不由自主地停了停，微微愣住，然後忍不住抬頭多看了幾眼。
是陳淩萱。
其實也不算很意外吧。她高中時就聽說陳淩萱以後會從事演藝這方面。對方後來也確實以全國前幾的成績考進了戲劇學校，成了炙手可熱的女明星。
方菡記得自己還在高三時，陳淩萱就演了一個大爆漫改網劇裡的女配，也因為那個角色而有了很高的受關注度。
後來她的資源一直都很不錯，所參與的作品基本都是班底豪華的大餅，自然也就一步步上升成了一線小花。
雖然方菡跟陳淩萱從來沒有過交集。但一想到對方是拒絕過江亦燃的女生，又是曾經同校的，就會有一種淡淡的，很奇妙的感覺。
她有時在電視或是手機上刷到，街邊廣告上看到，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每次看到，就又會聯想到高中那段時光，想到自己漫長而不見天日的暗戀。
廣告上，陳淩萱代言了一款最近很火的茶飲料。
簡約的瓶身設計旁邊靠著一張漂亮的臉，任誰看了都想買一買同款試試。
方菡正呆呆地想著，卻忽然感覺身後的人鬆開了她的手。
她心落了一下，還未來得及回頭去看，身後的腰間便被貼附上了一隻大掌，連帶著將她整個人都向對方那側摟了摟。
方菡眨了眨眼睛，抬起頭看到江亦燃流利的下頜線條。
剛剛他走在旁邊明顯感覺到方菡腳步放緩了些。低頭看到對方在看廣告牌，便也好奇的順著方菡視線的方向抬頭看了一眼。
看到是陳淩萱後，他也能大概猜到：方菡又在浮想聯翩了。
“走了。”
他伸手從後面攬了攬她的腰，說道。
方菡點了點頭，哦了一聲便加快腳步，繼續跟著江亦燃往前走。
送方菡回宿舍的一路上，兩個人都比較沉默。
雖然進了學校，江亦燃又順理成章地牽起了她的手。但不知道是不是剛剛遇到陳淩萱廣告牌的緣故，兩人之間的氛圍怪怪的。
“我跟她後來沒聯係過了。”在校園裡的小路上走著，江亦燃忽然說。
“嗯，我知道。”方菡點了點頭。
其實她覺得江亦燃沒有必要跟她解釋這一點。
畢竟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兩個人在一起，她也不願意去想之前不開心的事情。當然，她也沒有足夠的底氣去無理取鬨的撒嬌，以及要求他刪掉所有跟他有過關聯的女生——
她隻想好好的感受這一個月和他在一起的時光。
兩人很快走到了方菡宿舍樓下，那人俯身親了親她的臉頰以作告彆。直到分開後跑上了樓，方菡臉上被親吻留下的餘熱好像才漸漸消退。
跟江亦燃在一起的時光就好像是一個美夢。而每次打開宿舍門，都像是從夢中回到了現實。
方菡晚上跟江亦燃在外面吃的那一家餐廳是一道道菜上的，比較慢。再加上剛剛兩人散步回來時走得也慢。等她回到宿舍都九點半了。
除了打遊戲的室友在，另外兩個室友在方菡洗完澡後也回來了。
“你們知道麼？他們說有個特彆火的體育明星來我們學校了誒。”
“體育明星？誰啊？”
人類的本質是喜歡吃瓜和看熱鬨。一聽有明星來了學校，就連二十四小時有十幾個小時都在打遊戲的室友都把耳機摘了下來。
“叫江什麼！我看一眼群裡，哦！就是那個江亦燃！”
“好像聽過，我查一下。打網球的誒……”
其他三個室友在聊這件事情，隻有方菡覺得後背一緊，有種慌慌的感覺。
“是誰說的他來了啊？”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群裡說的。我也沒看到。還說他旁邊有女生，應該是在跟咱們學校哪個女生談戀愛吧？”
“他是不是就是那個前段時間因為半退役上熱搜那個？我記得微博好多他的粉絲。”
“如果不是他，我都不知道現在居然有那麼多人看網球啊……我連比賽規則是什麼都不知道。”
