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散落在四周的機甲沒有動彈，穆境予下完令，打開智腦光屏，慢條斯理地翻看東西。
再看樊林濤他們，開始收設備了。
紀雲停湊過去：“樊上校，那些茅膏草……怎麼知道它們是精神係變異植物的？”
樊林濤將一個成人膝蓋高的小機器折疊折疊，遞給旁邊人，道：“那些植物的精神係應該是隱匿係的，所以檢測器巡邏的時候沒有發現，但剛才它們攻擊的時候，係統提示了。”
抬手，給他看自己智腦上一個閃爍的三角形符號，補充道，“等你轉崗換設備了，我們會把監控器的警報同步給你。”
紀雲停：“……哦。”
樊林濤回憶起他的猶豫，頓了頓，道：“進偵查連確實會比較危險，你要是不想加入，我們也不會勉強。”
紀雲停：“嗯，我會好好考慮的。”
霜鬢中年人側目：“……能進軍編你還不樂意？”
紀雲停：“沒有不樂意。”
他老實地，“主要是因為窮，想賺錢，挖礦師工資高還有提成呢。”
眾人：“……”
正當時，一隊機甲出現在天際，眨眼功夫，就越過他們頭頂，呼嘯而去。
穆境予放下手：“你們待在這裡。”
話音未落，他已經到了數米開外的機甲前邊，飛身躍上機甲。
紀雲停眨了個眼的功夫，那台黑色機甲已經變成小黑點，消失在視線中。
方才散落四周的數台機甲卻沒有離開，還是繼續留在遠處。
樊林濤招呼他：“過來，看他們怎麼對付……茅膏草。”
方才的監控攝像還開著，大家都湊到前邊，盯著光屏上的野草。
紀雲停也好奇，跟著一起看。
能在宇宙飛行穿梭的機甲，速度根本不是飛行器能比擬。隻這麼幾個呼吸，穆境予及所謂的二隊機甲均已到達茅膏草區域，懸浮在上空。
但還沒動作。
樊林濤給他解釋：“植物係的星獸因為不能移動，通常比較好對付，給它A級是因為它的隱匿能力。上將應該是想測測它的能力，給工兵那邊收集數據。”
紀雲停懂了。
光屏裡，有台機甲開始動了。
下降，停止，下降，再停止……一直降到距離茅膏草約莫兩米遠，茅膏草葉絲毫沒有動靜。
霜鬢中年人奇怪：“是不是吃飽了進入休息狀態？”
紀雲停：“不是，茅膏草大部分都是觸碰敏感型，需要接觸到它的葉片才會有反應。”
霜鬢中年人：“……”
樊林濤連忙通訊：“上將，茅膏草需要觸碰才會攻擊。”
這邊話音剛落，光屏裡，那台試探的機甲就落到茅膏草葉片上。
一如方才，機甲周圍一大片莖葉瞬間舒展，彈射戳向機甲。
隔著光屏，都能聽到那一串雨點般的“咚咚”聲。
十幾米高的機甲眨眼功夫就被一整片褐色莖葉包圍，然後拽倒，橫躺在褐色野草毯上。
紀雲停看其他人都不緊張，稍稍放鬆些，繼續觀看。
機甲被捆了約莫有半分鐘，然後光影一閃，漫天褐色莖葉紛飛，機甲掙脫騰飛而起。
除了渾身上下粘滿黏液，絲毫無損。
被隔斷許多莖葉的茅膏草仿佛被激怒，莖葉飛射而出，卷起漫天的沼澤黏液，齊齊襲向機甲。
然後機甲跟鋪天蓋地的茅膏草打在一起，光屏裡全是灰褐色的莖葉和沼澤泥。
沼澤地面積太大，機甲不管飛到哪裡都會被纏上拽落，雖然機甲很快就能砍斷掙脫，但情況膠著，絲毫沒有進展。
樊林濤手裡不知道拿著什麼設備，上面有紅色曲線上下波動。
霜鬢中年人神情凝重：“精神力攻擊等級有A+，它好像能吞噬機甲員的精神力，機甲消耗非常大……這有得磨了。”
樊林濤：“嘖，最怕遇到植物係的星獸了。”
旁邊一人插嘴：“幸好還沒長成，數量也不算多，要是過幾個月再來，估計麻煩了。”
紀雲停好奇：“植物又不會挪窩，它破壞力再高也不礙事吧？”
“這已經不算植物了。”
不等樊林濤開口，霜鬢中年人轉頭給他解釋，語氣比方才和藹了許多。
“進化出精神力的植物，智商和行動也會跟著進化，所以我們通常會將這種歸為星獸。最重要的是，植物的進化非常不可控，我們曾經遇到過一株火係變異植物，把半個星球的動植物都燒死或者吃掉，再晚幾天，那個星球就徹底廢了。”
紀雲停：“……”
一個星球……恐怖如斯。
“快看，他們開始打了。”
