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千面石千姬

柳風對石千姬的認知，來自魔道分身的記憶，向來狡詐殘忍的魔道身對此女恭順有加，足見其手段。

見著石千姬徑直漫步向柳風，大食教等人當即駕馭大鼎往前一繞，先行飛向蟲陣之外。

兩名供奉長老才八境初期，真要動手，根本不夠對方殺。

輪轉教徹明和徹空兩位長老皺眉不已，但他們才七境，對此無可奈何，隻得暗自以靈寶聯絡截光法王。

唯一還站在柳風身邊的，隻有淨靈，連湊上來的喬貝，以及跟隨在後的有蘇沐，也悄然躲到了一邊。

出口近在眼前，有蘇沐有禁製在身，不敢自作主張地離開。

可喬貝是自由身，偷摸著拉開百丈距離，放出一頭六眼白蟾，兩妖就地如輕煙般消失無蹤。

朱明夜到了六境初期，體內妖血神通愈發玄妙，與喬貝蜃龍血脈神通聯手，逃遁起來能叫尋常多數六境望塵莫及。

“此地有蟲陣阻隔，柳風，我們出蟲陣幫你聯絡禪藍法王本體。”

“落到老魔手裡，看這畜生今日如何自救！”

石千姬抬眸望去，她身後兩位族老立時冷眼逼視柳風。

她一時心情大好，跟隨輪轉教眾人走向蟲陣外。

之所以未到，還在感悟佛法的可能較小，更大可能還是有意如此。

三眼族老和面生紫鱗的族老，二人並非傳音，而是當著柳風的面直言。

柳風收回目光，轉向就近千丈骨佛，眼前這尊骨佛執念寄托的，乃是一塊有近六十丈的脊骨，就在山頂的土石之下。

柳風能想到法王都樂得見他耗儘前世金身，教中長老自是也能想到。

八條佛道真意，足夠他看穿蟲牆往內三百丈，能清晰捕捉到其內還有不少活蠱。

柳風輕笑一聲，忽地手指兩名石家族老，笑道：“此地埋的是一塊骨，佛力尚存，價值絕對遠超尋常仙佛遺物，晚輩可以幫前輩取來，甚至還可取其他骨佛遺物。”

不帶他說完，石千姬身子內探出一隻猙獰魔掌，毫無征兆地抓在他身上，一握之下化為血水。

可四面八方空間驀地扭曲，陣勢封鎖數十裡，轉眼黑色雷霆爆閃，一百二十道血光無一幸免。

聽到喬貝靈識傳音，柳風懶得回應，一手握住淨靈的手，示意其不要動用前世金身。

禪藍法王在蟲巢那邊，一時間過不來，但截光法王就在此處，以八境圓滿遁速，這說話的工夫足以趕來才是。

這邊，柳風被石千姬帶著飛近千丈骨佛，眼角餘光若有若無地注視上空蟲牆。

“你以為本尊不敢過去？本尊知曉此處執念對你有善意，你便陪本尊走一趟。”

石千姬沒有在意兩位族老的提醒，一襲黑裙的身形飄飄騰空，隨手一道魔光罩落而下。

“可骨佛並未叫我帶走他的遺物，如此看來，動骨佛執念寄托之物，極可能有凶險。”

兩位石家族老毫不猶豫，跟上自家二祖。

有蘇沐內心狂喜，她不信骨佛執念能弄死一位九境的分身，而且這位石千姬在九境之中也屬於頂尖一流。

“小輩，你……”三眼族老大驚失色。

似是料到柳風敢頂嘴，這位石家二祖淡然道：“既承認他就是你，那他拿了本尊的諸多好處，便該由你來兌現承諾。”

淨靈正要飛身去追，被柳風傳音製止，叫她與輪轉教眾人先出蟲陣，曹天石和姬秋也一起退走。

“族內好幾位族人接近骨佛，如今已肉身乾枯而死。”

“石前輩要的東西，此處就有，隻看前輩有無能耐拿走。”

石千姬來到近前不足半丈處，目光幽幽，也在打量眼前小輩，比起魔道身，此子本體命數更為難測。

“蟲陣是為封死聖蘭佛山佛修，骨佛許我帶走弟子遺骨，想來如此做無礙。”

面生紫鱗的族老大駭，二祖常年在外，族中老祖稱其性子寡淡，他原本還抱有僥幸，眼下是真正認清這老魔女。

“又是他的佛像，二祖，我等在一處天坑下就見過供他佛像的古廟，還有長生種與他糾葛不清。”三眼族老驚聲道。

不管柳風身上有何大因果，也不管此子背後有無虛界仙佛盯著，就當下在大天地，她便是站在絕巔的強者，柳風也得被她拿捏。

他夷然不懼道：“談何煉了石前輩的人，那就是我。”