“嗐，誰看得懂呢。大部分都是因為他長得好看才去看的啊。”
“這種長得帥的運動員很容易火的。不過他確實長得挺帥的，感覺都能秒殺內娛那些資本硬捧的男明星了。”
“所以他為什麼退役啊？是因為粉絲多，接商務飄了嗎？”
“沒有，他人挺高冷的，沒怎麼接過商務。好像是因為他自己家裡就特彆有錢，他爸是世界前一百強企業高管。打網球純粹是愛好。之前有特彆大的體育公司要給他做個人品牌他都拒絕了。”
“再加上除了奧運沒拿過冠軍，其他比賽基本都拿過獎牌了。說是年齡到了，準備半退役然後創業了。”
“那他居然會跟咱們學校的女生談戀愛？？這是怎麼認識的啊！”
“咱們學校好看的小姑娘多啊，還是正經高校。現在人家富商找小三都喜歡找咱們學校的好吧。你沒發現男人最喜歡有文化的小白花了嗎？”
“說得也是……”
方菡沒有參與討論，隻是坐在自己座位上聽著，心裡說不出的複雜。
一邊聽，一邊覺得江亦燃離自己很遙遠。
慢慢的，心口有些壓抑。
她吃了藥爬上床，將宿舍床上的簾子放了下來，一個人躲在裡面發呆。而底下的室友也已經將話題從江亦燃又聊到了另一個體育明星身上。
而這時，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上面是方薇打過來的電話。
“菡菡，這周末回不回來啊？”方薇問。
“這周應該不回吧，下周回去。”方菡躺在床上回。
“你怎麼了？是不是心情不好呀，怎麼聽著聲音有點虛弱呢？”
方薇問，“還是花店的問題？早說不讓你開了，費時又費心力。”
“不是啦……就是剛從外面回來有點兒累了。”她說。
“這都十點了怎麼現在才回來？你在花店忙到這麼晚嗎？身體不要了？”方薇一聽方菡這麼晚才回來，聲音一下子拔高了好幾度。
“不，不是。我是在外面吃飯來著。回來的時候散了散步，走得比較慢。而且回來也有半個小時，都洗完澡上床了。”
方菡很耐心的解釋說，怕方薇過多擔心。
對方現在剛懷寶寶，又是高齡產婦，是最需要注意的時候。
“出去吃飯？跟誰呀？”方薇問。
“就……就是同學。”方菡險些順口而出自己是跟江亦燃出去吃飯了，好在還未說出口時及時刹住了車。
雖然心裡很想跟方薇分享自己談戀愛了的事，但又想到大概率一個月之後就結束了，就又不太想說出口。
“那好吧，你自己注意一點不要回來太晚。雖然大學了，但太放縱的那些地方就不要去。”
“你跟彆人不一樣，一定得注意身體，不能亂來。”
方薇又開始念叨了。
“好，我知道，你就放心吧。”她說，“哦對了。今天那個宋先生又過來了，送了一袋子保健品跟藥。”
對面的方薇聽了之後歎了口氣。
“哎，他給你你就拿著吧。估計他這樣自己心裡也能好受一點。你好好保護自己，不要出事，就算是對他和捐獻者的報答了。”
“嗯……”方菡悶悶的應了一聲。
—
掛了電話，底下的室友們已經結束了聊天。其中一個去洗澡了，另外兩個應該是在看劇。
宿舍裡面安安靜靜的。
方菡躺在床上，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問江亦燃到家了沒有。
但當她拿起手機打開跟對方的聊天框，卻發現剛剛跟方薇打電話的時候，江亦燃就已經給她發信息過來了。
隻不過自己當時在通話，沒看到。
“在做什麼？”對方問。
“剛剛洗完澡跟姐姐打了一會兒電話。”她打字發過去，“現在已經上床準備睡了。”
“你呢？安全到家了嗎？”
其實方菡原本都有些困了。江亦燃發過來的四個字卻又讓她清醒了不少。
