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夢幻泡影

柳風清楚，眼前所見於他是幻象，但於師尊而言是現實。

如安玉子所說，師尊自身難保，可還是分出餘力跨界降下意誌，借著昔日佛像助他。

一老一青年，兩張面孔四目相對，老僧淺然一笑，看出柳風比起上次見面，已得知了不少前世線索。

“無需多言，老衲預見的千種未來之中，大半是好的。這一世，無人授你佛法，還是老衲來吧。”

沒等柳風開口，老僧話音響起時，周遭畫面再變。

被鎮壓的散碎之軀，在柳風眼中消失，一尊頂天立地的佛陀盤坐在了他面前。

天地茫茫，佛光普照，佛陀笑看向座下弟子，佛手輕輕撫落其頭頂。

柳風耳邊佛音陣陣，頭腦內多了些東西，但無一篇佛道經文，隻有“道”和“理”，皆為難能可貴的佛道真意。

不多不少，恰恰為八十一條。

其中大半，送入腦海中時，柳風如在翻看無字天書，絲毫無法領悟。

而當下，柳風還隻能看破兩百丈阻礙，換言之，地面以下兩百丈在他眼中都是炁。

一旦佛像毀去，佛光徹底消散，她們瞬間就要被蠱群淹沒，屍骨難存。

最大的變化，還是通眼，以前是看活物之炁，直到此刻，他方知曉死物也有炁，亦或說世間萬物皆是炁。

金光散去時，蠱群被抹去三成，數百蠱師少了一半，其中就包括為首的八世身。

隨著他的睜眼起身，“哢嚓”一聲，老僧佛像崩開一條裂痕，緊接著是第二條、第三條……

“如他這般心性，尋不到破綻，我是半點逃脫的機會都無，被耗儘利用價值後就是死路一條。”有蘇沐心中發寒，想著如何壞柳風心境。

下一刻，她眼中一動不動的柳風驀地抬起一手。

彈指間，印法結成，不等四名狐妖反應過來，一抹金光一閃而逝。

見柳風看來，蠱仙雲夢臉上笑意更濃，蠱惑道：“我不會害你，相反還會助你早日九世身。”

近在眼前的好處，柳風不為所動，他還在適應自己變化的視野。

就連堵在廟門前的蠱仙化身，也當場化為烏有。單此一擊，絕對超出了八境，連九境都難有此威勢。

肉白蠱群翻動，當中擠出數百條色澤各異的藥蠱，甚至還有如仙氣一般的紫青色藥蠱，形體如氣似霧。

可看著看著，四頭狐妖就察覺蹊蹺，發覺柳風眼中人性似乎又少了些，反之多出了佛性。

面對如此規模的蠱群，有蘇沐哪怕是七境中的天驕，也生不起反抗之心，正是她有些絕望時，盤坐佛像前的男子緩緩站起身來。

蠱群之中，數百蠱師無論白澤妖族，還是奴族人族，皆為半蠱人形，但八境之下在他眼中是人是妖一眼了然，而這隻是法眼所見。

柳風沒有理會四名狐妖，也沒有急著動用自己前世金身，而是對視向廟外一襲黑袍的純白女子。

此外，禪眼窺破皮囊，心眼預演變化，都要強於從前。

除了海量介蠱，蠱群內混雜了不少異蠱，每一息都是數千種蠱術落下。

四名狐妖頓時駭然失色，見到古廟外的佛光在轉淡。

憑借今生修佛的感悟，加之鏡塵部分記憶，他也隻能領悟其中七條真意。

佛眼五通，宿眼他不知，但法眼、禪眼、心眼、通眼，這四眼有了變化。

蠱群連帶蠱群內的數百蠱師，皆在隨著那道印法轉動。

“嗡嗡……”

近在一旁，起初四名狐妖不明所以，隻見到柳風掃視前方。

轉瞬間，前方一切被佛光普照。

可餘下的蠱群深處，肉白蠱群還有不少，隨著空中神念之線垂落，又是一團人形堆砌而起。

“她是衝著你來的，還不想法子對付她？”有蘇沐美豔面容煞白，焦急無比。

先前柳風即便沒有多看她容貌身段，但她以血脈神通心劫來感應，還是能察覺柳風心神上的些微動搖。

之前魔道身偷襲得手，就是隱藏了氣息藏匿在地下，若是此刻藏到他身下兩百丈內，再如何隱藏也會暴露。

古廟內，也就過去兩個眨眼工夫。

籠罩古廟的佛光圈圈收縮，向著柳風抬起的右手湧來，在其掌中化作一輪印法。

“原來萬物就是如此！”