紀雲停連忙看光屏。
沼澤那邊，其他機甲全都下場了，漫天亂飛的泥巴和褐色草葉，部分還砸到遠程攝像頭上。
紀雲停聽到有人嘟囔了句“靠，砸壞了凱琳姐要揍我的”，然後光屏畫面往後退，也將混亂的沼澤地儘收鏡頭。
黑色機甲懸停在半空，靜靜地看著混戰。
仿佛察覺到什麼，黑色機甲微微側身。
“沼澤地下面有沼氣，量不小。”微沉嗓音通過通訊器拂過耳膜，“不能用火攻，機甲速度也受到限製，茅膏草有什麼弱點嗎？”
沼氣！怪不得機甲們會跟茅膏草纏鬥，似乎拿它們沒辦法的樣子。
穆境予還在繼續：“如果沒有更好的辦法，你們需要撤回臨時駐紮地，等候我的通知。”
樊林濤等人齊齊看向紀雲停。
紀雲停：“……”
為什麼看他？
算了。
他道，“茅膏草不耐寒，既然有沼氣不能火攻，你們要不要想個辦法把它凍住？對了，雖然茅膏草葉片上黏糊糊、濕噠噠的，但它其實不喜歡水，會把它的黏液衝走……不過你們是機甲，那個黏液不影響你們吧？”
“好。”
聲音消失。
接著，光屏裡的機甲相繼飛出茅膏草攻擊範圍。
藍光閃爍。
飛舞的細長葉片被凍住。
莖葉掙紮，藍冰碎裂，瞬間化成水，被張牙舞爪的莖葉帶著灑向四處。
幾輪下來，沼澤地水位漲了一截。
茅膏草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慢了下來。
機甲開始反擊，精準的掃描設備下，泛著寒氣的冰箭射入埋在沼澤之下的根莖裡。
幾個呼吸，方才跟機甲纏鬥許久的茅膏草就徹底歇菜，被幾台機甲聯手拽出泥沼。
紀雲停看著那盤根錯節、巨大無比的根係，下巴都要驚掉了。
偵查連幾人議論紛紛：
“哇怪不得那些大翅蟲遭殃了。”
“這根係，都快趕上小型飛船了。”
“要是沒人管，這玩意不知道多久就要盤下整個星球。”
“不知道彆的地方還有沒有，這玩意是不是星球品種？”
說話間，黑色機甲出現在天邊，慢悠悠地飛過來。
紀雲停忍不住伸長脖子去看其後邊，打算親眼看看那株誇張無比的茅膏草，卻沒看到。
霜鬢中年人發現，猶豫了下，道：“這種帶特殊能力的星獸，得送回普爾星研究，他們要送到飛船上保存。”
紀雲停眨眨眼：“這樣啊。”
兩句話功夫，黑色機甲落地。
穆境予跳下來，先跟樊林濤說話：“那株茅膏菜不光可以隱藏精神力，黏液帶麻醉、葉片上的毛刺不光吸血肉，還能把精神力也吸走。回去你跟凱琳對一下，看能不能把它這些能力吃下來。”
“好。”
“現在那邊沼氣泄露，你們暫時不要靠近，等蛐蛐處理完，你們再過去查驗。”
樊林濤：“是。”
穆境予：“再次過一遍衛星圖，確認一下還有沒有殘餘的茅膏草——不要用精神力探測儀。”
“是。”
下完令，穆境予轉向紀雲停：“挖礦師的工資有多少，我給你補，你入軍役，今天這一場，計你三等軍功。”
言外之意，紀雲停要是入軍役，不光拿正常工資，還能多拿一份挖礦師工資。
眾人：“！！”
紀雲停受寵若驚，看看偵查連幾名神色詭異的中年人，遲疑了下：“不太好吧？不是說回去普爾星再說嗎？”
穆境予神色淡淡：“你值得。”
“要是誰能通過照片快速找到星獸，並且分析出星獸弱點，也可以跟我申請。”
紀雲停：“。”
樊林濤等人：“……”
穆境予視線轉回來：“你要是不想上前線也行，你給他們上網課，一樣給你拿滿五年雙薪。”
紀雲停：“。”
樊林濤：“……”
其餘人等：“……？？？”
網課？是他們聽錯了吧？
穆境予的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再磨嘰就矯情了。
所以紀雲停應了。
但他覺得占穆境予便宜不太好，就拒絕了他個人承擔雙薪的提議。
穆境予看著他：“你那點工資，我擔得起的。”
紀雲停：“……”
行，有人自願當冤大頭，他有啥不樂意的。
隻等普爾星那邊給他走流程入軍役係統了。
這邊沼氣還待處理，曲之峰帶著挖礦師們待會也會趕過來處理沼澤地殘餘的、帶有精神力的茅膏草殘肢，紀雲停則再次登上樊林濤他們的飛行器，開啟全球巡航。