魔光將淨靈震退到一邊，柳風也沒打算動用前世金身，任憑魔光裹在身上，隨著石千姬飛向最近的千丈骨佛。

“二祖，此子用心險惡，接近那骨佛執念有沉淪佛法的凶險。”

柳風面向遠處群山間的千丈骨佛，這樣的骨佛執念有三道，意味著有三件執念寄托之物，極可能都是真正的仙佛層次的遺物。

聽到兩位石家族老所言，輪轉教眾人心神緊繃，徹明和徹空二位長老則是相視搖頭。

“你果真佛緣深厚，連真佛都對你施禮，還在宗內供伱佛像！如此請你幫本尊取出真佛遺物。”石千姬壓下心中猜疑，沉聲道。

山頂上，截光法王不在此處，千丈骨佛察覺強大生靈到來，如從沉睡中蘇醒，緩緩抬眼上望，向著柳風合十一禮。

“但晚輩也想請前輩幫個忙，取一件骨佛遺物，前輩你殺一人。”

他們接近這山頭，方看清骨佛身後還有廟宇幻象，而其中供奉的佛像，有一尊不正是柳風。

魔道身能如此之快入六佛根，還擁有蒼陀廟及六、七層的功法，皆是因這千面魔尊，進白澤祖地是為其獲取仙佛機緣而來。

而之前面色淡漠的石千姬，此刻難掩眼中驚疑，兩位石家族老更是面現錯愕之色，指向骨佛背後的一座廟宇。

血光一閃，紫鱗族老分作一百二十道血光，急遁向蟲陣出口。

石千姬朱唇一張，三眼族老肉身所化血水，被她當場吸入口中。

柳風也不覺多意外，拱手道：“前輩不愧為魔道高人，晚輩佩服。”

殺了這兩名石家族老，也算是為靜恩報了仇，隻可惜不是他親自下手。

當他轉向千丈骨佛時，山頭骨佛古井無波，不用柳風過來取佛骨，千丈幻象憑空消失。

伴隨著一陣刺目佛光，一塊六十丈之巨的脊骨破土而出。

滿山聽法的弟子，如鏡花水月，大片消失不見，繼而以此山為中心，四五十裡方圓景象大變。

前一刻還是佛修往來不絕的佛宗，這一刻成了殘屍遍地、屍氣彌漫的死地。

待佛光徹底收斂，石千姬身前拉黑一條黑痕，以內天地收走這塊佛骨。

接下來，她帶著柳風飛出七十裡，又得手第二件骨佛執念寄托之物，令這位魔尊都心動的是，此物是一截菩提根。

佛骨與她難以用上，但菩提根此等靈物對她也有大用。

身形不停，兩人飛向此間最後一尊千丈骨佛。

石千姬眉目如畫，飄飄如仙，但眸中貪色和狠辣之色，比其他魔修更甚。

“你比魔道身行事痛快，第三件真佛遺物，也為本尊一並取了，本尊許諾為你再殺九境之下任意一人。”

柳風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幾個眨眼間，他就隨石千姬飛至一座山頭前，隻見一中年一少年踏空而立，正是截光和曇泉。

而山腰上，則是禪藍“二代”，及其餘數百子嗣，皆在聽法。

截光法王側目而視，語氣淡淡道：“石道友，你要我教佛子出力可以，但不可傷他性命。”

石千姬唇角浮現冷笑，以她的閱曆，如何猜不到截光心中所想。

“柳風，本尊與你的許諾對他也可用上，一位輪轉教法王，本尊照樣能殺。”

“有石前輩承諾足矣，暫時無需前輩動手殺人。”

柳風也不多言，轉向千丈骨佛，施了個佛禮。

這回都不用柳風開口，骨佛消失時，一面殘缺佛幡騰空。

親眼目睹柳風的佛緣，曇泉瞪大了眼，截光法王則是一手探出，佛光延展間一片內天地拉開。

可在這片綻開佛光的內天地旁，又是一片內天地出現，兩者碰撞之間，周遭虛空裂痕連閃。

彈指間的硬碰，佛光普照的內天地隱去，明顯是弱了一籌。

石千姬以內天地收走佛幡，三件真佛遺物到手，一骨一靈根一佛寶，以她的積累和見識，面上也有了喜色。

她翻手取出一玉壺，壺內蘊滿黑水，有濃鬱魔氣從中散出。

“柳小友，想來你已化去魔道身真靈，既不修真魔一道，此物在九境前可彌補不足之處。”石千姬送出玉壺，窈窕身形瞬間遠遁而去。

“謝前輩厚賜。”

