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音的私信遲遲沒得到回複,她抱著豆包,盤腿坐在椅子上,反複看起自己發的消息。
“唔,好像不太對。”
她握緊豆包的爪爪,眉頭一皺,騰出隻手,再次打起字。
阮思音:“我不是故意想要你的聯係方式,我就是想問問你是不是刷錯了。”
阮思音:“我可以退錢給你。”
阮思音又發兩條,還沒得到回複。
她小臉上表情都凝重了起來。
她最後一次強調:“我真的不隨便亂要彆人的聯係方式。”
直播這麼久,給她刷禮物的人,不在少數。
她從來沒有主動要過誰的聯係方式。
阮思音的一通解釋,直到半個小時後,才被忙完工作的江裴看見。
江裴將最後一紙對紅陽企業的收購合同,放到桌面。
他拿起手機,回到了床上。
他黑白灰為主色的房間裡,連床品都是冷淡的純色。
他靠著床頭,打開手機,看見了阮思音的消息。
幾秒鐘後。
江裴把消息頁面,切換到了星光的首頁。
大數據時代,首頁推送早完成了對用戶的精準推測。
所以此刻,江裴的首頁上,全是關於阮思音直播的剪輯視頻。
這些剪輯視頻,還被分了類。
有阮思音的讀文音頻,有阮思音和人的連線合集,還有阮思音所有唱過的歌的彙總。
江裴隨手點開了最後一項彙總。
阮思音溫軟偏甜的嗓音,唱起歌來,給人一種很安靜的感覺。
彙總這個視頻的博主,在分類上特彆標注道:睡前循環。
江裴沒有循環,他那張清冷的面容上,在聽到這麼甜的歌時,眼底都沒半點波瀾。
他隻神色淡淡的聽著,在心裡做著比對——
是他特彆定製的熏香更能安神,還是這歌,更能安眠。
他需要在這兩者裡,選出一個更有用的。
在江裴還在做著選擇時,另一邊已經趴到了床上的阮思音,看見了a147258的回複。
a147258回複了她兩條消息。
第一條,是個微信號碼。
第二條,是三個字:“不用退。”
兩條消息連在一起。
很奇異的,阮思音看懂了這個a147258的意思。
他發來微信號,是對她的解釋的回應。
我不是故意要你的聯係方式。
嗯,我知道。
a147258給出的微信,也不是代表著讓阮思音加他。
他隻是在表達,他不在意這件事。
阮思音看著白色的對話框,看了片刻,她發了個晚安的表情,然後退出了對話。
沒拉窗簾的窗戶,有月光漏進來。
阮思音側躺在床上,她放下手機,抱著新曬的被子,臉蛋蹭了蹭。
她眯眼叫道:“豆包,幫媽媽關下窗簾。”
剛跑去客廳吃完糧的豆包,悠哉悠哉的跑了回來。
它不幫媽媽關窗,它一屁股坐到了媽媽的腰上。
阮思音:“……”
阮思音細瘦的腰,被十四斤半的肥豆包壓下來,她實在承受不了這負擔。
她把肥豆包抓進懷裡,然後摸到遙控器,關了窗簾。
窗外的月光被隔絕。
室內一片黑暗,阮思音閉上眼,在豆包均勻的呼嚕聲中,漸漸進入夢鄉。
這一夜,在日曆上被叫做小滿月。
聽說,很多人都會在今夜,得到一個好夢。
牆壁上的時鐘滴滴答答,雲層裡的月亮也打起了哈欠。
等月亮熬到下班,新生的太陽吭哧吭哧爬上來接班,它們顧不上寒暄,就匆匆分彆。
阮思音在多個鬨鐘的提醒下,眼睛還沒睜開,身子已經坐了起來。
她定的鬨鐘,是五點半的。
起床,洗漱,貼面膜,挑衣服,挑鞋子。
阮思音有一堆事要做。
她想以最好的狀態,出現在江裴面前。
她在家裡折騰到七點多時,Ali的車,準時停到了她樓下。
沒等Ali下車來接,阮思音就主動跑了過去。
“Ali姐姐,早呀。”
“是挺早,我還是頭一回起這麼早。”
Ali懶懶地搖開了車窗,她把鼻梁上的墨鏡推上去,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今日份的阮思音。
阮思音從小就生的好,她這麼多年來也沒長歪過。
平日裡,她自持一張好臉蛋,連妝都不怎麼化。
在直播間裡,她也多是素顏出鏡。
可今天,她化了點淡妝。
Ali看著淡妝的阮思音,被驚豔到差點吹聲口哨出來。她胳膊搭在車窗上,絲毫不想開車。
“乖寶,你要是想結婚,姐姐給你重新挑幾個又帥又會疼人的,你看成不?江裴搭你,太委屈你了。”
“你要是不想跟男人結,姐姐帶你去挪威領證。”
Ali的大膽發言,讓阮思音小臉都呆了下。
她的關注點,成功被帶跑偏了:“姐姐,你,你是……”
“噗,我直的。”
Ali最後一句,是個玩笑話,她看著還真信了的阮思音,被逗到忍不住去捏阮思音的臉蛋。
阮思音的臉白皙如瓷,捏起來又滑滑嫩嫩的,Ali捏著捏著就直上癮。
她捏的愛不釋手,阮思音也不反抗,隻乖乖等著她捏完。
“我寶怎麼這麼招人喜歡。”
Ali輕喃了聲,她美眸微微眯起:“你可想好了,真跟我去找江裴?”
