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把玫瑰放到一邊，花了好久才將思緒沉澱下來。

但沒過多久，下課鈴就響了。

江亦燃今天晚自習沒有睡覺，基本上一打下課鈴就往外面走了。

方菡本來想抓緊時間跟上他的，但對方走得實在太快，她連書包都沒收拾完。

這樣一弄，她心裡也有點浮躁了，簡單的把作業和教材收了收塞進書包裡，然後就拉著楊書雪往外走。

“你今天走那麼快乾嘛？”楊書雪忍不住問了句。

方菡臉紅了紅，肯定不能說是因為想趕上江亦燃。

“因為我作業還沒寫完，想早點回去寫了好睡覺。”她說。

“實在寫不完就不寫了，明天再補唄。”

“我現在做不完有的都直接抄了。每科都留那麼多哪裡都顧得上。”楊書雪回。

方菡點了點頭，腳步稍微放慢了一點。

不過她往前面看時，始終沒有看到江亦燃的身影。直到跟楊書雪分開後下到地鐵。方菡在地鐵等車時左看右看，都沒有再看到江亦燃。

估計對方已經走了吧……

雖然有些遺憾，但方菡抱著懷裡的花，心情還是挺開心的。

那幾朵玫瑰開得很好，花瓣新鮮柔嫩也沒有枯萎的痕跡，不知道回家修剪一下插在花瓶裡，弄一些營養液能不能存活的更久一些。

方菡自己坐了地鐵回家。到家時，不知道是方薇還是關況剛工作完回來，客廳的燈還開著。

方菡進去的時候，方薇聽到聲音從臥室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方菡手裡抱著的玫瑰。

“呀？誰送你的花啊？”

方薇好奇地過來看了看，眼睛睜得滴溜圓，很誇張地說：“是不是哪個小男生送的？”

“菡菡長大了，都有男生追了哦。”

方菡本來都平靜下來了，被對方這樣一調戲又臉紅不好意思起來。

“不是……是今晚校慶晚會表演節目的時候，台上扔給觀眾的。”她緊張地解釋說。

“那好吧。”

方薇也沒有懷疑，隻是見沒有八卦可以激動了有些遺憾而已。她問：“要幫你找個花瓶插起來嗎？”

“嗯。”方菡點了點頭。

方薇去找了一個空花瓶給她。方菡則是把那幾朵玫瑰外面套著的塑料包裝拆了下來，又修建了一下根部將她插在倒了水的花瓶裡。

鮮豔的玫瑰在花瓶裡嬌豔欲滴，一眼看過去真的很漂亮。

“放在哪兒？”方菡問。

“這是你自己拿回來的，就放在你房間吧。”方薇說，“或者放在客廳也可以。”

“那就放在我房間啦！”方菡說著，很開心的抱著花瓶放到了臥室的桌子上。

方薇看方菡安全回來了，也就關了客廳和廚房的燈回了臥室。

方菡也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到桌前，打開自己的小台燈，視線落在那幾朵花上。最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她看著那些花發了一分鐘的呆。想起自己還沒寫完作業，又趕緊拿出來寫。最終花了半個小時才寫完。

她靠在椅子上，腦海中不自覺滑過少年漂亮的臉。

也不知道江亦燃什麼時候出國……

她想著，心裡有種淡淡的傷感。那種感覺甚至淡化了對方送給她花的驚喜。

如果喜歡一個人沒有結果，還要繼續喜歡嗎？

方菡想著，有點迷茫。

何況江亦燃喜歡的是彆的女生。可是喜歡這種事又該怎麼自控呢？

上天啊，能不能讓他也喜歡喜歡我。

哪怕隻有一天也好……方菡想。

她閉上眼對著玫瑰花許了這樣的願望，伸手關了台燈。

女孩兒洗漱完回了床上躺著，但是翻來覆去睡不著，總是想著江亦燃要出國，以及他在追陳淩萱的事。

所以陳淩萱會答應他嗎？

方菡既想對方會拒絕江亦燃，又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太過自私。

主要她也想不出陳淩萱拒絕的理由。江亦燃長得帥，家裡條件也很好，為人也沒有那麼壞——分明就是所有小姑娘都會喜歡的那種樣子。

她想了好多，心口越想越難受，好像空懸著。

隻要江亦燃出國，她們就再也沒有機會能見面了。

說不定哪一次就是最後一面。

方菡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能活到什麼時候。因為她從小就有這個病，也知道相關的風險，所有基本上是每一天都好好的，按部就班的過，不敢去幻想未來更多的可能性。

她隻是想在他們這輩子再也不會有交集之前，讓他知道她喜歡他。

不是占有，而是哪怕他在遠方，她也會默默為他祝福的那種感覺。

她希望他出國以後，包括此後的人生也都能過得很好。

方菡想著想著，居然有點眼睛發酸。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冥冥中就有一種衝動，最後乾脆一鼓作氣爬起來，重新摸黑到書桌前將台燈打開，從書架上摸了一張信紙出來寫。

其實之前想對江亦燃說的話就有好多。不過以她自己這個性格，估計直到江亦燃出國都不好意思當面跟他開口。

乾脆就把想說的話都寫在紙上再給他好了。

起碼就算以後再也見不到也不會有遺憾。

她這幾天才從楊書雪那邊聽到了不少關於江亦燃的傳聞，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說對方是因為一次比賽失利外加家庭變故的雙重打擊之後，整個人就開始有點兒自暴自棄。每天打遊戲，既不去訓練，也不學習。