“轟隆……”如巨浪拍岸，數之不清的蠱蟲湧來。

而現在那點動搖沒了，仿佛她就是一塊死物，與外邊的蟲子無甚區彆。

仿佛不存在所謂的世間，也不存在萬物生靈，如佛家所言，一切不過夢幻泡影。

一條左右一裡的通道，斜向前方，一路碾碎不知多少裡，當中所有儘皆被抹去。

廟外守著一位蠱仙化身，有蘇沐和三位長老察覺蠱群開始衝擊佛光，皆不由心驚膽顫。

看破萬物本質後，同樣是施展輪槃經中的輪轉印法，威勢可謂是翻了一番，加之此刻師尊借他的這一縷佛力，足以開出一條道來。

此時此刻，柳風前方空處，古廟、蠱蟲、泥石、毒草，乃至蠱群中的蠱師，所有形體都已不再，成了一片混沌之中的一團團炁。

就如有蘇沐，她身為王血狐妖，九尾狐妖族，修到這般七境，隻要對方是男子，多少都會被她吸引到。

便是如此，其視野也“清晰”了許多，甚至窺破當下佛光普照的天地，依稀看到了不遠處的四名狐妖。

“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你我也會有再見的時候。”人形顯露出女子容貌，還如前一刻一樣。

柳風沒有逗留，前世金身分出些許佛力，帶起四名狐妖，一齊遁向打開的通道。

離開前，他順手一抓，攝走落在蠱群外圍的一名蠱師，眨眼間無影無蹤。

地下空洞內，蠱群嗡鳴，重新填補被打出的通道，可廟內已空無一人。

而隨著廟內最後一尊完整佛像碎裂，整座古廟如瞬間經曆萬載歲月，悄然化為灰燼。

幸存下來的蠱師兩百不到，無論白澤妖族，還是被承載蠱仙血肉的外來蠱師，皆是身軀僵硬，面色間難掩震撼。

元采荷退在後邊，先是呆若木雞，接著木然的眸子中多了些靈動之色，全是憤怒。

“這畜生救她，不救我！就因我方才往後躲了些？”

在她前面，牛芸已經沒了，被柳畜生抓走的就是牛芸。

她好歹老實效忠過一段時日，還因此受連累被種入魔胎，而今卻將她完全拋之腦後。

元采荷怒目遙望，斜穿向遠處的通道內，哪裡還能看到那畜生丁點影子。

另一邊，與此相隔三百裡之外。

一道遁光散去，柳風察覺蠱群並未追來後，及時收起前世金身，由四名狐妖帶他趕路。

靜恩已歸於塵土，塔座殘存佛力也將耗儘，前世金身僅存的頭顱，算是他最後的倚仗。

四道身影落在一駕飛車上，車頭最為年邁的狐妖長老回轉過身，恭敬道：“柳道友要去往何處？還請指路。”

其餘三妖，兩名狐妖長老也是神色敬畏，就連之前心不服口不服的有蘇沐，此刻眼神也有了變化。

隻因在他們後方的大地上，多出一條縱貫百裡的通道，就來自柳風先前一道印法！

柳風隨手一指西南方，那是通往海域，也是魔道身逃走的方位。

最好能趁此次機會，將魔道身收服，而靜恩的死也需有個交代，動手的兩名石家族老必須死。

飛車劃空而過，車廂內，一滿頭小辮子的女蠱師呆坐在地板上，難以置信。

“柳風，我、我得救了？”她看向車簾前的男子。

柳風神色漠然，沒有多說，忽地一掌按下，道道梵文打出。

牛芸眼神大變，根本無法抵擋，隻覺眼前一片黑暗，身子也無法再動彈。

以禁法封住牛芸後，柳風甩袖一掃，將其卷入大日天輪內空間。

以他當下的通眼，一看能看破此女肉身狀況，有一半被不屬於她的血肉占據，可能是來自蠱仙血肉，但並非仙佛層次。

大天地無法容納真正的仙佛，那位被安玉子喚作雲夢的蠱仙，即便是想借後手回到大天地，也不可能施展出仙佛層次的蠱術。

“如她這般籌謀回來的仙佛，應該還有不少，莫非是擔憂在虛界沒了活路，要將大天地當作退路？”