這一次，偵查連的幾位老大哥一改前邊懷疑的態度，帶著幾分尷尬地，湊過來跟他加好友。
然後開始滴滴滴發照片。
紀雲停：“？”
霜鬢中年人，紀雲停現在知道他叫林宇成——他輕咳兩聲，道：“那個，紀、咳、紀老師，我覺得這片湖邊上的野草有點像剛才的精神係茅膏草，你看看是不是？”
紀雲停：“噢，我看看——不是，這是禾本科，通常莖稈中空……”巴拉巴拉一通解釋。
林宇成：“有沒有可能是帶精神力的變異植物？”
紀雲停：“……這我不知道，我隻是對生物學有涉獵，我對精神力不太了解。”
林宇成：“……噢。”
另一個人帶著照片又湊過來：“那個，紀老師，這個呢？這裡也有一片水域，這種植物跟剛才的變異植株好像，也有很多細分枝。”
紀雲停：“……這是莧科植物，你看，這莖直立，枝肉質，葉鱗片狀……”
“紀老師……”
“紀老師……”
“紀老師……”
在紀雲停嘴巴說乾之前，他們還真的又找到一大片茅膏草。
不過，這片茅膏草並沒有進化出精神力，隻是單純的、普通的茅膏草。
即便如此，樊林濤還是操作設備采摘了許多，等著回去一起研究。
紀雲停自然無異議，而且，有了這些普通的茅膏草，林宇成幾個不再來煩他，而是拿著各種儀器，開始測量，一副恨不得把茅膏草解剖到細胞的模樣。
紀雲停頓覺親切。這種科研氛圍，實在太對他的味兒了。他看了片刻，立馬忍不住下場，一邊跟他們一起分析植物特性，一邊學習起各種檢測設備。
這期間，他們一直在星球各處巡查檢測，除了不定時落地休整，幾乎沒有停下的時候。
等到巡航後期，紀雲停已經能熟練使用精神力檢測設備、生命力探測儀等。
普爾星那邊也給他發來了入役通知，隻等他回去升級智腦係統。
巡航期間，一小隊的機甲成員也一直跟著他們，在飛行器外圍保駕護航，而穆境予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紀雲停也不知道他的行蹤。
整個星球的巡航曆時十六天，確定再無大翅蟲和變異茅膏草，他們才結束巡航，返程回普爾星。
這廂一落地，紀雲停還沒來得及感受普爾星淩冽的寒意，就被樊林濤帶到普爾星軍部研發中心——
一間滿牆滿地雪白，看起來像是病房的地方。
病房裡還有四個人。兩名穿著白大褂的中年人，還有一名嚴肅的中年軍人，以及提前離開巡航隊伍的穆境予。
樊林濤倆人一進門，幾人的目光齊刷刷望過來，紀雲停嚇了一跳，進門的腳差點縮回去。
看到是他們，穆境予的冷臉似乎和緩了些：“剛回來？”
“是。”樊林濤皺著眉走到房間裡唯一一張床邊上，盯著床上的人看了半天，問，“毫無頭緒嗎？”
穆境予：“有。”
看向紀雲停，“就等他了。”
紀雲停：“？”
穆境予示意他過去看看病床的人，道：“這是凱琳伊文斯，我們西境軍的研發負責人。”
紀雲停看到了。是那位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紅發姐姐。
是位很颯爽的大姐姐。
但現在，這位凱琳姐姐卻是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閉著眼睛無知無覺。
他有些茫然：“然後？”
穆境予：“你看看她，看能不能找出她昏迷的原因。”
旁邊兩名白大褂並那位嚴肅的軍大哥都用懷疑的眼神看過來。
紀雲停：“……大哥，我隻是一個文盲，我上過的網課，不包括醫學。”
穆境予：“。”
他捏了捏眉心，解釋道，“四團那邊前些日子送回來一些……比較詭異的東西，凱琳跟她的助手們在檢測過程中突然昏迷，至今沒有醒來。
紀雲停：“……然後？”
穆境予示意那名嚴肅軍大哥發資料，道：“你看看現場照片，看看有沒有頭緒。”
紀雲停的智腦同時響起信息提示聲。
他猶豫了下，還是打開了智腦，點開照片——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