方菡有些遺憾，他在她眼裡本來是很優秀、很耀眼的人。

雖然即便如此，她也仍然很喜歡他，希望他能重新振作起來。

他很聰明的，隻要稍微努努力就比很多人都厲害。

方菡一邊想一邊寫，也沒怎麼注意時間，等寫完之後再一看表都快十一點半了。

女孩兒小心翼翼地將信紙折起來，用貼紙粘合住。

單獨送一封信會不會太過顯眼且單調？

正想著，方菡突然回憶起江亦燃那天跟她說的話：“你知道不知道女生送男生巧克力是什麼意思？”

她略微思索了下，決定去廚房拿一塊巧克力回來，等明天跟信一起給他。

此時已經很晚了，她不敢再多耽誤時間，很快就起身往客廳那邊走。

冰箱在客廳那邊，巧克力一般被方薇放在冷藏保鮮層裡。

客廳整體很暗，隻有一大束光從方菡開門的屋子裡射出，勉強照亮了周邊的家具。

方菡躡手躡腳地往冰箱那邊去，害怕吵到姐姐和姐夫睡覺休息。但路過對方門口的時候，意外瞥見他們房間門下面泄出來了光線——那倆人好像還沒睡。

不過還是安靜一點好。

方菡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偷東西似的，悄悄過去把冰箱門打開。

方薇一般會一下買很多巧克力回來放著。方菡正考慮要拿哪一塊的時候，卻忽然隱約聽見像是爭吵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頓在原地。

可能是關上門來隔音太好，也可能是自己剛剛太過專心。總之自己在房間內寫信的時候，完全沒有聽到方薇跟關況在吵架。

方菡呆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她不動了之後，對面房間內的爭吵聲也就更加明顯。

“你說你要照顧你妹妹，我沒有不同意吧？這麼多年上學放學大部分不都是我在送嗎？每次找醫生找護士看病住院做手術不都是我在幫忙找關係花錢嗎？”

“你不能為了她不管自己吧？你現在不要孩子還想等到什麼時候要？”

“再說了你要小孩跟照顧你妹妹也不衝突啊？你不能這一輩子就圍著你這個妹妹轉了吧？你搞清楚一點，你是他姐姐，不是她爸媽。”

“你已經做的夠多了，還想怎麼樣？”

方菡站在開著的冰箱門口，裡面的冷氣一點點向外冒著，打在肩膀上有微涼的感覺。

因為客廳裡很安靜，又離方薇和關況他們的臥室比較近，聽得就格外清楚。

方菡聽到是有關於自己的事，心口有忽然被擰緊的感覺。

“說完了沒有，說完了能不能快點睡覺。明天還要上班。”

跟關況的激動比起來，方薇的聲音顯得格外平靜。

“方薇，這個病除了換心臟，目前沒有能徹底治好的辦法。換心臟要配型，要等供體，要排隊。有的人可能一輩子也等不到合適的心臟，人就已經先走了。”

“就算能等到心臟，你知道成功的概率是多少嗎？你知道會不會有術後排異反應嗎？”

“你要等你妹妹的病徹底好才考慮自己的事，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去？你也要我跟你一起就這麼沒指望的等嗎？”

方菡在外面聽著，捏緊了巧克力的包裝紙。

冰箱的涼風吹得她左胳膊有些痛。於是轉過身，默默地關上了冰箱的門。

而與此同時，對面臥室裡的聲音卻還在繼續。

“你今天發什麼瘋？還沒完了是吧？”方薇也有點生氣了，倆人像是要乾一架似的。

“方薇你實話說，你是不是因為你妹妹才跟我在一起的？因為彆的男的都沒辦法接受你帶個拖油瓶，是吧？再加上我家裡面都是學醫的，你覺得方便是吧？”

“關況你有病吧！”

方菡在外面聽到一聲響亮的巴掌，嚇得心尖一緊。

她很擔心是不是姐姐被打了，但是聽聲音又感覺是姐姐打彆人……

正想著，對面房間的門卻砰的一下子豁然被拉開，大束大束的光線從房間內傾瀉出來。

男人從裡面衝出來往門口走，遇到站在客廳的方菡時明顯愣了一下。

倆人四目相對了個片刻，關況顯得有些尷尬。

他本來怒氣衝衝的，看到方菡時才稍微收斂了些，不過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收回視線拿了外套就出門了。

關門的時候，砰的一下很大聲。

方菡整個人都在原地呆住了，完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關況出來的時候方薇就跟在後面，看到方菡時也怔了一下，表情有點慌亂。

“菡菡你沒睡覺嗎？你怎麼出來了？”

“噢，我……出來拿點兒吃的，想明天帶學校去的。”

方菡低著頭，混亂地說著。她睫毛低垂，抓著巧克力就悶頭往自己的房間走。

她隻想快點逃離這個地方，卻還是在快進屋的時候被方薇叫住了。

“你……你剛剛聽到什麼了嗎？”

方菡沒敢轉過身，怕自己表情露餡。隻是忍著眼睛裡面的酸軟，輕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