“雖說未到仙佛層次，但好歹出自蠱仙後手，天王要所謂的蠱仙機緣，我將牛芸帶回去給他，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以兩位天王的能耐，若是能剝離牛芸體內一半不屬於她的血肉，於牛芸也是好事。”

柳風正思忖著，陡然察覺心神上的一絲異樣，他抬眼看向車頭，那裡一名美豔女子正背對著他。

有過兩次中招的經曆，由不得柳風不懷疑此女又在施展有蘇氏的血脈神通。

目視面前浮凸有致的嬌軀，他內心生出些許意動，以通眼一看，嬌軀內血氣遊走，有著某種軌跡可循。

換作先前的通眼可能看不出這細微異樣，但現在他一目了然。

不出所料，這有蘇沐就是在施展血脈神通，但沒有全力調動，還不到令他神智混亂的地步。

柳風能猜到此女用意，對方不惜色相，無非是為了活路，想在他心神上留下隱患，以便尋求逃脫的機會。

“有禁法在身，還敢對我下陰手。”

“我本體蠱道五世身圓滿在即，待脫胎六世身時，便成全此女，以采補之法取其武道肉身精華為養料。”

念及此處，他想到了白澤妖族的嫁胎之法，就是不知對蠱師之外的修士能否用上。

不過，有蘇沐兼走武、道兩條路，這副妖軀肉身精華絕對少不了。

……

海域遠離千裡月光範圍，無垠黑暗之中，海面波瀾四起。

某處海面上，大日天輪懸空，曇泉立身在前，身後是徹明等四位長老，以及數百教眾。

他瞳中佛光隱現，環視一圈，分辨當初所見海底藥池的位置。

留在海邊的教眾隻知澹台氏和幾家王血族裔闖入海底藥池方位，卻不知具體所在，還需他指路。

“需得快些行動，被蟲巢調走的藥人隨時可能殺回來，可僅憑佛爺我身上的一具八境佛骨，如何鬥得過各家聯手！”

“不管如何，先過去看看，在藥池邊上能撈到幾株高品靈藥就是大賺。”

定下主意後，曇泉又與四位長老靈識交流一番，這才駕馭大日天輪墜入海水內。

而此處往海岸方位二十裡，一座海島上。

一頭上頂著犄角的半妖藏身石洞內，她遠望遁入海面下的輪轉教之人，口中喃喃自語。

“輪轉教的人手大半都來了，為何不見姓柳的到場。”此半妖自是喬貝。

她知曉各方勢力來海域，定然是有利可圖，奈何她自己一個五境妖魔，哪敢下到海底湊熱鬨。

也正是白澤祖地危機四伏，她才想著儘快投奔柳風。

這時，視線所及的海面，大日天輪重新破開海面，緊隨其後的是兩條青色龍影。

遠隔二十裡，還隱有龍嘯聲傳來，她一半蜃龍血脈，能感應到那也是龍血血脈。

“才下去就跟人打起來了！兩件八品靈寶，有八境龍血族裔，還是兩位。”喬貝再次運轉瞳術細看。

動手的是龍血莊氏，也是傳言中常與輪轉教過不去的王血家族之一。

雙方交手，輪轉教禿驢明顯不敵，向著海域更深處狂逃而去，沒多久兩方人手都消失在了她視線儘頭。

喬貝在島上等了片刻，不見輪轉教之人出現，沒了線索她不知要到何處尋覓柳風。

再一看周遭海面，黑暗中時不時有人形浮出，一看就不是修士，更像是邪祟。

“海域比陸地上凶險太多，不能久留。”

她琢磨著先回陸地時，右後方氣機波動，一股令她熟悉的魔氣呼嘯而過。

抬眼看去，一駕黑色車輦遁向海域深處，不就是石家魔修的魔寶，車頭還蹲坐著一頭四眼白蟾。

不用多看，柳風的魔道身肯定也在此魔寶內。

“那個方位……魔頭看樣子不是為海底的機緣而來，海域深處全是妖邪，他這是……要躲避何人。”喬貝眼裡一亮，心有猜測。

沒叫她久等，很快又是一駕飛車橫空而過，直追向魔寶遁走的方位，看上去是妖族王血的法寶。

駕車的是四頭狐妖，其中一頭母的還有意無意地在賣弄自身色相。