“嗯!想好了!”
阮思音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她對去見江裴這件事,自始至終都沒有一點退縮。
Ali看她態度依舊,不再廢話。
“行吧,上車。”
“好。”
冰粉色的保時捷一路疾馳,在即將八點前,順利抵達江裴的總公司樓下。
一襲水藍色長裙的阮思音,踩著雙碎銀色低跟,先下了車。
她回頭問著Ali:“姐姐,你的車停這裡可以嗎?”
這大樓門口,好像沒有停車位。
Ali鎖上車門,幾步走過來,她一邊牽起阮思音的手,一邊漫不經心的回道:“就停幾分鐘,我不信他們家保安還能來找我麻煩。”
她說著,把阮思音牽到了大樓裡。
這座位於市中心好地段的整棟辦公樓,都是江氏的。
不,準確來說,是江裴的。
江氏前些年出過問題,是江裴力挽狂瀾,將江氏給拉了回來。
“音寶,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Ali提前給阮思音打著預防針:“江裴那性子,很大可能不會理人。”
阮思音點點頭,小臉很淡定。
她知道,自己這次來,無非會得到兩種結果。
要麼是江裴拒絕,要麼是江裴同意。
兩種結果,她都接受。
公司的前台有一男一女,他們穿著統一的製服,外形都很優越。
Ali的手撐著前台桌子,對著二人說道:“我來找江總,沒預約,但我想見他。”
這樣的請求,前台不是頭一回聽。
就在前台掛著禮貌的微笑,想要回絕這個請求時,Ali翻開相冊,指著一張全家福,笑著介紹道:“我爸是衛風,我叫衛瀾。”
衛風,做通訊傳媒的知名老總。
前台看看全家福,再看看Ali,她果斷撥打了內線電話。
很快,內線電話接通到江裴的助理高立手裡。
高立起身,去找江裴。
他知道衛家有聯姻的意圖,而自家江總還態度不明。
所以,對衛瀾的到訪,他拿定不了主意。
“江總。”
高立屈起手指,敲了敲門,門內隱約還有女人的聲音。
是剛剛過來的江清。
高立無視江清,他在走進辦公室後,將前台的電話內容,轉述給了江裴。
“衛家二小姐衛瀾,在樓下,說要見您。”
江裴聽見衛瀾的名字,眉頭幾不可查的皺了皺。
下一秒。
高立繼續道:“衛小姐帶了個人來,是個主播,叫阮思音。”
跟高立彙報情況的前台,恰巧認出了阮思音。
她一並跟高立說了。
高立的話音落下,江裴微微皺起的眉,似乎又舒展了回去。
他淡淡道:“讓她們上來。”
杵在江裴辦公桌前的江清,聽見這幾個字,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愣了片刻,等反應過來,高立已經出去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江裴,仿佛江裴被人奪舍了一樣。
“哥,你真要見衛瀾?!你真想和她聯姻?”
江清瞪大了眼睛,直接喊破了音。
要知道放在以前,這種異性的來訪,江裴從來都是不理的。
可這次,他竟然搭理了!
江清想想和衛家的聯姻,她心裡又堵又慌。
她和江裴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她還有個雙胞胎哥哥。
江裴對她和她的雙胞胎哥哥,打小就不親。
他們都是江家的孩子,江家的多數產業卻由江裴把持著。
她媽說了,要是這次江裴真和衛家聯姻……
那整個江氏,怕是再沒她跟她親哥還有她媽的容身之地了。
畢竟,江裴現在對他們,看著就沒什麼親情。
“哥,你難道沒聽說嗎?衛瀾她野的很,她家裡都管不住她,你娶了她,她也不會安分的。你要不考慮考慮傅鈴,傅鈴她比衛瀾漂亮多了,她還對你——”
江清對衛瀾的抨擊和拉踩,還沒結束,一道溫軟的聲音,就打斷了她的話。
“衛瀾姐姐人很好呀,最起碼,她背地裡,從不說人壞話的。”
是獨自上來的阮思音。
她站在門口,那雙愛笑的眼睛,這會兒看著江清時,沒有半點笑意。
在阮思音背後,兩個保鏢越過她,徑直走近到江清面前。
“江小姐,請你離開。”
保鏢不參與什麼口角官司,他們高大的身軀往江清跟前一站,讓江清心頭都慌了慌。
“我是江家三小姐,你們敢趕我走!”