柳風遠遠道過一聲謝，接過玉壺看了眼，並無禁製留下，是一件聚攏魔氣的好寶貝，不由面色古怪。

在他的通眼視野內，隨著石千姬的移動，整座蟲陣都起了變化，絲絲縷縷毒炁以某種陣勢在運轉。

他算計這位千面魔尊，也沒指望對方兌現承諾，沒想到此女如此客氣，得了三件真佛遺物，還不忘賜寶給他。

柳風當然不會因此慚愧，他能想到，教中天王很可能就在白澤祖地外，若非如此，石千姬肯定會擄走他，如當初擄走魔道身一樣。

以免蟲陣出現大的變化，他也不耽擱，雷光連閃，遁向就近一處蟲陣缺口，無需原路回去。

禪藍一眾子嗣見此，一齊遁入大日天輪，無任何遲疑，第一時間跟上柳風。

“嗯？他這是……法王，這家夥定是下了黑手，我們快走。”曇泉急聲開口。

他與柳風在白澤祖地相處四年，深知柳風此人陰損，而且死在柳風手裡的老輩早就數不清了。

截光法王正為沒爭到真佛遺物可惜，可看看柳風和禪藍子嗣，他也覺這東西似乎拿不得。

佛光帶起二人，追上雷光，很快便飛到北邊一處蟲牆前。

順著通眼所見缺口，轟開一條通道，一行人轉眼沒入其中不見。

此刻的群山間，隻餘下稀稀落落的十幾處幻象，範圍都不大。

石千姬無視餘下仙佛之下的執念，不出十五息，她就到了來時的蟲牆邊，毫不停留地飛向通道。

然而就在她即將脫離蟲陣時，護體仙氣悉數潰散，身子墜下半空。

緊接著其肉身腐壞，元神開始消散，整具分身都在飛快消亡。

條條虛空裂痕浮現，三件真佛遺物自其內天地落出，同樣在腐壞。

“緣何如此！是這蟲陣之威？還是骨佛遺物有蹊蹺？”

“柳風，他有意隱瞞了此事，竟敢暗算本尊……”

黑裙身影倒地不起，須臾工夫，出口前人形不見，隻餘下一攤膿血。

……

白澤祖地之外，一處虛空夾縫前。

這一處連通白澤祖地的入口，卻是陰玥皇朝武書郡的郡城上空。

外界正值人間四月天，近日城中多了大量人、妖兩族勢力，魔修和屍邪也有不少，好在是無人鬨事。

街道上人流熙攘，不少修士取出自己的傳音法寶，得知白澤祖地內爆發蟲潮，有人已從黑龍山入口處逃出。

他們身在連通白澤祖地的虛空夾縫外，有諸多前輩高人在此，暫時倒不用擔憂蟲潮殺出來。

此時，一家胭脂鋪內。

老掌櫃正伺候一位年輕姑娘，對店內胭脂水粉，如數家珍。

這姑娘二八面貌，面容小巧，神色羞赧，如哪家出來的貌美丫鬟。

“這幾瓶我家小姐都要了，還請掌櫃的都包起來……”

小姑娘話到一半，臉上笑容驟然僵硬，羞赧之色消失。

老掌櫃剛要客氣幾句，冷不防一股寒意襲遍全身，當他扭頭看來時，同樣的打扮，身後小姑娘那張臉變了模樣。

還未看清，周遭一切被魔氣覆蓋，除了先前挑中的幾瓶胭脂，老掌櫃連帶店鋪內其餘所有物件瞬間齏粉。

姑娘彎身拾起地上的胭脂，唇中喃喃低語。

“隔著一重天地和一座蟲陣，分身具體所為，又是如何個死法，我看不清。不過此事與柳風脫不了乾係！這小輩好大的膽子。”

她一步消失在變得空蕩的店鋪，靈識一放一收，尋覓到城中輪轉教之人所在。

當她再次出現時，已來到郡城一座香火旺盛的寺廟內的後院。

院中有六位長老守在禪房外，此刻房內傳出僧人平和話音。

“石道友，你我數千年不往來，今日何故來尋貧僧？”

來到院內的女子已換上一襲黑裙，身姿面貌變得與分身一致。她無視六名輪轉教長老，在院中石凳上落座。

“你教中佛子坑死我一具分身，我與你一起等他出來，與他好好算算賬。”

石千姬口中說著，取出胭脂盒，隨著她給自己上妝，面容一時變成玉瓊子，一時變成陶詩雨，甚至是變成女童模樣的周婉。

面容變化的同時，其肉身、功法氣息也隨之變化，可如何變都不滿意，因她心知自己很難騙過那小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