對面沒有再打字，而是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這時，在洗澡的那個室友也出來了。
方菡有些猶豫要不要跟江亦燃打電話，怕被室友發現自己在跟男生打電話。再加上她本身不會扯謊，怕自己說漏嘴。
但看對面鍥而不舍的一直沒掛，她最後還是心軟了軟，接通後放到耳邊。
“喂？”她小心翼翼的。
“怎麼這麼久才接？”對面男人沉透磁性的聲音順著聽筒傳過來。雖然是問句，但語氣很溫柔，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捏了捏她的心臟。
“因為很晚了，不能打太久。一會兒我和我室友就都該睡了。”她小聲說。
對面嗯了一聲。
“明天周末，打算做什麼？”江亦燃問。
“我……好像還沒什麼想法。平時周末的話我白天開店，晚上會回姐姐家吃飯。不過剛剛我打電話說這周就不回去了，下周再回。”她說。
“我明天過去接你。周末要不要多睡一會兒？”
“不用。我晚上睡得早，早上一般不到七點也就醒了。”方菡回。
“好，那我明天七點半在學校門口等你。”江亦燃說。
方菡剛想答應，但忽然想起來剛剛舍友說的有人認出來江亦燃的事。
這幾天他總在她學校這邊，次數多了被人發現也正常。
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被拍到照片……
“要不……我們還是約定在彆的地方見吧。或者你早上就直接忙自己的事情吧，晚上再來找我？”她猶豫了一下，這樣回。
對面很明顯沉默了兩秒，反問：
“為什麼？”
“因為……”方菡想說怕他被人認出來。但室友們都在，宿舍本身就很小，講電話的聲音都能聽到。她隻說了一半又把話咽了回去。
“我一會兒跟你說吧，先掛了。我們宿舍要熄燈了。”
她說著，聲線略微有些緊張。
“行。”對面雖然有些不願意，頓了兩秒，但還是同意了。
她們宿舍幾個人互相關係都很好。雖然方菡年齡比另外三個要大兩歲，但相處起來也沒覺得有什麼代溝。四個人之間也沒有任何矛盾。
但也正因為這樣，朋友之間就更關注誰談戀愛了，誰最近在跟誰曖昧這種小八卦。喜歡刨根問底和起哄。
果然不出方菡所料。她剛掛了電話，底下的幾個舍友就立馬扭過頭問：“誰啊菡菡，是男朋友嗎？”
“方菡你是不是偷偷談戀愛了沒跟我們講！！說好的談戀愛男朋友就必須請全宿舍吃飯呢？露露她男朋友都請客了。”
“是誰啊？是咱們院的嗎？是咱們學校的嗎？”三個姑娘就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從下面看著她問個不行。
她坐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因為……現在關係還不是很穩定。等以後有機會吧。”她說。
“啊？是正在曖昧期還沒確定在一起嗎？”
“對方長得什麼樣子啊？帥不帥？高不高？到底是不是咱們學校的啊？說說嘛，真的好好奇。”
“他……還可以吧。”
方菡臉紅得像個蘋果。一邊回答著，一邊腦海中又浮現起江亦燃的樣子。
漂亮犀利的眉眼，深邃鋒利的內雙，高挺的鼻梁，流暢的下頜線條，白淨脖頸上明顯突起的喉結……以及對方牽她手時，微微粗糲又帶著掌控力的觸感。
何止是還可以，明明是極其耀眼的存在。
否則她也不會喜歡他這麼多這麼多年，腦海中永遠記得他少年時穿著校服，坐在她旁邊時漫不經心的樣子。
跟自己喜歡了這麼多的人談戀愛，真的就像夢一樣。
她隻希望時間可以慢一點，再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