江清往後退了兩步,她還想在這裡多留一會兒。
她今天是好不容易才上來的。
而且從她上來到現在,一共還沒幾分鐘呢!
她的話都沒跟江裴說完。
保鏢面無表情,對江清的吵鬨視若無睹。
他們隻下著最後通牒:“江小姐是想自己走,還是想讓我們請你離開?”
江清:“……”
江清氣的手都發抖。
她目光憤憤的看著辦公桌後的江裴。
江裴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分給她。
他神色漠然,看起來永遠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而正是這副姿態,刺痛了江清的眼。
“江裴,爸臨終前說的沒錯,你就是個冷血的怪物!你這個人,根本沒有任何親情觀!”
眼看著江清嘴快的吐出這麼發瘋的話,兩個保鏢沒有任何遲疑,他們直接箍住了江清的手腕。
江裴的保鏢,像是隨了江裴一樣,都是又冷又硬的性子。
他們連一句“冒犯了”的話,都沒對江清說,就把江清給強行請了出去。
江清被兩個保鏢這麼對待,她又怒又屈辱。
而這股子強烈的屈辱感,讓她克服了平日裡對江裴的忌憚。
她愈發口不擇言:“你不在乎任何人,你連至親都不在乎!這世上也不會有人在乎你,你以後就是個孤家寡人——”
“江小姐,你錯了。”
和江清擦肩而過的阮思音,忽地再次出了聲。
她側著身子,看著江清漲紅的臉,她無比認真的告訴江清:“江裴不是孤家寡人。”
“他也不會沒人在乎。”
“我在乎他。”
最後四個字,阮思音的語氣雖然平靜,但心卻在抽疼著。
不管她聽到多少次,彆人說江裴冷血。
她都不信。
她的江裴,她的月亮哥哥,明明是這個世界上最心善重情的人。
他會在醫院裡,救下素不相識的小思音。
他也會在陪護重病的母親時,晝夜不眠,寸步不離。
阮思音曾偷偷看見過,江裴靠在母親病房外的白牆上,雙目泛紅的模樣。
她的哥哥,那個時候恨不得替母親承擔一切的病痛。
江清憑什麼說她哥哥不重至親!
阮思音心裡的疼意,密密麻麻地裹挾著她。
她都不敢想象,這些年來,她哥哥是經曆了什麼,才會成為所有人眼裡冷血狠戾的存在。
阮思音還在心疼著,聽見了她話的江清,卻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阮思音,傅鈴說的沒錯,你真是來勾搭江裴了!”
江清一邊掙脫著保鏢的束縛,一邊回頭看著阮思音。
她像是在看個滑稽笑話似的,看著這個傅鈴提過的小主播。
“你以為你駁我幾句,護江裴幾句,就能勾搭上江裴了?我告訴你,江裴不可能看得上你。”
江裴那個冷血的利己主義,他連挑選聯姻對象,都是衝著利!
這個小主播,在這兒現什麼眼?
江清還想再諷刺兩句,電梯已經打開了。
如果是坐江裴的私人電梯,江清剛才就被帶下去了。
但兩個保鏢知道,江清還沒資格去坐這架電梯。
所以,他們隻能多給了江清幾句瘋話的時間。
江清被帶到員工電梯裡,她一走,所有的噪音也都跟著消失了。
在門口的阮思音,抬腳走進了辦公室。
高立看一眼她,又看看裡面坐著的江裴,他神色微動,沒說什麼,隻上前把門給關上了。
他關完門,轉身去處理把江清帶進來的一個內部老員工。
而辦公室裡。
阮思音一步步走到了江裴面前。
她眼睛有點紅,烏潤的瞳仁沁著水霧,看著宛若受傷的小鹿似的。
“哥哥。”
她這次叫哥哥的聲音,都沒上次甜了:“你想起來我了嗎?”
江裴聽著她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再看看她紅紅的眼睛。
半晌,他“嗯”了一聲。
阮思音吸吸鼻子,心頭的難過勁兒還沒散。
她想不出來自己接下來該說什麼了。
她隻循著本能,直截了當的問道——
“哥哥,我想和你結婚,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